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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长根:那年的武汉之行


由于工作不顺,想外出跑跑,换换心情缘故。在1970年2月1日,约了好友程鸿魁去武汉一游。

2月1日,正好是腊月25。虽然在家父母也劝我们,快过年了,不要往外跑了,人家千里迢迢都赶回家过年,你们在家却要往外跑。我说,今年运气不好,外出过年,看看来年运气可好些。父母听我这样说,也就没有反对了。

2月1日我俩骑自行车从仙源出发,下午4时到达贵池池口码头,再从池口搭大轮到武汉,因自行车推上船要收半票,在家未出发之前,我也知道的,虽然到武汉的船票每人是5.35元,半票是2.70 玩,那时几元钱对我来说 还是可观的,因为每月工资只有24元。

在码头上,我们开始拆卸自行车部件,将两只轮子等装在一只麻袋里,车架扛在肩上,这就免了货票上了大轮,这班大轮 是上海开往汉口的“昆仑号”大轮,晚上8点从池口开出,我俩买的五等 舱,也就通常人们说的统舱,上百人坐的船厅,这些统舱都在船的甲板下面的几层里,这次坐大轮,还是第一次,大轮上乘客估计有2000多人,大轮行驶很平稳,小船在它身边路过时,被其波浪冲的摇摇摆摆,上大轮一会,才知道大轮上有饭供应,于是我们来到甲板上的餐厅,原来还有人在排队,每人一份饭菜,装在一个盘子上,4毛钱一人,不要粮票,使我很惊喜,因为那时粮票比钞票更值钱,第一次在轮船上吃饭,很新鲜,加上饭菜很可口,三扒两口就没有了,吃了个小半饱,也就行了,晚上11点钟,船靠安庆港,上下的旅客也不少,我们由于高兴也睡不着,船一靠港都要跑到甲板上看热闹。

2月2日早上8点,大轮靠江西九江港,昨夜也没睡着,天刚亮我就跑到甲板上看长江两岸的风光,当时已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要看风景也不顾寒冷了,船到九江时,长江南岸的高山估计是庐山,此时的庐山还在一片晨雾之中。

2月2日,崑仑号大轮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晚上9点到达终点码头武汉港。船还没有靠岸,我们早已站上甲板上,入夜的武汉三镇灯火,宛如人间仙境,武汉长江大桥绚丽灯光像似天上彩虹,挂落大江上空。此情此景,象我们这从山里面走出来的乡巴佬,简直看呆了。

下船后,我俩扛着装有自行车的麻袋来到码头候船大厅,打开麻袋,重装自行车,来武汉之前,我想在大城市浏览,搭公交车又拥挤,不方便,骑自行车方便,快捷,又不要花钱,正当我们把自行车装好时,两名警察走了过来,盘问我们,自行车从哪里搞来的,我说自行车是我们自己的,从安徽太平骑过来的,不管我们怎样说,两名警察怀疑我们的自行车来路不明,将我们的自行车扣下,要求我们把家乡的证明开来,说明你们的身份和自行车证明,才能把自行车还给你们。突如其来的事情,更像是冬天里的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好几年节攒的钱买的这辆旧自行车怎么说扣就扣了呢。这辆旧自行车,陪伴我有6年了,6年来它陪我在文化大革命中大串连,陪我上江北老家,陪我上甘棠卖菜,这辆旧车已成为我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件物品,本想在外过年,散散几年来身上的霉气,想到来年有一个好兆头,谁知这下把人搞闷了。

近半夜时分,我们俩是晃晃忽忽地起出航运码头,夜里也不便到朋友处住宿了,只好漫步在街头,看看江域夜景,夜深街上行人较少,公交车也停运了,凌晨2点,我们走上了武汉长江大桥,在桥头堡,我们又遇上了执勤战士盘问。在桥上,尽管寒风阵阵,走了许多路感不觉得冷,我们从桥北走到桥南看看武汉三镇的夜景,也忘记了疲劳,忘记了烦脑。2月3日天亮后,我俩来到武昌熊廷弼路上的太平老乡李奶奶家,李奶奶六十多岁,和我们都是仙源的老邻居,她是前年来到武汉暂住她大儿子家,离开仙源之前,给我们留下地址,叫我们有机会到武汉到她家玩,这次我们真的来武汉了。

李奶奶家住房也不宽敞,但其儿媳为人很客气,硬是腾出一间房让我俩住,住下后,我俩要办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程鸿魁所在的太平县竹器厂发电报(因为电话很难打通)因程鸿魁是个竹器厂职工,电报上还说把我的名字也写上是个竹器厂工人,因为我那时已没有单位。电报发出去了,我们也就等证明早日开来,领回自行车了。

我们在武汉发电报给竹器厂,说我们的自行车被公安警察扣了,但经厂里工人一传,到仙源后变成了又一说法:说是我们俩个人在武汉被扣了。真是十里无真信,何况这又是千里之外,家中父母心急如焚,又没有电话联系,干着急,我们到武汉又是2月3日,农历是腊月27日,再过两天,2月5日就是腊月二十九,也就是大年三十了,那时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办年货,准备过年了,而我们俩人还在外在游荡,特别是鸿魁友,他还是新婚不久,家中老人的挂念也可想而知了。

2月4日,年三十的头一天,我们向李奶奶提出坚持要到外面旅馆去住,免的过年在人家不方便,当天晚上李奶奶的儿子把我带到省革季会招待所里去住了,招待所大门边还有一块“武汉警备区”招待所的牌子。所谓省革委会招待所住宿条件很一般,许多房间都是和学校里学生宿舍一样,一间房间有四张高低铺,但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住处了,而且还不收费。

2月5日,今天是大年三十,招待所里空空荡荡,食堂里也没有人,也没有开水,自来水里还有水,嗽洗后,我们就出门了,想买点油条,武汉油条很大,一根八分钱,早上跑了好几处都没有买早点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买了几根油条,边走边吃着,上午,我们去了“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纪念馆”这里是武汉近代主要名胜古迹之一,1911年10月10日,孙中山先生领导的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成功后,革命党人就进驻到这里,成立军政府,这里面珍藏大量文物和照片资料,馆名是宋庆龄题写的。门前广场孙中山先生全身铜像。纪念馆的房屋为两层红墙红瓦西洋式的建筑。又称红楼,这里风景也很好,据说原是一军阀都督的官府,本想在这里留个影,但没有拍摄摊点。

从纪念馆出来,我们又来到武昌又一景点,“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旧址,此处是毛泽东在1927年上半年在这里举办农民运动讲习的地方,著名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就是在这里写成的,蔡和森、扬开慧、夏明翰、毛泽覃都在这里住过。讲习所是为了培养和训练农村革命人才为宗旨,毛泽东为该所实际主持人。许多共产党人和国民党左派人士都在这里讲过课,讲习所内保存了许多实物和照片。距讲习所不远处的都府是41号,也是毛泽东当年旧居,是毛泽东,杨开慧,毛岸英,毛岸覃一家最后团聚的居住地。

下午时分,我们又去了东湖,东湖门票是5分钱,进去以后,才知道东湖面积很大,水面有33平方公里,是一处天然湖泊,是杭洲西湖的六倍,东湖内名胜古迹很多,有纪念屈原的行阁,屈原纪念馆,有三国刘备在此设坛祭天的地方,李白在此放鹰题诗。毛主席也特别喜欢来东湖,据说来东湖视察多达四十四次多,由于古迹多,转来转去,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太阳西下,这时已听到爆竹声,人们吃年饭了,这时我也感到肚子饿了,因为中午也没有买到饭吃,只买了点饼干,这时我对三毛说,今年是大年三十,晚上最好能买点饭吃一下,因为今天早上吃的油条,中午又吃的饼干 ,晚上再吃饼干就不好受了。

我俩走出东湖公园后,沿街一路找饭店,家家饭馆 ,饮食店都关门了,没有关门的也打烊了,走到晚上7点钟,我俩来到武昌解放路桥头一家叫武昌饮食部,大门已半开,里面还有灯光,我也报着试试看的心情,进去问问有没有饭卖,里面一位师傅看看,打量着我说:“你们是安徽人吧”,我说是安徽的,师傅接着问,你们是安徽哪里的,我说是皖南太平的,谁知老师傅听说我们是太平人后高兴地对我们说,那我们还是同乡哦,快进来坐,我说门外还有一位朋友,师傅说快叫你朋友进屋来,三毛在门外等我探消息,他想反正没有希望了,也就没有进去了,这时听我来叫他进屋去,真是喜出望外,也屋之后,师傅把我俩领到一张小方桌旁,给们泡了一壶茶,叫我们先喝点水,再给我炒点菜来吃,吃饭前,这位师傅把我俩带到该饮食部的三楼会议室参观,会议室正面有一幅长约三米宽二米的深红色平绒上书写毛主席诗词“水调歌头”字体是立体型的,师傅高兴自豪地告诉我们“一九五六年,毛主席来武昌时写的诗,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橫渡,极目楚天舒”?毛主席诗中写到“又食武昌鱼”就是他们这饮食部烧的武昌鱼送到毛主席下塌的武昌洪山宾馆里。所以他们饮食部在武昌很有名气。

那晚我们吃的几样菜,其中一道菜就有武昌鱼,三毛特地买了一瓶高粱大曲,两人各分一半,出来几天也没有喝过酒,今天在异乡过年,又遇见了徽州老乡,心情特别愉快,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由于菜好,味道好,心情好,半斤酒不知不觉也喝光了,吃好饭后,我又和几位师傅聊聊天,原来饮食部有六位师傅是徽州专区,绩溪、歙县、休宁三地方,他们父辈解放前就在这里当厨师,他们几位是第二代了,今晚他们在值班,过一会他们也回去休息了。交谈时,我们把从家里带来的两包“东海”牌香烟请他抽,说是安徽的香烟,他们也很高兴。那晚饭菜,只收了1.9元,1斤粮票,武昌鱼,鱼丸是赠送的,鱼丸子我们从来还没有吃过,鱼吃过,但吃武昌鱼还是第一次,特别是给毛主席烧过武昌鱼的师傅们亲手做的武昌鱼,真是太稀罕了。

那晚,我们真高兴,又喝了点酒,离开饮食部时不知不觉又走上了位于武昌南头的武汉长江大桥,在桥上,武汉两岸三镇,万家灯火,水天一色,爆竹声烟花焰火不时在天空绽放,除夕夜,在大桥漫步久久不愿离去。

2月6日又是晴天,今天是大年初一,因慕名武汉大学校园很美,上午我们就去了武汉大学,武汉大学在武昌珞珈山麓,东湖之畔,风光秀美,是国家重点综合性大学,在1893年由湖广总督张之洞上奏清朝光绪皇帝而批准设办,民国时改为武昌高师,1928年改为国立武汉大学,全国解放后改名为武汉大学。武汉大学环绕东湖水,坐拥珞珈山,校园内中西合璧和宫殿式早期建筑,古朴典雅,巍峨壮观,堪称近代中国大学校园建筑的佳作与典范,这些早期建筑都已被国
务院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进大门有一石立四柱牌坊,上书“国立武汉大学”字样,在登上一教学楼顶时,楼顶平台之上还有许多小阁楼,白墙绿瓦,宛如仙境。学校风景很美,校内空空荡荡,由于文革武斗后期,学校也没有上课,校内一些建筑物上,墙体上,水泥大道上都有打倒***一小撮,百万雄师的大标语,给人很是扫兴。

从武汉大学出来,我们又去了武昌的蛇山,蛇山在长江边,山头不高,但一马平川的武汉市能有一座小山是很难得的了。蛇山不大,但名胜古迹很多,最有名的要数三国时期孙权在蛇山修建的黄鹤楼,但现在已没有踪迹了,据说在修建武汉长江大桥时阻碍了引桥的位置而被拆除的,令人很婉惜。蛇山倚长江与龟山夹江对峙形成“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的奇特景观,山上有些楼台亭阁,在文革时也损坏不少。下午,我们再一次走过武汉长江大桥,来到汉阳,登上龟山,龟山经蛇山好像大得多,树林茂密,龟山有名之处在古琴台,传说春秋战国时期伯牙在该处偶遇钟子期,弹曲一首《高山流水》伯牙视子期为知音,古琴台处有一殿堂,殿堂前一琴台,相传是伯牙弹琴之处。晚上还是在武昌饮食部就餐,因为几位师傅都招呼我们,吃饭就到他们这里来,他们对我俩很照顾,使我们很感激。

2月7日晴天,大年初二,我们到武汉钢铁公司第一职工医院找太平老乡老叶,因三口小学同事找我带点茶叶送给他,老叶是太平三口人,在武汉钢医院工作多年,如今一家老少都住在武汉,已多年没有回太平了,见到我们格外亲切,执意留我到他家吃饭,因他正在上班,不便久坐,也婉言谢绝了。我也给他留了地址,在机会回家到我家玩玩。

2月7日下午,我们终于盼来了“太平县竹器厂革委会给我俩开来的证明,证明我们俩人都是本厂工人,确系骑自行车到武汉游玩的,没有任何问题。当晚我们就去了航运码头候船厅,由于当事警察没上班,其他警察上班不便办理,叫我们第二天来,没办法,第二天上午,我们又去候船厅,还好有一位当事警察在上班,当我交上证明后,他还仔细看了两遍,才带我们去提自行车,警察说:“去年武汉市被偷盗的自行车有一万多辆,你们外出骑自行车要注意,并提醒我们外出,自行车也要开个证明带上,不要拆卸自行车了。当我们推着自行车走出大厅时,又喜又冤,本带自行车在武汉游玩方便一点,现在好,不但没有方便,把而惹出了麻烦,更冤的是家中父母这个新年没有过的安稳。当日我们就购买了2月10日汉口去池口的船票,本想买2月9日的船票,因春节期间人多,只好买了2月10号的。

2月8日(正月初三)我们告别了李奶奶家,几天来受到她们家热情的招待,周到安排,使我们很受感激。李奶奶看到我们将回太平时,心里也很难过,因为她一直生活在太平,在武汉还有些不习惯,太平还有她的小儿子和女儿,她也一直想回太平,我们出门回首那一刻,李奶奶在擦眼泪,恋乡动情,使她也难以分舍,李奶奶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这天晚上,我和三毛友住在武昌饮食部他们值班的房间里。

2月9日,(正月初四)我们骑着自行车过长江大桥来到汉口六渡桥一带楚宝前街,现已改为汉口前进三路的一位仙源老乡赵克敏先生家里,赵先生今年40多岁,解放前随父母做茶叶生意来到汉口的,现父母都已去世,爱人是地道的汉口人,解放初期回过家乡仙源,探亲两次,这次我们造访赵先生,也是受赵先生亲戚赵克彬之托看看他,他很感动,虽然他长期在汉口,但太平话讲得很流利,可惜我太平话讲的不好,勉强应答,三毛友会太平话,但他话又不多,我只好用比较生硬的太平话和他交谈,那天他在单位特意请了假,陪我们浏览,中午在他们家吃的中饭,中饭过后,我们准备告辞,谁知赵先考非要留我俩吃过晚饭再走,赵先生爱人说“老赵看到你们家乡来的人特别高兴,和你们讲家乡方言也格外兴奋,赵先生说自从他父母去世后,他已几年没讲太平话了,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很久,大约晚上8点从她家出来的,赵先生又出门送了我们很长一段路,才挥手告别。由于我们的船票是2月10早上的,因怕误点,当天晚上我俩就从武昌饮食部取出行李与值班的两位师傅道别,一再感谢几位徽州老乡的热情款待。当天晚上,我俩就在汉口码头候船厅待候明天早上上船。

2月10日(正月初五)早上七点,我两推着自行车从汉口码头上船的,今天的大轮是汉口开往上海的“东方红2号轮”(文革前叫江汉轮)上午八时许,大轮正式启航,2月11早晨9时许到达池口。下船后,我好象也松了一口气,也好象似如释 重负一样,下午6时,我们骑车回到仙源,十一天的武汉之旅结束了,新的一年也开始了,期待着新的一年能给我换来一点好运气。
                                 20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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