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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散文:我的养蚕经历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这一带的乡村掀起了一股种桑养蚕的热潮。不少农家都在养蚕卖茧,增加家庭收入,养蚕成了农家的一大副业。

那时候的孩子们没有什么玩具,有的孩子就兜里装几只蚕宝宝带来学校玩,我的同桌新平(人名)就是这样。

他玩的蚕宝宝就是个青白色的小虫子。新平把它捧在手心里,或者放在胳膊上,它慢慢地爬行,慢慢地蠕动。由于蚕宝宝不像毛毛虫那么瘆人,白白的胖胖的,很文静,不咬人,同学们很喜欢,都抢着玩。

看到大家都玩蚕宝宝,我也想养几只玩。于是我恳求新平,让他送几只蚕宝宝给我,他爽快地答应了。他分好几次给我带来二十多只蚕宝宝。

我高兴地小心翼翼地把蚕宝宝带回家,搁在一个柳条筐里,再放进去几片桑叶,把蚕宝宝养了起来。

自从有了蚕宝宝,我就多了一份惦念。在学校里有时还想着家里的蚕宝宝,桑叶吃完了没有,蚕宝宝长了一丁点没有。

放学回家一进门,我就直奔柳条筐,来看蚕宝宝,看它爬行、蠕动、吃桑叶。蚕宝宝也排便便,它的便便是黑色的颗粒,一点也不臭。

每天下午放学后,我总是随着大人或伙伴们去地里面摘一篮桑叶,保证蚕宝宝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食材。

田野里的桑树,都是新种植的“优种桑”,和我们当地土生土长的桑树不一样。优种桑的树苗都不高,即使是树梢,小孩子们也都能够得着。但叶子很多很大,大片叶子都有大人们的手掌大,颜色是墨绿色的,形状像猪耳朵,边缘是锯齿样的。

我都选择颜色翠绿的,不太嫩也不太老的叶子,这种叶子用指甲掐一下,叶柄和叶脉断面会冒出白白的汁液,营养丰富,可保证蚕宝宝吃的爽口,长的个大。

我仔细观察了蚕宝宝吃桑叶的过程,它先是在叶片上啃开一个小孔,再由口器沿着孔的边缘来回滑动,头部相应地一伸一曲。

它一般就从那一点开吃,再向一个方向扩展。非常专注执着,不会三心二意这边啃啃,再到那边啃啃。虽然,口器划拉一下,不会明显看到叶子少了多少,但一两天后,叶片就出现了许多透明的窟窿。再过几天,叶子就只剩下了一个梗和几条叶脉。

通过观察蚕吃桑叶的现象,我理解了“蚕食”这个词语的意思。课文里读到过,旧社会,帝国主义列强侵略我国,蚕食我国领土的事实。这个比喻是多么贴切又形象。别说是鲸吞,就是蚕食的结果,也是非常可怖的!

我看着、盼着、陪伴着蚕宝宝一天天长大,从春天,到夏天,再到秋天;蚕宝宝从油笔芯那么粗,到铅笔那么粗,再到手指头那么粗;蚕宝宝的颜色从青白色,到纯白色,再到淡黄色。

当蚕宝宝长到差不多手指头那么粗,颜色由原来的白色变成了淡黄色,并且不再吃东西,这时候,就要开始吐丝了。

我把扫地用的扫帚倒立起来,再把黄色的蚕宝宝很小心地、一个一个地捉到扫帚的枝杈上,这时蚕宝宝开始画圆圈样晃动着脑袋,口中吐出长长的、纤细的银丝。

这根银丝源源不断地吐出来,逐渐把蚕宝宝缠绕并包裹起来,就像盖上一层透明的薄纱,几天以后又变成了一个雪白色的小绒球,这时蚕宝宝已经被茧壳遮盖看不到了。

 

但我知道,它仍在里面继续吐丝加固,使小绒球又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厚而硬的长圆形的茧球。二十多颗茧球粘在扫帚上,此时的扫帚仿佛一棵结满白色果实的小树。

可爱的蚕宝宝不见了,都变成了一粒粒的白色小球。我出于好奇,拿剪刀剪开一只茧看了看,里面没有蚕宝宝,只有一只褐色的蛹,而且一动不动。此时,我心中涌起一种悲壮的感觉,春蚕到死丝方尽,的确是!

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我发现这几个白白的长圆形的茧球陆续出现了一个现象,就是蚕球的一端渗出了褐色的液体,并且越渗越多,最后这些液体把部分茧壳融化掉了,茧球开了一个口子,从里面钻出来一只灰黄色的胖胖的蚕蛾。

这蚕蛾有一对翅膀,但不飞,也不怎么爬动,也不吃东西。我把蚕蛾一只只捉到一片纸片上,几天以后,蚕蛾的尾部排出一粒一粒的小米粒样的扁平颗粒,颜色是黄白色的,大约有二十颗左右,我明白这是蚕蛾在产卵了。产完卵不几天,蚕蛾就死掉了。

看着蚕宝宝这一期的生命已经结束,对此,我感到了一丝的悲凉,甚至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但同时,我又生起了一丝新的希望。我想,蚕宝宝的一生不应该就此了结,它的灵魂也许已经融入了蚕卵,卵就是它生命的延续或者是新生命的开始。

于是我每天都要仔细看看这几粒黄白色的小颗粒,似乎预感到它一定会发生某种神奇的变化。

几天以后,我发现蚕卵从黄白色,逐渐变成了暗黄色、再变成了紫色且显出半透明状,甚至可以看到卵壳里面了。

经过几天的仔细观察,我又发现小颗粒里面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约一两毫米长短,头发丝样粗细的,白色的小虫。

再接下来,小虫看起来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粗大。最终小虫一只只破壳而出,爬到了桑叶上。我高兴,我欢呼,我跳跃,蚕宝宝新生了!

这回我的小蚕宝宝大概有好几百只,柳条筐盛不下了,我爸妈只好用两个大笸箩来养它。在桑叶碧绿的背景上,撒布着大量白色线条样的小虫,且伴随着沙沙的细碎的响声,这是怎样的一幅壮观景象啊!

当初出于好玩,现在我家真正成了养蚕人家。以我为主,全家人都来关心蚕宝宝,有的帮我采桑叶,换桑叶,有的清理残叶,清理粪便,有的把爬到外面地上的蚕宝宝捉回来……

在全家人的帮助下,那年,我收获了半麻袋的蚕茧。大哥把蚕茧背到镇上的收购站,卖了三十五元!那时的三十五元是很可观的,顶一个月的工资。但我的心思不在卖钱,而在养蚕中寻找乐趣和体味“蚕”生的意义。

人们赞美牛的高尚伟大,说牛吃得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但我们都知道,牛是吃草的,不错!但,牛也是吃料的!如玉米、黄豆等。

但,蚕仅仅吃桑叶,再不吃任何额外的食物,给人类的却是更珍贵的东西:蚕丝!而且就是蚕的身体、蚕的粪便都是一味中药——僵蚕、蚕沙,可以治病!

和蜜蜂相比,蜜蜂的生活要求要高一些,而且整日嗡嗡的叫个不停。还有蜜蜂比较任性,发起脾气来,会使用毒刺蜇你一下子。

而善良的蚕宝宝,形体这么小,这么不起眼,默默无闻,终其一生为人类做着贡献,而且贡献这么巨大,简直是个奇迹!

也许这蚕宝宝是接受上天的安排,带着使命来到人间,为人类服务的。古人也许早就明白了这一点:蚕,不是普通的虫子!因为从“蚕”字的结构来看,蚕就是天虫!古人造字是有原因的。直到现在,民间的中医开方的时候,还是把“僵蚕”写作“天虫”,足以说明古人对蚕充满了敬畏之心。

这小小的蚕宝宝,你说它是不是也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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