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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菜园情结

       外公名定远,字新禧,号克勤。是1941年农历五月二十九出生的。如果说这辈子对我影响最大的,莫过于我的外公外婆了,自小他们就教我要做一个有天地正气、有雄心壮志、有善心孝心的人。虽然至今仍无所成就,但庆幸,在做人这件事儿上,我从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没有让我的外公外婆父母有所担心,即便现在结婚了,我的妻子,岳父岳母也对我也是一样放心。

       作为现年八十多岁的老人,外公除了脸上皱纹以外,却鲜少老态,在健康上,他的体检结果甚至比我这三十岁的小伙子还要达标。在文化上,那更是让我佩服至极,高中我所学的课文,过秦论也好、岳阳楼记也好、滕王阁序也好、毛主席诗词也好、亦或是欧阳修、柳宗元等人的散文,外公至今依旧能够倒背如流,他所掌握的经史子集诗词歌赋太多太多了,而且大多烂熟于心,这也许是一个语文老师的共同特征了。

        说到这里,就要讲讲外公的身世了,外公出生的时候,家庭条件并不差,听外公说他的太爷爷,以前还是我县有名的状师,他的爷爷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教书先生,在旧社会里普遍文盲的世界里,太爷爷和爷爷的地位都很高,在整个大的家族里名望也很高。所以那个时候,外公他五六岁还读过私塾,读的是古书,从《小学》学起,那种写字从右至左,从上往下的那种。后来,解放了,读书又读新式的,从小学考到初中,从初中还考到了高中,对,我的外公是英山一中正牌的高中生,学过俄语,还考过大学,那是新中国考大学的第二届,可是外公落榜了。成绩如此优异的外公,为何高考会落榜呢,主要就是成份原因。这里得讲到外公的两位父亲了,外公的亲生父亲在民国国民党统治时期,曾经担任过伪保长,不仅如此,外公的姑父、舅舅好几个,都被划分到了地主阶级。所以,这个帽子始终难以摘掉。外公的另一个父亲就是他嫡亲的大伯父,外公是他的祧子,还没出生,大伯父就仙逝了,而这个大伯父更是厉害人物,是共产党早期的骨干,曾经组织英山的地下组织工作,建立英山的党组织,是当时的地方核心人员,在张国焘反动政变的时候,被张国焘分裂势力给杀害了。而外公的爷爷曾经以私塾的方式整整教了傅维钰(英山土门坛人,曾任共产党中央军委书记,周总理的故交,见百度,)七年书,傅维钰相当于外公的爷爷的义子一样,只可惜,傅维钰也是早早为革命而殒命。后来周总理还曾专门来信英山询问傅维钰的后人。由于外公的大伯父是国家的烈士,再加之外公亲生父亲对共产党的暗地支持,以及六个司令员来英山解决傅维钰等英山烈士后代抚慰及平反问题,外公的父亲终于得以在多年以后平反,不过这已经是七几年的事情了。而外公在族谱上曾经刚出生就已经过继给大伯父,所以作为烈士后人,外公也享受了烈士家属的待遇。

        外公在高中毕业后,由于成份问题不能上大学,但好在当地人均知道外公的学问和人品,于是就有学校校长邀请外公去学校担任民办教师,这一上任就是近二十年。在即将可以转为编制教师的时候,外公为了外婆和家里的孩子,放弃了这样的机会,当时也正值平反之际,也有很多心酸之事,不能言语。至今附近几个村的叔伯舅姑,许许多多都曾经是外公的学生。

        再后来外公没担任教师了,外公就在村里当了几年会计,负责记记账计计工分。再后来后来由于太耿直太执拗,脾气不好且声音大,习惯公开谴责以表达看法,从而也得到了村里人命名的“广播”雅称。

       再后来人也老了,性格变得慈和一些。外公和外婆一直是我从小就艳羡的模范夫妻,一直是互相帮衬、互为表里、恩爱珍重到老、真正意义上的老伴。外婆原本是上学到二年级,就因为家里贫困而辍学了,然而在外公强大的知识储备的熏陶下,外婆耳濡目染,居然也成了一个颇有文采而富有文化魅力的老人,虽然他们夫妻这一辈子,平平淡淡度过这一生,并没有光芒万丈的成就,但是也足够让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家风,依旧风清气正、和睦幸福。在我记事以来,外婆在待人接物以及为人处世方面,敦厚朴实、舍得吃亏、任劳任怨、勤劳善良、对长辈敬重,对小辈照顾,在我们村里是一个人人敬重而又愿意亲近的老人,湾里面大大小小的小孩,放假的时候都愿意成天的待在外婆家里,不为别的,就为了外婆一箩筐一箩筐的故事,外婆成了孩子们眼中的故事大王,这些故事里有水浒传西游记三国演义等四大名著的故事,也有东周列国志,四书五经里面的一些哲理小故事。其中大多是诸如闵子骞芦衣顺母等典故,还有不乏多篇的包公断案、山海经等等里面的半身话的故事及寓言等等。说实话,即使这个时候想起来,我还很是惭愧,以我的知识储备还不及外婆的千分之一,外婆这样一个仅仅读过几年书的农村老人,大脑里却储备了这么多知识,在外公看来,他最佩服的也是外婆与人为善的秉性以及过目不忘的本领。说到这些故事,我至今不知道是外婆什么时候学到的看到的或是听到的,自我记事起,也没见过外公外婆家里有这些书籍,而且那是一个极为贫困的年代,每个人每天都要为了生活而劳作,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坐下来静心的大量阅读,在我小的时候,外公外婆还要一边背着我一边除草耕地、种小麦捡棉花。而不农忙的时候,家里还要养蚕、采茶、家里还有猪鸭鸡鹅要喂养,因为小时候多半住外公外婆家,他们还要照顾我和表哥这些小孩子。除了不知道不清楚外婆大脑里这么多的文化储备之外,还有搞不懂的,就是居然所有的这些故事寓言,全部都是积极的、正面的,无不透露着坚韧不拔、正直善良、家国情怀、孝顺父母、敬重师长、友爱兄弟、回报社会等等积极向上的道理,当然也不乏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样的因果哲学。因此,我也是在这些大量的故事中,汲取营养,活到老学到老,庆幸的是,即使在我最落魄最无助最失落的时候,我也依旧可以做一个大写的人。

        只是如此一个充满智慧而又淳厚善良的外婆,天不假年。外婆是我在这个世界最爱的人,也是最疼爱我的人,她已经于2014年冬月初七,离开了人世。对于她的怀念,我纵使三天三夜不睡,也不能怀念到底,纵使万语千言也写不尽这份亲情和她对我的教养之恩。所以这里,我也不愿意用过多的语言去怀念外婆了。

       这里着重写一下她留下的一块菜地。2008年小舅舅出资将老房子重新修建,使得年老的外公外婆在晚年享了福。当年,小舅舅住在县城,大舅舅住在乡镇街上,二舅舅住在外公外婆老房子的下面新起的楼房里。三个舅舅事业非常努力,也很有孝心,都争抢着赡养外公外婆两位老人,可是两位老人相知相伴,并不想拖累子女,愿意互相依偎生活在农村老房子里,既温馨幸福又从容安宁。于是小舅舅出资把老房子拆了重新起了二层的楼房,彻底改善了两位老人的居住环境,随着新房子起来,外婆就开始收拾屋外南边的一块空地,随着年复一年的耕种养地,原本贫瘠不堪的黄土沙石地,硬生生的变成了肥沃疏松的一块良好菜园。


        这块地不大,南北长约七八米,东西宽约三四米,在这块地上,外婆种了很多很多的四季蔬菜瓜果,即使现在她已经不在了快十年了,可是当年她种的诸如地菜的影响依旧在,如今每到春天桃花快开的时候,杂生的地菜就花开满园。外公心里,一直想念着外婆,情到深处,一谈到外婆,就说你外婆当年怎样怎样,说到动情处,往往有所哽咽,我便经常找个别的话题去引导缓和他的思绪。外公记得外婆在的时候,经常要花不少时间在这块菜地上,所以,近些年,原本不愿意做农活的外公,也愿意花出更多的时间来打理这块菜园了,他说,他现在喜欢种这片园子,想要把它种好,仿佛如果种好了不仅自己开心,远在天上外婆也依旧能看到很欣慰。

        确如外公所言,这片园子被他收拾的整洁利落,中间浅浅的沟壑横平竖直,一块一块的菜畦非常规整,基本上没什么杂草,只见韭菜、葱、菜苔、大蒜等等蔬菜都长势良好,青葱欲滴,我和老婆这两个小年轻就算去外公家了,也忍不住去外公的菜园里摘点菜带回家,而这也是外公所开心的事,他认为这就有价值了,不然菜种的再好,没人吃,都烂在地里了,也是十分可惜。上次回去的时候,老婆去地里扯了两把蒜,掐了一些菜苔和韭菜,还挖了不少地菜,我也过去看一看,只见外公给蔬菜浇的水迹还未彻底干透。

        在菜园里转了转,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十年前,脑海里又出现了外婆慈爱的面容,虽然自我感觉十分的孝敬外公,也许已经能够很问心无愧的面对天上的外婆了,可是更多的还是在心底里,行动上做的还远远不够,不似我的小舅舅,孝敬外公外婆,他嘴上从来都不说,但是实际上做的比谁都多。同时,我也知道,孝敬外公外婆,首先要做的还是不让他们担心,让自己成为一个更为优秀的人。我的老婆也是一个极为有孝心的人,我很庆幸找到了她,有她陪着我一起,在余生里,可以多抽点时间回去看看外公,陪陪外公。往往有时候我忽略了,反而都是她在提醒着我。

        一边菜地漫步一边想,以后如果有时间,我得回外公家的菜园里摘一摘外公亲手种的菜,驱车二三十公里,我也甘之如饴,既回家看望了外公,又能采摘一些纯天然的蔬菜,何乐而不为呢。正想着这些的时候,一声纯粹和蔼的声音传来,“水烧开了,快来喝茶”。外公喊我了,把我拉回了现实。我赶紧开心笑着应声回到了堂屋,原来水烧开了,外公却把我的杯子已经冲洗干净,换上了茶叶,给我泡了满满一杯茶。我浅浅的呷了一口,享受着八十多岁的老外公对我这外孙的“热情服务”,享受着这份幸福亲情。

         瞧,这爷孙情,自然惬意而又幸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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