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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跌倒,奔跑

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女主角顶着一头红色的短发,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奔跑,表情从恐惧变成解脱;

还有一部韩剧中的镜头,女主也是不停地在跑,一会跑着去见这个人,一会跑着去见那个人,重要的情节中,女主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忆,某种看似平淡的普通情节在奔跑中得到加持;

还有著名的娜拉出走,冲下楼,在背后重重地关上门,对置之身后的东西不屑一顾,迎着黑暗的夜色出走,迎着更广阔却更能带来安慰的未知出发;

兔子快跑,斯坦贝克的主人公有一种自轻的自恋情节,无法忍受生活中偶尔现身的无奈和颓坯,有一张能看明白的地图,一会穿过闷热的小路,一会回到宁谧的清晨,这种奔跑没有任何神圣可以拯救,哪怕是本丢比拉多带着那个叫耶稣的传教士站在他面前,他依然不会停车——心脏跳动不止,车辆一直向前——,兔子跑了很久,起码有四本厚厚的小说可以证明;

甚至最让人难忘记的热河的歌词里,也有LZ沙哑粗糙的嗓子喊着“奔跑,跌倒,奔跑”;

阿甘的奔跑挣破了束缚双腿的装置,他一路奔跑,“像风一样”,跑进预先被安排好的未知命运之中,在奔跑中,迎接喜悦、别离,就像带起来跌落地面的落叶一样,很多人跟着他奔跑,被他带着奔跑,重新起舞、绚烂,在这里,高尚没有变成墓志铭,卑鄙没有变成通行证——悲剧让落叶变得深刻,充满隐喻;

疯狂的雅典人在奥林匹克的山岩上刻着“如果你想聪明,跑步吧!如果你想强壮,跑步吧!如果你想健康,跑步吧!”

当然上边列举的这些人在奔跑中的目的各式各样,罗拉要拯救生命危在旦夕的男友,静书要回忆要撕心裂肺要痛彻心扉而不可得的感情,娜拉要自由,要充满代价的自由,兔子要解决平凡日子里的所有尖锐的没法抚平的凸起,热河路的奔跑跌倒奔跑反倒温馨且长久,阿甘的奔跑更像是不息的生命力,尝遍无法预知口味的巧克力,雅典人要现世的快乐、要履行对应身份下的权利和义务,奔跑并不全部代表着逃离,逃离本身也是追求的一种方式。

这种感觉类似于,在《热河》歌词里出现的理发店老板和他的妹妹,“坐在镜子前一言不发/他们的老家/在身后/在岸边/在安徽全椒县”,如果你是热河路的原住民,大概不会对这样的歌词,这样的姿势有所感觉,人总是对跟自己有关的东西才会施舍关注,坐在镜子前的理发店老板,坐在镜子前的理发店老板妹妹,不会想到身后的老家,老家的具体位置,甚至关于身后的一切都似乎可以在从那里出发的时候被妥善安置,以希冀在再一次回去的时候,它们安然无恙,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那天我看到一个新闻,新闻的标题是“21岁到26岁,在考编和考研中的她”,标题的残酷性在于它是一个新闻,不用点开看完就能知道的残忍故事,故事中的她,是在逃离还是在中间蓦然回首,发现陷入无人回答的更巨大的问题,看似充满可以被歌颂形容的过程,在回首的时刻充满某种讽刺,它不止是五年的时间流逝这么简单,它也不止是逝者如斯那样的感叹,在这些之外,21岁到26岁是几乎无比珍贵的时间,它不像其他时间,你以为可以用它作为代价就可以得到某些不确切的东西,相比于结果,代价过于巨大,我不知道她以它为代价想要换取什么,从出发点看,她想要妥善安置的东西过于迅速地凋谢,“逃离的瞬间看起来无比决绝,甚至像是某种英雄主义,带着拯救目标的主人公毅然转身,早已潜伏的黑暗迫不及待地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就将她吞灭”,在不断地、充满痛苦的过程中,她也坐在镜子前,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身后是哪里她也不知道,理发店之所以还存在,是因为“不管剪什么样的发型,你只需要付五块钱”,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很多人坐在镜子前,身后是早已经凋零的宝贝,眼前是没来得及看清的自己。

我觉得逃离本身,并不异于奔跑,生命深处的不安分在时刻携裹着我们,即使存在很多的理由可以让这些不安分消失,但在最深处,我们都知道,它们并没有消失,只是暂时的离开,在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在看清楚的时候,不安分就会出现,奔跑的冲动就会出现,没有力量可以阻挡,奔跑,奔跑,奔跑,向着不明确的目的地,向着月明星稀的夜晚,向着闪烁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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