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2023-46

《关于他人的痛苦》

当问题涉及观看他人的痛苦时，任何“我们”也不应该被视为理所当然。

只要我们感到自己有同情心，我们就会感到自己不是痛苦施加者的共谋。我们的同情心宣布我们的清白，同时也宣布我们的无能。只要我们感到自己有同情心，我们就会感到自己不是痛苦施加者的共谋。我们的同情心宣布我们的清白，同时也宣布我们的无能。

被拍摄下来的东西，对那些在别处把它当成“新闻”的人来说，就变成真实。但是，一场正被经历的灾难，反而往往怪异地变得仿佛是被表现出来的。

照片拥有统合两种相反特色的优点。照片的客观可信性是固有的。然而，照片永远有必不可少的观点。他们是真实的记录——与不管多么中立的文字记述不同，他们无可辩驳——因为那是机器做的记录。它们是真相的目击者，因为有人把它们拍下来。

照片“不是争论；它们就是事实直接对眼睛所说的未经加工的声明”。真相是，他们并非“就是”任何东西，也绝非仅仅被视作事实，无论是伍尔夫或别人。因为，诚如她紧接着补充的：“眼睛与大脑连结，大脑与神经系统连结。那系统通过每个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感觉瞬间就把信息传递出来。”这种敏捷使照片既是客观记录又是个人见证，既是对现实某个实际时刻的忠实复制或转录，又是对该现实的解释——这是文学长期以来致力于要达到但实际上从未达到的技艺。

摄影师的意图并不能决定照片的意义，照片将有自己的命运，这命运将由利用它的各种群体的千奇百怪的念头和效忠思想来决定。

那影像永远是有人选择的；拍照即是定框，定框即是排除。此外，窜改照片用眼仔数码照相和“图像处理软件”时代之前就有了：照片的误导一向是可能的。若我们以为是某位艺术家本人所作的一幅画被证明并非他所作，那幅画就会被判为赝品。一张照片——或可在电视上、互联网上看到的纪录片——被判为赝品，则是因为它被证明所呈现的场景欺骗观众。

相机是历史的眼睛。

在摄影的时代，对现实有了新的要求。真实本身可能已不够吓人，因此必须加强；或进行更有说服力的重演。

现代人最重要的期望和道德感情，是深信战争是畸形的，尽管可能难以阻止；和平才是常态，尽管可能难以获取。这当然不是历史上人们对战争的看法。战争才是常态，和平是例外。

改造是艺术的本质，但是摄影作为灾难和应受谴责事件的见证，如果它看上去像“美学”的，也即像艺术，就会备受抨击。摄影的双重力量——提供记录和创造视觉艺术作品——在摄影师应该或不应该做什么的问题上，已制造了一些引人注目的夸张。

以故事形式表现出来的感染力，是不会耗尽的。

严格地讲，根本不存在集体记忆这回事——它就像集体悔罪这种假概念一样无稽。但却存在集体指示。

所有记忆都是个人的，不可再生产的——它随着每个人死去。所谓的集体记忆，并非纪念，而是规定：这是重要的，而这是讲述事情经过的故事，还配合照片把故事嵌入我们脑中。意识形态制造了庞大的图像档案，这是一些代表性的图像，概括人们对重要性的普遍看法，并催生可预期的思想和感情。

同情是一种不稳定的感情。它需要被转化为行动，否则就会枯竭。

推陈出新的科技提供没完没了的饲料：我们愿意花多少时间去看，就有多少灾难和暴行的影像。

据一种影响深远的分析，我们生活在一个“奇观社会”。每种情况都必须变成奇观，否则对我们来说就不是真的——即是说，引不起我们的兴趣。人们也纷纷要变成影像：名人。现实已退位。只剩下对现实的描绘：媒体。

指出有一个地狱，当然并不就是要告诉我们如何把人们救出地狱，如何减弱地狱的火焰。但是，让人们扩大意识，知道我们与别人共享的世界上存在着人性邪恶造成的无穷苦难，这本身似乎就是一种善。一个人若是永远对堕落感到吃惊，见到一些人可以对另一些人施加令人发怵、有计划的暴行的证据，就感到幻灭，只能说明他在道德上和心理上尚不是成年人。

也许，记忆被赋予太多价值，思考则未受足够重视。怀念是一种道德行为，本身自有其道德价值。令人痛苦的是，记忆是我们与死者可能有的唯一关系。因此，怀念是一种道德行为的想法，深植于我们的人类天性；我们都知道我们会死，我们追思在自然情况下早于我们死去的人——祖父母、父母、老师和年纪较大的朋友。冷酷与记忆缺失似乎形影不离。但是在一段较长的集体历史的时间范围内，历史却对怀念的价值发出矛盾的信号。世界上的不公正现象是在太多了。而太多的快年令人怨气难平。和平就是为了忘却。为了和解，记忆就有必要缺失和受局限。

这是桑塔格的第四本书了，之前看了《论摄影》、《反对诠释》、《疾病的隐喻》，据说《关于他人的痛苦》也是她生前的最后一本书。每次看她的书都不得不感叹：真是一个有智慧又充满魅力的女人啊。我心中关于知识分子的模样她都有，简单素雅的穿着，睿智又纯粹的眼神，有正义感，关注他人，勇于表达，积极行动。

这本书同样也是讲摄影，不过区别于她的《论摄影》是对整个摄影的评述，《关于他人的痛苦》聚焦于战争摄影，我们如何去观看战争摄影，战胜摄影如何发展和被利用等等。

我们如何观看他人的痛苦，就像我们如何讨论他人的痛苦，不管是以摄影作品的形式，还是文字和其他媒介的形式，在互联网日渐发达的当下，所有他人的痛苦和快乐变的比过去更触手可及。面对如此多他人的痛苦和快乐，我们似乎变得更麻木了，甚至很多人会选择性忽视和假装这些痛苦的不存在。作为个体本身，我们是该独善其身，还是兼善天下？很多人会说自己生活都是一地鸡毛，哪里有时间去关注他人的痛苦，但作为社会共同体，这样的结果是冒险的，甚至是不负责任的。

就像桑塔格在书中所说：战争就是让数百万年轻生命被军国主义和愚蠢所葬送的过程。总有人好战，无数的政治家、阴谋论，都在不惜代价的发动战争，制造战争武器，想到在我敲下这些文字的同时，遥远的许多国度还在战火纷飞就感到可怕，以色列、巴勒斯坦、乌克兰、俄罗斯、伊拉克、阿富汗等等。所有看似和平的盛世只是局部而已，从整个地球的视角来看，这个星球上的战争从来没有断过。

我厌恶伤害他人的行为，也不愿以他人的痛苦为快乐，我带着美好的期待和愿望希望世界的和平，但从我幼时就知道，这只是我不切实际的一厢情愿。痛苦和战争永远存在，就像孤独和忧郁一直都在，只要我们的欲望之火依旧燃烧，世界可以很美，也可以很坏，美和坏永远像筷子，齐头并进，折磨和诱惑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