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年秋天去的陈光家，本来不想去，妈妈说姐姐的嫁妆还没拿回来，不去损失了。这项重任落在我头上的时候，瞬间感觉自己人高马大起来，能独立成事了。结果很不尽如人意，门口扛着一把大锁，我爬上院墙向内瞅，一片狼藉。邻居看我鬼鬼祟祟的样子，问我是不是来讨债的，陈光很久都没回来了，催债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屋内都被翻了遍。我不好意思说我是他小舅子，贼溜溜爬下墙折返回家。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桑眉耷眼失魂落魄地回，真想给自己一巴掌，好像陈光逃债是我的错。
姐姐空嫁陈光是妈妈一时口快犯下的罪孽。那时候他们都还小，妈妈去远房表亲家走亲，看到表亲家灵敏干净的小儿子陈光，随口说到：把女儿给你做媳妇。陈光赶着喊姑妈攀交情，自此以后两家人常来常往，陈光俨然成了我家未过门的女婿。姐姐那会在城镇读书，每天走很远的路上下学，陈光推着一辆三八式一早一晚等候，被同学嘲笑，姐姐气得哭了很久。
陈光到了结婚年龄，一天三次来逼姑妈兑现诺言，我妈迫不得已瞒哄到：等闺女读完书。这一拖又过了三年，姐姐起早贪黑，点灯熬油，费尽全力考取师范学校一去不回。陈光着了急拎着杀猪刀来我家要人，并扬言要杀到学校去将媳妇拉回来。我妈又哭又劝无济于事，只好诅咒发誓，大学一毕业，就让女儿回来完婚。
四年后陈光三十岁，吃住在我家，等姐姐回来结婚，姐姐毕了业不但没回来还失了联系。陈光急眼了，认定是我妈故意欺骗，打砸混闹收不了场。妈妈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作为姐姐的嫁妆给了陈光，收拾了几件衣服去了远方找音信全无的姐姐。
陈光既等媳妇又等丈母娘，一年两年三年，希望全无之后，自己过起了日子。我妈听到风声停了才回到家，我也成了能扛麦的大小伙，家里有了靠得住的男人，舍不得那些个物件让我去陈光家拿。
村人多有议论，陈光是被远房姑妈母子误了终身，好好的青年打了光棍，最后还成了不务正业打砸抢的混混。那年冬天我们举家搬去和姐姐姐夫过起了团圆日子，自此再无回过老家。
多年后，我回乡祭祖，走到家门口，鸡鸭鹅猪一应俱全，屋里屋外花树遮阴，陈光花着头发走出来，看着我愣了半晌问到：你姐姐没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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