（大女儿拍）
（一个题目写了两篇，刚开始是一起写的，后来砍成了两半，另一篇多是感悟，这一篇是近几年的生活）
人生在世，没金钱万万不能，但有钱也不一定万能，不一定就绝对幸福，曾有个朋友说他见过的那些有钱人过得也不好。有个女亲戚说过得苦闷得很，别人看几套房子又有车，以为过得好得很，我说在焦什么嘛？她说一LD（她儿子）的病，二她娘家，几个兄弟没多少钱，三一家人四个三个都有病。他们在老家县城买了房，还在惠州买了房。女亲戚多数时间在县城生活，男亲戚在深圳做生意，儿子在上大学，女儿在县中医院通过打点有了正式工作。按爸妈的想法，像他们那么有钱，应该到处去旅游，可他们不，哪儿都不想去。爸妈做展销会，爸爸生病，都向他们借了钱，一直没还上，为此妈妈受了女亲戚不少气。女亲戚喜欢搬弄是非，挑拨离间，以此为乐。当妈妈的面，或打电话给妈妈，总爱说哪个亲戚又说我们什么了，每次妈妈都会气哭一场。后来我们说不要上她的当，哪是别人说我们，分明是她编的，不去当编剧真可惜！我跟妈妈说她的目的就是要让你哭，你越哭她越高兴，下次你要反驳她，借他们的钱又不是不还，为什么拿气给你受？事实上，以前他们向爸妈借钱，爸妈毫不犹豫将仅有的两万块借给他们，后来他们还了我们的钱，爸妈找他们借了三万做展销会，也只当是他们还我们的礼，扯平了。但他们认为借了钱给我们，我们低人一等，就应该在他们面前低三下四，简直欺人太甚！当初妈妈和他们一起出来打工时，女亲戚说到时我们两家人修房子互相支持，他们先修，爸妈就借钱给他们，我们家先修，他们把钱借给我们。后来他们发了财，再也不需要任何人支持。更过分的是，女亲戚还当妈妈的面骂外婆，妈妈心如刀割，却只得忍气吞声。以后，女亲戚再在妈妈面前说谁说我们什么了，妈妈就会说谁嚼舌根，不得好死！估计她恨得牙痒痒。他们后来给女儿在县城的房子付了首付，给儿子买了套房子，还在老家建了房子，风光无限！想着他们一家四口三人有病，我还是挺同情他们，从而原谅了他们。她因子宫瘤动了两次手术，儿子动了几次手术，有一次因儿子动手术还打来电话，哇哇大哭，可事情一旦过去，还是对说人闲话乐此不疲，天性使然，与得不得病并无关系，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会继续发挥她的这项本事，我们除了习惯，别无他法。
三娘撮合了爸妈，却不停欺负爸妈。妈妈怀上妹妹后，爸爸在外面下乡做床上用品生意，三叔将妈妈的手反剪在后，三娘踢妈妈的肚子。我和妹妹生为女儿身，小时候不知被她骂了多少，全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三叔和爸爸到贵州山区卖床上用品，他曾把爸爸一个人丢在深山老林里，后来可能是怕回来交不了差，又折返将爸爸找回。我们家猪圈的门和帮他们守房子时的几口皮箱可能都是三娘伙同娘家人来偷的，因为那几口皮箱被扔在马路边，那路正是去三娘娘家的路。他们的儿子一个在十岁时得脑瘤去世，一个在新疆参与一起绑架案被判无期徒刑。2013年回去，我看三叔头发快白完了，对他是恨不起来。
小时候堂姐很喜欢我，她来带我，不一会儿就会被大娘叫回去。他们一家人都自认为自己家庭条件好，目中无人，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大娘仗着大爷有木匠手艺，自高自大地说：“邬××这碗饭不是谁都可以吃的。”她借我们的米，还我们的米里加了糠。她病后，爸妈说还是说话那么冲。后来听说她死了，我还是挺吃惊。
外婆九十岁那年去世，据说死前几天在流血，怀疑是宫颈癌。没两年大舅舅也因肺癌去世。每一个亲人离去，我都会愣怔半天，不敢相信他们真的走了，他们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耳边盘旋、回荡。多年后回到故乡，看到那些长辈都白了头发，无论他们曾经怎样伤害过我们，我的心里都只有心疼。也许我再外出多年不归，可能有的亲人再也见不到了。时间会抹平心里的皱褶，也会冲淡一切，让你心如止水。
2015年大舅舅在恩平他大女儿家过68岁生日，我们也去了。回来后，我跟妈妈说妹妹说大舅舅那天流眼泪，可能是想着自己活不长了，看钰涵写的她大伯上车后眼里有泪，过三天就死了，妈妈说那天大舅舅拿钱给舅娘，在流泪，爸爸说应该活得长，妈妈说胃烂了，肺也有点烂了，爸爸说可能是想着我们一起玩，亲戚又走了，我都有那种感觉，想大家一起玩，走的时候舍不得。妈妈说他们说舅娘生（日）再把钱给她，他说他不知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我说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你想象的那么长，也没想象的那么短。妈妈说想着一个个都走了，像杨◇◇（大娘），还是有些不舍。妈妈说活在世上就应该好好珍惜，有些人争啊争，我说都是欲望，贪。心想人在没有重大疾病时不会悟到这些。
因为一直以来经济条件不好，看了太多人的脸色，我和妹妹相继离婚，更被人鄙视。爸妈跟借我们钱的亲戚说我嫁了个怎样的人，要离婚，那女亲戚指着妈妈说：“当初都不知道你们干什么去了。”妈妈说想着是亲戚说一说心里话，没想到她会这样！我说你以为别人会同情你吗？他们会想还不了他们的钱。那男亲戚曾在我们家亲眼看过前妹夫大发脾气还摔坏凳子，甚至他劝说时前妹夫还吼他，可女亲戚到处说妹的坏话，他也跟着说前妹夫是个好人。妹妹有一年回婆家过年，和他们闹矛盾，她打电话向男亲戚求助，男亲戚也只是劝了几句。人命关天的事，人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以为他会来帮助真是太天真了，不落井下石都该阿弥陀佛了。
我拍了纪录电影后，爸爸以为我能改变命运了，一向心善的他似乎忘了三叔三娘怎么对待我们的，他竟然对我说：“以后你有钱了拿点钱给三叔三娘。”他们的大儿子一个十岁就长了脑瘤去世了，小儿子在新疆参与一起绑架案被判无期徒刑，爸爸似乎忘了以前他们是怎样对待我们的，还为他们操心。以前他们的小儿子来深圳借了我们七千多块钱，一直没还，爸爸病后，妈妈打电话给三叔说了没钱，三叔给了两千，后来几次说话的口气都想让我们还钱。爸妈回老家，妈妈再三叮嘱，说爸爸有病，不能受刺激，不能说的千万不能说，三娘却一个劲儿在爸妈面前说我离婚了，爸妈帮我带孩子，我要把他们整死。还说别人生女儿过得很好，你们怎么过成这样？妈妈一直想让我们两姐妹证明生女儿好，好给她顶回去，可惜我们让妈妈的愿望落空了。他们的儿媳说他们这个时候了还是那么可恶，说得没错！
以前外婆在世时，有个姨父非要说妈妈和几个姨孃轮流去照顾外婆，明知妈妈在外不可能办到。表哥表姐们也不时说他们的妈妈照顾外婆好累。那姨孃名义上是照顾外婆，实是为了种地，天天去隔壁家摆龙门阵，到了收获的季节把劳动成果送给自己的女儿。他们什么时候又给外婆买什么了，也要拿来张扬，好像只有他们有孝心。爸妈给外婆买了什么从不说，妈妈气不过，说她把外公供到死没人说一声，她嫁得近就是为了照顾外婆，没想到会出来打工，一打工就那么久，竟然离外婆最远，不能尽孝已是非常愧疚，被他们指责，像在心上插了一把刀。她若有他们那么好的条件，无论花多少时间照顾外婆都行，且没有一句怨言。外婆的其他子女也时有矛盾，互不往来，外婆一死，兄弟姐妹们竟然关系融洽了，说要多走动走动。
我们的亲戚都发了财，就我们还没脱贫。以前我说不跟他们比钱，比身体，后来爸爸多病缠身，我们连身体也比不过。妈妈说借我们钱的男女亲戚说她和爸爸不应该和我住在一起，帮我带了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处，那他们要给自己的儿女买房。说起三叔三娘呢，他们的儿子坐牢，都专门坐飞机给他送酥肉。哪个不是为儿女着想？说起来，都因为我没钱，才会被人说三道四，你没钱，做什么都是错。妈妈说我们要是有一栋别墅就好了，或者说去哪里捡一堆钱。她还寄希望于我的写作，说你加油写，那些人嘴巴都说烂了。我说我们不要去跟别人比，想着要超过别人，别人的生意一直在做，就算我写一部小说拍电视剧也就几十万。我想，人活着不要去赌那一口气，否则会把自己累死。按自己的轨迹运行，世界就会充满安宁。
就在今年10月份爸妈回四川后，我在这篇文章里确实写了那对男女亲戚，爸妈回来后说那女亲戚说有亲戚看到我写的一篇文章暗指爸爸的病发作是她引起的，只是没有明写是谁，要是真是写她，她不会饶了我。我发誓没有写过她，去年爸妈回老家爸爸受了刺激回到深圳马上又住了院，我在朋友圈写了一小段话，但我没有指向任何人，为此我又翻了朋友圈，想确认我是不是有让人误会的地方，发现确实没有。爸妈回四川前那男亲戚训了妈妈一顿后，说：“我不管你邬老大能写个什么……”妈妈在家大哭，说要和他断绝来往。之前那男亲戚看我走红毯、上央视，给我点赞，叫我加油，问妈妈我是不是赚了很多钱，妈妈说没有，只是参加活动而已。妈妈说那男亲戚的意思可能是：不管你能写个什么，你还是没有我有钱。现在看来，是因为女亲戚无中生有说我写了她，男亲戚才会说出那句话。我甚至能想象她的语气，二姐读了博士，她不屑地说：“她读了博士怕好大（了不起）”，她也一定是这样说我。我现在写了他们，不会说他们是我们的什么亲戚。我本来是想有些事要等当事人死了再写出来，但我怕我死在前头。爸妈都曾无比愤慨地说哪一天要是有钱了，一定去骂死他们，舌头底下敲打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想不起自己躲在灶房里不敢出来的时候，他娶老婆还是他们借了五十才开了个头。爸爸说，他们要不是在做生意，可能条件连我们都不如。想想也是，如果他们不做生意，男女亲戚都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女儿和儿子可能也上不了大学。即使他们条件好，女儿还是只嫁了个穷小子，如果他们条件不好，女儿嫁个穷小子，他们不能帮助买房，可能也跟我和妹妹一样过穷苦日子，甚至走向离婚。但人家确实有钱了，该他们牛。以前爸爸说早就看出这个男亲戚自私、心狠，妈妈不信，也不许我们说他半句不是。爸爸发病前一段时间，爸爸妈妈吵架，各维护各的亲人，妈妈维护的是这个男亲戚，结果一向好脾气的爸爸竟然砸烂了碗和盘子。妈妈慢慢看清了这个男亲戚的真面目，我才敢“斗胆”说她以前不信爸爸的话，为了别人跟爸爸吵值得吗？妈妈说他们有钱了不但不照看我们，还来踩我们，要踩去踩外人。
爸妈带女儿回四川的这段时间，如有神助，打通了我周身的经络血脉，我的郁结之气完全消散，好像没有任何烦恼，什么都想通了，什么都满不在乎了。别人有车有房取得文学成就，那是别人的事，与我无关。曾纠结女儿们上不了公立学校，只能上私立学校，有位姐姐说哪怕上差一点的学校，只要在身边就行，觉得就应该按她的思路走。是啊，如果孩子不长进，上贵族学校也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至于婚姻，既然遇人不淑，只能怪自己命不好。就算夫妻感情要好又怎样？总有一个要先行一步，留下另一个人独活于世。曾经很羡慕琼瑶，二婚遇到一个宠爱她的男人，可现在那男人得了失智症，继子女和她闹矛盾。她还说两个人太相爱不是一件好事。越是相爱，另一半走的时候越是痛苦。我和孩子她爸互相没有感情，一方走的时候，另一方应该没有多大感觉。工作一事呢，没有就没有吧，别人有工作又怎样？还不都是为了生活做着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有些人说写公文颈椎病、腰椎病都出来了。文友汪洋说：没有工作除了没有钱，一切都好。我想，没有工作，可能会促使我在写作上发愤图强。这世上的人和事都不能圆满。
后来我想我什么都能想通，可能是因为爸妈和女儿不在我身边吧，也许他们回来，压力又会卷土重来，思及此，我的内心又开始忐忑不安。没想到他们回来又告诉我家乡亲戚们的闲言碎语，本来我已打算实在不行就回老家生活，这时确实体会到了“回不去的故乡”这句话的含义。我还以为我和妹妹离婚了，故乡是可以回去的。我在朋友圈发：留不下的城市，回不去的故乡。我想去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然后泪落如雨。我知道，逃无可逃。除非我没有孩子，可以躲到深山老林里去。我本就是一个没有本事的人，又嫁了个不成材的男人，日子过得愈加艰难。想来我有今天如此悲惨的下场还是跟婚姻有很大关系，我遇到一个无不良嗜好、哪怕一个月只有三四千元工资的男人都不会过成这样，我的稿费和爸妈在老家的养老金吃饭、交房租没问题，如果孩子她爸一个月有个几千块，我一年至少可以买一件衣服，女儿们也可以买书和玩具，不会什么都舍不得买。他除了一天到晚睡，就是去赌、买码，偶尔去地铁上挣点钱也落不到我手上。不然的话，怎么也能抽出一点钱还债。正因此，才会给亲戚们留下话柄。妈妈说都是他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我说你就当他死了。我也对妈妈说你都活到这个年纪了，什么都应该想通了，我这个年纪什么都想通了，你怎么还想不通？我想我能说出这些话，是因为我对生活还抱着希望，感觉到会有人来关心帮助。
爸妈回四川前，我就想开个服装店，他们回来后，我先后向两位老师借钱，以为很有把握，最后没有借到一分钱。妹妹结婚时，我刚进一工厂上班，爸妈也跟去了湖北，我身无分文，向笔友借一千想送给妹妹作为贺礼，他找借口，后来又说他能腾出一千来，问我要不要，我自然是不要。婚期已过。我是等到发了第一个月工资才送了份迟到的礼。09年底妈妈想开酸辣粉店，钱不够，打了N个电话，说尽好话，没借到一分钱，只得作罢。妈妈说发誓不借钱了，后来她和爸爸去搞展销会，赚是能赚点，但吃住贵，本钱不大，拿的货一般，算下来也只不过是保住了两个人的生活。有人卖小衫生意好，大连一阿姨准备下一展带爸妈卖小衫，爸妈决定赚了钱就还债，哪知他们还没出去，爸爸就病倒了，又不得不厚起脸皮借钱，受了亲戚的气，说真的不会再借钱了。只要爸爸的病情稳定，不用住院，我们暂时还过得去，哪知后来老家领导要给我们修房子，要我们出一半的钱，我说没钱不修，他们一再劝说，妈妈破了例，又找亲戚借，更让别人小看。找工作不顺，我想我就不求人，自己做点事，只要吃苦耐劳，一定可以为家人争口气。我这辈子真是从未借到一分钱，0记录，我希望以后这个记录不要被打破，哪怕饿死病死都不会再开口，丢自己的脸。没人帮助，或许我以后还应该感激他们，没有任何退路和依靠，催我要加倍努力。我把微信名改成“成功靠自己”，以后邬霞的名字就叫“成功靠自己”，多霸气！别人和我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借给我钱？不帮太正常不过。人家借你钱，就要看你还不还得起。只怪我太天真，以为自己运气好，碰上了贵人。也只能怪自己不强大，要是自己强大，就应该是别人来向我借钱了。
两位老师完全有能力拉我一把，我以为他们比我年长，更能看透人生，他们向我伸出援手，万一改变了我的命运呢？这不是在积德吗？就算我不成功，暂时确实没能力还他们，对他们的生活也并无影响。但别人的始终是别人的，想起妈妈说的那句话：千有万有要自己有。你没有钱，人家会想你不努力，没能力。如果都像我那样想，个个都是活雷锋了。人家知道你遭遇了不幸，但又有几个人会来关心你的死活？或者说，你的死活根本与别人无关。有几次别人开口向我借钱，我都二话不说就借了。只要我有能力帮到别人的地方，我都会帮。我甚至想，如果哪一天我能赚钱了，将家人安顿好后，我一定会拿出一部分钱去帮助穷人。改革开放后，有许多人确实发了大财，但还有许多人在苦海里挣扎。我敬佩袁立，她在为600万尘肺病人奔走呼吁。
爸妈去年带着小女儿回去，在大姑家住下，小女儿哭，大姑将小女儿抱到门外去，说是怕吵到姑爷。爸妈只好去打了旅馆，爸爸气哭了；今年爸妈带两个女儿回去，大女儿夹菜时翻了一下，借我们钱的男亲戚瞪了一眼，还说了她。爸爸说他的外孙就为所欲为。他们比起那些拐卖儿童，打残去当乞丐的人贩子，根本算不得什么。妈妈说这两个娃儿除了我们喜欢，没人喜欢。我想，我的女儿只要得到我们的喜欢就足够了。
我和孩子她爸协议离婚时，我自然是想要两个女儿，但他说我养不起，我无话可说。我也问过几位律师，这种情况，即使上法庭，也多半是一人一个。就这样，我无奈地放弃了挣扎，大女儿的抚养权归他。前年他将大女儿强行带回老家，我为了将大女儿带回深圳才跟他回去过年，车上因他找女人一事发生争执，他打了我，加上他不让我带走大女儿，我只好跟他离婚。回到深圳，他却赖在我这儿，我一点都不想和他在一起，但我没有死心，还是希望有一天他将大女儿带来，怕将他赶走就一丝希望都没有了。前年他开始“溜冰”，有好心的老师说我要夺回大女儿的抚养权，唯一的办法就是报警。我报了警，也有了案底。去年过年时他听了舅舅的劝，将大女儿带来了。我想着自己暂时还没有经济实力，在犹豫要不要远走高飞，一边想这学期就不让大女儿上学，另外找房子搬走，一边想着不搬走也许他可以出大女儿这学期的学费。本来妹妹找了房子要我们搬走，我却把机会给错过了。哪知他拿不出钱，拖了半个月才去幼儿园，后来只交了一千。妈妈和妹妹跟他吵架，报了警，警察也说这种情况，大女儿只能让他带走，这次验尿没有情况，要他吸毒抓了三次就可以去申请变更抚养权。只好让他回家，有情况我再通知警察。我也知道，以后他不会让我抓住的，反而如此一来，知道我报警也没用，会越来越嚣张。我问了社区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都说我现在就可以去申请变更抚养权，不必等抓三次，我如果有居住证，可以在深圳办理，没有就只能去他老家。但我手头没什么钱了，跑去他家乡把事情办下来还不知要花多少钱，只想等找到事做有了钱再说。大女儿学费没交齐，妈妈接送大女儿，园长都给妈妈脸色看了。问他要学费，他说要我出。他连个学费都拿不出，生活费没有，还要我们养着他，问他要钱，他不是说：“我欠你的？”就是：“我凭什么要给你钱？”其实当初报警抓他非我情愿，我叫他把大女儿给我他不肯，我只好用这方法。我没想到的是，以后他的身份证不管是乘坐交通工具还是住旅馆等都会遇到麻烦，为此，我感觉像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还想着我们偷偷搬走，他无处可去，还有些于心不忍。那次报警抓了他又放出来，果真如我所料，他认为我们奈何不了他。他还是只知跟我吵，贬我，让我气个半死，真是后悔没有搬走。但，他越过分越能让我下定决心离开，我希望他越过分越好，就怕他不过分。有时恨他恨得巴不得他去死，我亲口说过，哪一天他死了，我都不会去看他一眼。我并不真的那么恶毒，他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他一定是短寿之人，我恨的是他纠缠于我，给我带来身心的折磨，我只求能摆脱他的束缚，眼不见为净，随他自生自灭。
妈妈和妹妹都不想看到他，有时就难免说我，被亲戚小看了，更是说得厉害，说都离婚了，根本不该让他进这个门。我怕他带走大女儿才忍他，妹妹又说我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女儿让他们跟着受苦。跟他吵架，他每次也以带走孩子为威胁。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万万不能，我知道要有钱才能解决一切，一直劝她们先忍耐，等有钱我们就可以搬走了，可以去他家乡法院申请变更抚养权，可她们一天也受不了。这个男人确实对我一点不好，让妈妈和妹妹再忍一段时间也忍不了，我说我夹在你们中间，真要被你们逼死，或者说我想死的心都有，或许只有我死了才能解决问题。妹妹口气软和了下来，说我们别再逼姐姐了，我们在这里吵得不可开交，别人逍遥自在。我心里有无限愧疚，我写作不成功也就算了，也没有靠写作间接找到一个好男人，令妈妈大失所望，现在更让亲戚朋友们小看，别人都知道我们这一家人是翻不了身了。
每当妈妈说帮我带孩子这么累，根本不关她的事，孩子爸又不管，我就巴不得我立即有钱，可以把两个女儿带出去单独住，请个人照顾她们。没钱无法做事，前夫看我情绪低落，他说有什么事跟我说，我说能跟你说什么？没人可以说，当你跟一个人在一起，却有事不能跟他说……我忍不住哭了起来，说你还是不改，你要是心在家庭上，哪怕一辈子只能租房子住，我也心甘情愿。我的烦恼多半来自他，他若是好男人，一家四口在一起该多幸福，我们不说过上富裕的生活，只要能吃得起饭也满足啊，我根本不可能因为找工作的事被那么多人鄙视，也根本不可能为了生活要去求爹爹告奶奶地借钱，更不可能有去变更抚养权这些麻烦事，我们完全可以找他的那位有钱的舅舅或者两位有钱的姨妈借点钱开个店，夫妻一起奋斗。他一点不为我们着想啊，说是为了孩子才和我在一起，可他没有照顾她们也没尽到抚养的责任，什么都让我一人承受，不明白我会心累，撑不下去肯定会离开他。他更不会想要是以后我要再婚，还要考虑别人会不会接受两个女儿，会不会对她们好？我不再婚，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女儿还要经历多少磨难……唉！他要是会想这些，所有的不快都不会发生。他不知道我一直想找工作，而且很不顺，还在怪我不去上班。我想做什么事，更不会告诉他，因为我必须悄悄的，他要是知道我借不到钱，肯定会嘲笑我，曾经我说他去借别人的钱，他说能借钱也是本事，你有本事去借钱吗？
好在没几天我就遇到了合伙人，无论我做什么他都支持，在我借钱之前他就想约我见面，我拿不准他是不是想和我合作，便去找人借钱。借钱一事再不愉快，我一天就想通了，遇到了合伙人，就是想以后如何做事。他给我打气和加油，给了我勇气。这次见面前，我们只有一面之缘，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他更不知道，他无形之中救了一个徘徊在死亡边缘的人。人生，总是在绝望的时候出现希望。其实也有好心的老师想着帮我介绍在外地做编辑的工作，只是我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自己做事，才会在借不到钱的情况下慌乱、焦虑。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坎坷，都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悲伤上。
前年，孩子她爸将大女儿抢回老家，又告诉我他找了女人，我气得天天心口痛，小腹也不舒服，真说不出那是什么味，反正就是难受至极。听人说男人出轨，女人想不通容易得乳腺癌，说这话的河南女人说她表姐就是这样死的。我也怕出事，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是冠心病，为了以防万一，给我开了急救药，他也提到，要等查了血才能断定。走向站台，我的眼泪掉下来，想父母和孩子怎么办？那些在背后整我的文友不是要笑死？我以为我真的要死了，男人出轨一事对于我来说微不足道，真的是感觉到除了生死，其他都是闲事。翌日我去抽了血，什么事都没有，这时候，千头万绪又像长了手脚开始撕扯我，让我烦不胜烦。跟他离婚后，虽他人还在我身边，但我不会再回头，我甚至希望有个女人把他带走。以前他要出门，我就紧张，不高兴，他打麻将、夜不归宿，我就会哭，现在都不会有这些情绪，反正知道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希望，不想再伤神费力。
有个文友在QQ上说：突然觉得，什么文学，还活着能写，能发，能获点奖，能收获着也是幸福的。他算是想明白了。还有许多人没想明白，活着就要争，抢，夺，甚至不惜伤害别人。我遇到一个女人，跟借我们家钱的女亲戚太像了，当你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她们都给人以聪明能干的印象，但却以毒舌为利器去伤害他人，明明做了好事，最后却遭人恨，真不知她们算不算聪明。此人胸中嫉妒的火苗熊熊燃烧，四处说我坏话，在QQ上对我“关爱”有加，我还感激涕零，以为遇到了真朋友。她说有次听见有个朋友在说我，她还想，都是朋友，何必呢！明明是她在背后说我，扯到别人身上去。我还是太封闭了，连她到处说我坏话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要不然我还蒙在鼓里。“害人之心不可有”这句话说的是她，“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说的是我。我跟一大姐说起这些事，她说你只做好自己就是了，我说她破坏了我一些事，她说那证明那些东西都不是你的。我想这女人是没看透人生，不知道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人告诉我一些文学圈的事，我之前也略有耳闻，这次听说仍是大为吃惊。他们在我心中的形象轰然坍塌，感叹就没有一个真正正直的人。有些女人为了发表、出版、获奖，为了名利和金钱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后来想想，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哪还有一方净土？就像工厂里有些女孩为了上班轻松些，或者坐办公室，也去委身于男人。我替那些女人感到悲哀，尤其是这其中有到处说我坏话的女人，怪不得那么嫉妒我，真是不择手段，如朋友所说，她已经不要尊严了。以前只知道有些人会请客、送礼，没想到还有更出格的。她们当真是为了文学献身，只不过是把自己献给了男人，男人是她们通向成功的捷径，一个个前赴后继。朋友说：“你又没钱，只能靠自己写，你以为有谁会来同情你？”我说不可能。听他说完这些内幕，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当时我们在地铁上，突然间仿佛寒气袭来，继而感到一股悲凉，男男女女都面目可憎。这些人把文学圈搅得乌七八糟，好一个男盗女娼！以前我一直以为是别人比我能干，觉得自己好逊色，现在都释怀了。那些女人在作协混得个一官半职，哪怕扬名国际，我也一点不羡慕。她们在外风流潇洒，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家仍然继续做贤妻良母，也不影响有人喜欢她们的作品，说不定老公还佩服自己老婆能干呢。没有进入文学圈以前，爸爸说我没有关系，是不可能成功的，我的想法很单纯，以为靠自己就行了，现在是大失所望，真想远离这个圈子，虽然我还不算真正进入了这个圈子。没有关系要有实力，因为我不会巴结讨好，只能靠自己，但我也意识到我确实没有实力，难以立足，写作之初就有人说这条路很艰难，对我来说确实如此，现在“文妓”当道，更是难上加难。有些人瞧不起我，我还瞧不起他们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现在为了生活，我想是我下定决心放弃文学的时候了，还不如去做实在的事。和朋友聊到这些的时候，我还没开口去借钱，说到我和前夫的事，朋友让我想办法挣钱，我说正在想办法，那时还满以为可以借到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后来借钱失败，我的耳边不断回响这位朋友说的话：你以为有谁会来同情你？你以为有谁会来同情你？你以为有谁会来同情你……
我拍纪录电影，上央视，走红毯，不知情的人（包括我们的亲戚）都以为我出头了，有人带着艳羡的口气在QQ上问我不是在政府就是在文化单位上班吧？有人当我面说很羡慕我，有人说虽然没有钱，有名气还是让人羡慕。《人物》杂志的外派记者来给我拍摄照片，说他朋友听说要来拍我，都“哇……”。我曾将小说发给一公众平台以期获得一点可怜的稿费，要求要达到五百的点击量才可以拿稿费，我便天天发到我们的宗亲群里去说好话，求关注求点击，我想着既然大家都姓邬，举手之劳，是会帮我的吧，不料有些人直接叫我不要在群里发这些无关的东西，有些人说把我踢出去，终于有一次有宗亲说我刷屏，我便跟他们说要是我的家庭条件哪怕稍微好一点点，我都不会这样做。当然，更多的宗亲在鼓励我支持我，还有湖南的宗亲发红包发动宗亲们给我点击，让我非常感动。有一个上海的曾买过我的书的宗亲看不下去了，说：你没必要发到群里去，支持你的人始终会支持，不支持你的人你怎么发也没用，你是上了央视的，不要降低自己的身份。感谢他及时阻止我，让我保留自尊。有学生来拍我，说是不是很多人来拜访你，我说哪有？又不是余秀华。她说都有点不敢来拍你，我说哪有那么神圣？真的，别人说我出名我觉得好笑，我没一点感觉啊，真正出名的人有发表、出版、活动邀约，我还是发表困难，只有一个朋友希望能帮我出一本诗集。有位学校老师跟我说有些学校的学位有多的，要是我去剪彩，跟领导说一说，让他们给个名额，把女儿送进公立学校。我哪可能有剪彩的机会？领导的边都沾不上。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该瞧不起我的人始终瞧不起，也不会有人另眼相看。看文学圈里的人聚会的照片，人家的穿着让我自惭形秽，想自己若与她们站在一起一定寒酸至极。我也不会在不知情的人面前装，假装自己多了不起。性格使然，只能单打独斗，哪里要征稿，哪里有征文比赛等消息，我一概不知。现在，别人看我想找好点的工作都找不到，也没看到我发表和出版，可能又在看我笑话了。那个在背后说我坏话的女人，她真是白费心机了，我不值得她为我花心思，跟她关系要好的人都拒绝给我找工作，不借我钱的老师说我肯定输给她，她应偷笑才是。前夫将大女儿带回去后，有个姐姐为了让我要回大女儿，打电话给孩子爷爷撒谎说我马上有好工作了，有深圳户口了。她也是这么想的，说以为作协会给我安排工作和迁户口。我从没有那样的想法，有的话会被人笑死。有人说是不是他们看你上央视了，对你不放心才把孩子带回去？我说他们真这么想，就会尊重我了。我去婆家想要回大女儿，孩子爷爷对我大吼大叫。前夫的两个弟弟因他们的哥哥不成器，看我也是什么都没有，对我也极不尊重。我的写作，在前夫眼里一文不值，他说我不可能成为作家，写的东西乱七八糟。就在他把大女儿带回去的头晚还说：“你以写作为幌子，就是不想去上班。”要不是我写，我们生活费都没有。他想逼我上班，他就做个甩手掌柜。他不养家，我也想找份稳定的工作，但受自身条件所限，又没有真心肯帮我的人，我也无法证明我想上班。看我参加活动，他讽刺道：“你以为你真的是明星了？”他也说：“你不可能出名，也不可能有钱，就算像余秀华也赚不了多少钱。”他说中了，所以我在他面前底气不足。我同学看我发参加活动的照片，说她为什么当初要答应老公在家带孩子，意思是如果不是这样，她可以像我一样风光。很快，我见她和老公带孩子去北京旅游。她有一个可以养家的老公，应该我羡慕她才对，她明知我大女儿被她爸抢走，怎么可能安逸？她更不知道，每次我出门，孩子她爸都会辱骂我，说我去找男人，不要脸。出去参加活动我可以透口气，但他也不时会打来电话骚扰，发辱骂我的短信，用一些不堪入目的字眼，我只能躲起来哭，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真是我的耻辱。都是人前笑，人后哭。快回家时有点怕，我知道又会和他吵，会哭，好希望逃到天边去。如果他能养家，我也不会为了一点点出场费抛头露面了，每次一个人去机场想着自己形单影只，都有点难过。如果可以，我宁愿在家陪伴女儿。他没本事养家，没有一点歉疚，也不理解我的辛苦，甚至还骂得狗血淋头。要是有个好老公，我可以经常参加活动应该是开心的事，他会跟我说“玩开心一点”或“注意安全”的体贴话，他不体谅我也就算了，还总是骂我，让我哭。因他自己在外与多名女子有染，就把我也想象成那样的女人，我是最不可能乱来的女人，最讨厌对爱情和婚姻不忠的人，所以才会得知他出轨后坚决和他离婚。如果我真是那种女人，我早就有钱了，也不在乎他怎样说了。他如此不负责任，按理说我应该早就另外找一个，找到一个也可能把他甩掉了，可我没那么做，连半点那样的想法都没有，才会被他的诬蔑气得七窍生烟。有几次吵架他都掐我脖子，我真怕有一天他失手，如果我早死，一定是死在他手里。前年爸爸住院，妈妈陪同，只有我们和孩子在家，我说了他洗澡不要把水洒到妹妹桶里，他就用手背扇了我一个耳光，我跑到外面去哭，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上次半夜他来敲门，我没开门，他把门弄坏，强行进来，我还是选择了忍耐。如果不是爸妈在家，也许他闯进来又要对我施暴。我是多想摆脱他啊，要是我真如别人口中所说的出名了，那么我也有钱了，我也早就将他甩掉了，不会还在痛苦中挣扎。有些人还问我是不是出名了才和老公离婚，真是无稽之谈！有次参加活动，阿优试着问我出来参加活动老公会不会有意见？比如会不会怕我变心，还说余秀华若不出名，还是会和老公过下去。我跟哪个男人在一起，对方都不必担心我会变心，我是个重情之人。当我离了婚，阿优带着一副“我说中了”的口吻说：我就说嘛！我真有点生气，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余秀华离婚也并不是因为出名甩了老公，而是出名了有钱了，离婚也就容易了。我是因为没钱，离了婚都还无法摆脱。假如我遇到一个有情有意的男人，即使我真出名了，哪怕他再穷，我也会跟他过一辈子。有人说我以为你过得很好，像郑小琼，我说怎么可能？他说那你就是失败的，还是你不够聪明。是的，我也感觉自己失败透了，这是我一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
我告诉自己，对婚姻也要释然，虽遇到个不可靠的男人，但有了两个可爱的女儿，她们的长相多半遗传自他，就当借用他的精子吧，跟他在一起所经历的那些磨折，要选择淡忘。比起那些被渣男咬掉鼻子、割破喉咙致死、被杀后尸体藏冰箱的女人，可能我还算幸运。他第一次动手打我，疯狂扇了我至少十几个耳光，左眼周围紫红肿涨，看着骇人，幸好他没把我眼睛打瞎，我还可以看到这个世界。我希望这世界没有战争，人与人之间没有纷争，能和平共处，互助互爱，我希望夫妻能相亲相爱，但这只是我的美好愿望罢了。我不知我为何能对人生看得如此通透，是经历教会我的吧，我庆幸我早一点看明白，像我这个年龄能达到这种境界的人应该比较少吧。人终有一死，不必纠结过去，今天一过，到了明天就成了往事。
2018.1.17、18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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