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来着看到一句话说没什么实际用处为什么很多人乐意当个所谓的“知道分子”，我原来在被某些学术传统蛊惑不浅的时候还特鄙视这种人，直到上周看完了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很多人意淫纪昀和和珅那个时候特清明，朝堂大臣都学术精神倍儿专注，善恶分明，贪官去不遗余力搜刮民脂民膏，清官集合起来喝着酒骂贪官，底层百姓——平民百姓的生活，史书上没记载所以也没人关注，史书一家之言说得狠点儿“一家之言以蔽天下”，上边写什么是什么啊，谁能说哪个就是真的哪个就是假的，要是我做以前的史官，皇上某天什么事也不干我就写“戊戌年辛亥日，上无所事事，惟立于东廊观亭下猫狗嬉戏，良久，上曰：一起喵喵喵喵喵。”笠日，鄙人不才，流放关外，才遇到书里记得那么多荒野鬼怪的有趣事情；我没仔细查过纪昀是不是被黜到过新疆那片地方，但是书里记录了很多发生在那的故事，大概在人烟渺茫的地方，才会出现身长三丈的灰色——或者绿色的树精、巨大如斗的木耳精、还有身高几寸的矮人群、身长鳞甲的蛮神吧，杜撰也带有浓厚的地域特色，塞外的鬼怪少，多是万物吐纳日月精华修炼成形的，人多的地方就鬼怪多加报应不爽，人多了就有更多纠缠，就生起更多悲欢离合，众生又不平不甘不愿意放开手，所以赶考书生——大概清朝那会书生还是比较受尊重的——的灯下、书案边、窗外就会出现一些无形的叹息声，而书生都是好管个闲事的，于是就又是一件日后高朋满座时候的谈资；纪昀是个有趣的人，他儿子就差点，《阅微草堂笔记》最后摘录了几篇他儿子写的东西，用词稍见颓靡，颇有些南宋的二尾子气息，纪昀也说他儿子这是没入正途，走了歪路，后果早逝；对纪昀的印象如果局限于那个张国立老师的形象上，就容易有这个大臣有些混不吝的偏见，大凡经过那个朝代的科举，又能当上官的，都不简单，书里很多见闻都是他做编修的时候看到的，不过有些编进去有些就删掉了——权力就这么大，由此见流传至今的所谓“正史”可信度除了年号，可有其他？刚开始看会觉得这本书和《聊斋志异》有点像，可能是归功于开头那些故事里边的所谓狐媚，就是狐狸化作人形——大多是所谓艳治少妇绝代女伎之流，但是看完纪昀的书再去想聊斋，总觉得聊斋有些太过儿女情长，纪昀作此书，意在劝诫，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凡邪念贪念妄为之事，虽起在心中不为外人所知，总逃不过鬼神明察，类似于“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事，书里更是应接不暇，似乎劝诫过多便成絮语，但是还好纪昀文笔不错，他自己也常说为文不成惟诗尚可，自谦之词，就书中所记众狐事，多寄居在故家巨室的久无人居的仓库或者书房甚或寺庙也有，而且往往是携家带口，每至月明风清主人家慵坐消暑的时候，就会听到窗檐屋脊嗫嗫语，兹有主人家以言訾之，便有石块瓦片照面部飞过来，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些狐狸为啥喜欢用石块瓦片打人，是顺手还是就好这口？这种住在主人家里的狐狸一般都是老狐狸和小狐狸，而年轻狐狸就喜欢在断壁残垣处，花影摇曳里，化形美少妇透过缺口看着读圣贤书的青布衣衫们，“似有相悦意”，定力不足的书生就被当成修炼过程中的小怪了，而这些年轻狐狸总是很精准地能找到书生，大概就像现在火车站旁边的旅馆或者大学附近的黄焖鸡米饭一样，一般都是在河间、沧州、扬州、苏州，繁华地段风月多啊，风月地段冤魂多啊，冤魂一多，管闲事的就多了，一传二，二传三，就有了某个文人写着：某年月，余故友某君言某乡奇闻，说完之后又是余兄言某君素性秉直，概其不虚；而且那时候管事的神仙也多，孤魂野鬼怕贞洁烈妇老儒善人，狐媚又怕老道正儒天上雷部，深山妖精则与世无争自得其乐，纵观事迹，还是人心最恶最毒，即便有鬼神因果报应，也难抑制断绝，又所谓报应诸说，虽非信其虚，然则能让人举手称快者，以庸人凡岁，岂可待见之，称快者书里三则三之，五则五之，亦三五道途叙事，不敢教条；纪老先生说，《阅微草堂笔记》不过遣兴之作，既言遣兴，何必肱骨宏图，奇闻异志，道听途说，鬼怪狐精，扶佔求仙，意不在哗众取宠，不在饭后谈资，惟愿劝诫弃恶从善，如能文而化之、风而从之，便有一人从善弃恶，也算是不负寒冬酷暑四处打听收录编撰成集了。前段时间看到新闻说玄武湖公园出现一只白狐，以为是谬传，结果真是出现一只白狐，看现场照片，还是没办法跟书里的狐狸联系上，毕竟有些东西，姑妄听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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