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韵
全文共3312字
邻居赵桂荣老年痴呆了，原来的她，是非常干净利索又要强好胜的。现在，每次出来老伴儿都在身后跟着。
她佝偻着腰，头发蓬乱，衣冠不整。走路时而两脚蹭地磨磨蹭蹭，时而踉踉跄跄有摔倒的危险。而身后的老伴儿，快七十的人了，依旧风度翩翩不失儒雅。
问起她的病情，她老伴儿说是小脑萎缩。可是与她曾经要好的人说，她这病一方面是年轻时控制体重和身材伤了元气，一方面是生气伤了精神。
说起赵桂荣年轻那会儿，可是有一段浪漫佳话传得很久远的。
她十六岁那年下乡去了几十里地外一个农村，村里干部曾经是她父亲的学生。她父亲以前是县二中的校长，等她下乡那会儿，她父亲已经去世。
那学生挺念旧情，看她年纪小，城里长大受不了苦，就安排她当了代课老师。她班上有个小男孩很调皮，总在课堂上捣乱，经常把没有教学经验的她气哭。
好在半年以后那小子毕业走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代课老师。
几年以后，有个招工的机会，她被当地镇供销社招录进去，做了售货员。七九年那年冬天，单位分配来一个商校毕业的中专生。那人一米八的大个子，腰身挺拔，相貌英俊，梳着当时学生们流行的分头，挺有几分儒雅派头。
这人到单位就与赵桂荣有几分自来熟的意思，赵桂荣一听他名字，想起来这不就那个整天气我的调皮学生小张吗？都说女大十八变，其实男孩子大了变化也挺大的，差点就没认出他来。
原来小张在恢复高考时，考取了一个中专学校，毕业后直接被分配至老家镇上供销社，与赵桂荣成了同事。
当时赵桂荣住宿舍，小张是当地人应该回家住宿，可是他总是找各种理由留宿单位，有事儿没事儿总是腻在赵桂荣宿舍与几个女孩子说笑。几个月以后，就有人传出话来，说小张在追求赵桂荣。
赵桂荣当时已经二十八岁，在那个年头，也算是老姑娘了。她有一米七的个子，身材姣好，眼睛虽然小，但皮肤白净细腻。
她还有个优点，手巧。会裁剪会缝纫，那时候还没有卖成衣的，她闲下来给很多人帮忙做过衣服。
当年镇上一些单位追求赵桂荣的人很多，但她不甘心在农村待一辈子，总有回城的想法，就把婚事给耽误了。
当她知道小张有追求她的意思时，一直很难相信。除了他是农村出身，其他方面，小张都比自己强。尤其年龄，自己比他大四岁，老话说，女大五赛老母。就这一条，自己愿意，人家家里肯定也不愿意。
开始，赵桂荣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她还是挺有理智的。可是没想到，有一天，小张竟然拿了一枝半开的月季花，大庭广众之下，单膝跪地向她求婚，并说她早在读书那会儿就喜欢上了赵老师，如今赵老师还没嫁，说明老天知道他心意，留了这个机会给他表达爱意。
他的举动与话语，搞得赵桂荣面红耳赤，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在人们的起哄与祝福下，赵桂荣最终答应了小张，俩人很快就走入婚姻的殿堂。
在那个年代，中专生也被作为知识分子很受重视，他们婚后不久，小张就被调进城里一公司任中层职务，赵桂荣也很快回城，圆了与老母亲团聚的梦。
赵桂荣有两个哥哥，嫂子都与老妈关系不好。姐妹四个，两个在外地，一个身体不好。赵桂荣当初一直不敢在镇上结婚，为的就是老妈将来能有她的照顾。她回城以后，老妈就与她一起生活。一年以后，他们有了儿子，由老妈帮忙带。
都说婆媳关系不好处，其实女婿与丈母娘也是会有矛盾的。小张开始追求赵桂荣的时候，赵桂荣她妈就不同意，她说女人老得本来就快，现在他追你，等你人老珠黄了，他说蹬了你就蹬了你。
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女婿挺优秀，工作一直处于上升期，有时忙得顾不了家。丈母娘觉得是姑爷不知道疼媳妇，整天被媳妇伺候着，出门穿戴齐整，油头粉面的，在外面不定有多少年轻丫头围着转，慢慢地肯定会把这个家忘了。
老妈的唠叨在女婿背后，女婿在家的时候，老人脸上也挂了相。女婿不笨，感觉到了丈母娘对自己的不待见，回家就越来越晚，晚饭经常不回来吃。
赵桂荣一边烦老妈的反应，一边也担心老妈所说的那些。现在人们观念开放，男人不论外表还是内涵，都是比较优秀的，也难免会有不知深浅的年轻女人对他动心。
于是，她趁着大姐回老家看望母亲，把自己的烦恼跟大姐说了。大姐体谅她，说服老妈跟自己去外地住段时间，让赵桂荣把婆婆叫过来帮忙带孩子。
婆婆来的期间，赵桂荣想方设法哄婆婆高兴。公婆一辈子不和，小张对自己母亲感情很深。赵桂荣摸准了男人心思，想办法与婆婆搞好关系，小张怕自己老妈辛苦，每天不像以前那样了，回来很早，帮老妈做饭照顾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很舒心。
孩子到了上幼儿园阶段，奶奶带孩子回老家了。赵桂荣夫妻又过上了二人世界，没有孩子和繁杂家务累着，俩人小日子又非常温馨令人羡慕了。
孩子读小学接回城里时，小张已经是一家公司的一把手。夫妻俩单位都离家不近，中午给孩子做饭的事情，一直是小张负责，他说不想让妻子太累。
那些年，确实不断有关于小张的绯闻传出来，甚至还有人说他与一女下属有了私生子。这些闲话都传进赵桂荣耳朵里，她不知信不信，但从来没闹过。
不过人们发现，她从那时候开始，就很在乎自己的容颜与身材了。据说，为了保持身材，她从孩子回老家开始，就不吃晚饭，饿极了啃口黄瓜，常常半夜饿得睡不着觉。
即使早上中午，也是吃几口勉强维持体力。这样的习惯坚持了几十年，有人说，她就是这样让自己身体耗损严重，留下了后患。
日子在平静中过得飞快。独生子很争气，研究生毕业，在一家跨国公司做事，娶了个大学讲师为妻。赵桂荣为此很是扬眉吐气，觉得很是骄傲。
儿子结婚前，赵桂荣与丈夫倾尽所有，为儿子在一线城市买了房，有少量贷款由儿子自己解决。儿媳妇生孙女之前，赵桂荣已经退休。
知道儿媳妇怀孕，她就做好一切准备，想过去照顾媳妇。可是儿子说，丈母娘就在附近住，已经在照顾了。
孙女出生了，赵桂荣去看望时，看儿媳妇与亲家的意思，也不想她久留，她悻悻地回来了。
等到儿媳妇要上班了，她又跟儿子问，用不用她去帮忙带孩子，儿子说，丈母娘提前退休已经来帮忙了。
赵桂荣一腔热情几次被冷水浇，情绪开始低落，见人懒得说话了。有一次，她实在想看看孙女，跟男人商量开车前去，反正几百里地也不远。
他们没提前通知儿子就去了儿子家，见他们老两口到来，亲家母非常吃惊的表情，先说：“呀！咋没提前说一声，一点准备没有。”
赵桂荣说：“都是家人，有啥准备的。现在伙食都好，家里有啥吃点啥呗！”
亲家母说：“我说的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们来，应该提前跟孩子们说一声，让他们思想上有个准备！”
赵桂荣想抱抱孩子，亲家母说：“你们一路风尘，身上不干净，小心孩子感染细菌。”
一句话，搞得老两口尴尬不已。
中午，儿子没回来吃饭，儿媳妇回来了，见到他们一点笑模样没有。打了声招呼就在一旁逗孩子，好像公公婆婆是路人。
午饭以后儿媳妇上班走之前，冷着脸跟他们说了一句：“以后你们再来的时候，最好提前说一声。家里有小孩子，方便不方便的，我们好提前做个准备！”
那次，他们没有见到儿子，到家以后儿子来过电话，也是一样的语言语气，说孩子小，为了孩子健康，你们来之前确实应该提前说一声，城里人都挺注意这个的。
赵桂荣这次实在受不了，躺倒了。男人当时还没退休，工作挺忙，顾不了她。这些年一直轮流在她与大姐家住的老妈，留在她家陪伴她。可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生活上还是要闺女照顾她。
赵桂荣心思本就挺重，闷在心里的那口气得不到舒缓，还要照顾老妈，身体逐渐垮下来了。
几年以后，老妈又患了癌症，虽然有姐妹们帮忙一起照顾，赵桂荣也累得够呛。老妈走后，她就一直精神萎靡，情绪越来越不好了。
据说开始发现她不对头，是他们夫妻参加一位老同事嫁闺女的婚礼。婚礼结束，出了酒店大门，她竟然不知道回家的方向了。
小县城本就不大，她这个异样的举动，引起大家怀疑。有人建议她丈夫老张，说别大意，她可能有了真病。果然，带去市里检查，说是小脑萎缩。
现在，每当看他们夫妻前后相跟着出来，都会有人唏嘘不已，人这一辈子，真的是世事无常！七十刚出头，正是应该享受晚年幸福的时候，却被这样的疾病缠身。自己不舒服，家人也受拖累了！
好在丈夫善始善终，没有嫌弃她，依旧像年轻时一样，对她照顾得不错，也算是一种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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