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75年的鄢陵之战,晋国重夺霸主地位,但此时的霸主已经名存实亡,小弟们不再服管,晋国内部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清洗。
【晋厉公动杀心】
与其他国家公族掌握权力不同,晋国一直是异姓贵族掌权,后来甚至发展到以异姓贵族为公族的地步。
究其根源,自然是当年的曲沃小宗推翻翼城大宗,自身得位违背周礼,心里发虚,怕其他小宗有样学样,非但不敢重用同宗公族,甚至拔刀相向。
晋献公时代,夷灭宗室,公基本被消灭殆尽;到了晋文公,只剩老哥一个了,只得重用跟自己流亡的异姓大臣。这些异姓功臣,逐步发展为世袭的贵族豪强。
豪强与国君之间、豪强与豪强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公元前607年,甚至发生了赵穿刺杀晋灵公的重大事件。
到了晋厉公的时候,当初的解狐家族、先轸家族已经被铲除,但郤氏(郤芮之后)、栾氏(栾枝之后)、范氏(士会之后)、中行氏(荀林父之后)、智氏(荀首之后)、赵氏(赵衰之后)、魏氏(魏犨之后)、韩氏(韩厥之后)依然大权在握。厉公深感威胁,一直要采取行动。
麻隧之战击败秦国、鄢陵之战击败楚国,晋厉公自信大增,开始重用胥童(宠妾的哥哥)、夷羊五、长鱼矫等新贵,剥夺老贵族的权力。新贵小人得志,跃跃欲试要除掉老臣;老臣们则仗着功高,要恢复往日荣光。
君臣互相猜忌,晋厉公则动了杀心,要从“三郤”开刀!
【三郤权势太盛】
郤氏,倒也是姬姓同宗,只不过是远得不能再远的旁系,才在“铲除公室”行动得以幸存。献公开疆拓土,郤豹因功封在郤邑(山西沁水),建起郤氏家族。
第二代的郤芮站错队了,支持晋惠公,甚至要刺杀晋文公,被秦穆公诱杀。但他的兄弟郤榖、郤溱却被赵衰推荐,做了第一任的中军将和中军佐。
第三代的郤缺,是郤芮的嫡子,也是“相敬如宾”的主角,经胥臣推荐,也做到中军将,以稳健著称。
第四代的郤克,曾出使齐国受辱,出任中军将后,发动鞌之战击败齐国。
到了晋厉公时期,郤氏家族权力更盛。上军将郤锜(郤克之子)、新军将郤犨(郤克弟弟)、新军佐郤至(郤克侄子,温姓始祖),叔侄“三郤”,占了四军八卿的三席!
【三郤害伯宗】
有了权力,自然怕失去,互相倾轧在所难免。鄢陵之战的前一年,三郤合谋陷害大夫伯宗(成语“鞭长莫及”的“发明人”)。
公元前595年,楚庄王伐宋,宋国向晋景公求援;晋景公想出兵,被伯宗劝阻了,认为邲之战刚打完,楚国如日中天,晋国救宋是“鞭长莫及”。
说起伯宗,还是宋国的宗室。当年,宋襄公派弟弟公子宋遨出使晋国。宋遨就此留在晋国,儿子以伯为氏,伯宗是他的孙子。
伯宗很有才,但心直口快,盛气凌人。妻子总劝他:坏人总是嫉妒好人,老百姓总是讨厌被管。你口无遮拦,小心惹祸上身。
但伯宗很自负,更享受在大庭广众下,侃侃而谈、众人折服的感觉。
一次,伯宗下班回家,满面春风。妻子问他又有啥高兴事儿。
伯宗:我今天又发表了一通意见,大家都夸我像名臣阳处父。
妻子:高产的谷子不必漂亮,真正的道理不必修饰。阳处父的口才确实不错,但华而不实,才得罪了狐射姑而被杀。您高兴个什么劲儿呢?!
伯宗不服气,把同事们请家里喝酒。由于喝酒时大家比较放松,容易暴露真面目,伯宗让妻子在暗中观察大家的人品和自己的受欢迎程度。
大家走后,妻子对伯宗说:这些人确实不如你,但现在局势不稳,你还是小心谨慎一些,多交品行好的人,关键时刻能保护咱儿子(伯州犁)。
伯宗听了妻子劝告,开始有意识结交高人,特别是一个叫毕羊的人。
公元前576年,也就是鄢陵之战的前一年,该来的风暴还是来了。
由于看不惯“三郤”掌权,伯宗屡屡劝诫晋厉公要小心。结果,反被三郤联名告状诽谤朝政。伯宗入狱被杀,儿子伯州犁在毕羊帮助下逃到楚国,受到重用。
【栾书害郤至】
三郤害死伯宗,很快又得罪了栾书(中军将)。
鄢陵之战,栾书主张先防守,等楚军撤退时再出击;郤至则主张对主动出击。晋厉公采纳了郤至的意见,并取得胜利。
本来是工作之争,但三郤仗着有功,更加不可一世,有“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之称。
战后,栾书怨恨郤至动摇了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影响了在厉公心中的地位,在厉公面前给郤至配了两副药:
1、主动挑起鄢陵之战,想趁乱扶立公子姬周;
2、战斗中,故意放走楚共王。
第2条倒是真的,但春秋时期的两国交战,互留余地很正常,晋厉公没太在意;他在意的是第1条。
公子姬周是晋厉公的本家侄子,但从爷爷那辈儿开始,就客居在雒邑。姬周从小在雒邑长大,德行高尚、通晓诗书,很有贤名,且志向远大。晋厉公当然紧张!
按周代惯例,诸侯打了胜仗,要去向周天子“献俘”。鄢陵之战后,晋国也要派人去雒邑献俘。栾书趁机一顿操作:
1、故意派郤至去献俘;
2、写信给公子姬周,告诉他郤至很有本事,您应该跟他多亲近;姬周不明就里,自然热情招待。
3、再将二人“密谋”的消息汇报给晋厉公,郤至更受猜忌。
【厉公杀三郤】
其实,栾书害郤至,正迎合了晋厉公想清除世家,任用外戚、亲信的想法。可怜郤至却一直蒙在鼓里,一如既往地骄傲!
公元前573年,晋厉公和群臣外出打猎。郤至打到了一只野猪,本想献给厉公,却被厉公亲信的宦官夺走;一气之下,郤至竟将宦官射死!
晋厉公很生气: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双方矛盾激化!
郤锜要先发制人,拼个鱼死网破,却被郤至拦住:人有三德,“忠信、智慧、勇敢”;忠信就不能造反,智慧则不能害民,勇敢不等于作乱。真要打起来,这三德就没有了,也就没人支持我们了。算了,静观其变吧。
郤至的“迂腐”害了全族,晋厉公趁机派胥童、夷羊五、长鱼矫等,带了800人发起攻击,三郤被杀!
胥童是厉公大舅哥,与郤氏有仇。胥童的老爸胥克曾任下军佐,却被郤缺以“精神病”为由罢免;很可能是历史上第一个“被精神”的。夷羊五、长鱼矫则因为土地之类,与郤氏有怨。
本来,胥童要趁势杀了栾书和中行偃,被厉公拦住了:一共就8个卿,刚杀了仨,再杀有点儿过分了。
胥童:您不忍心杀他们,将来他们可会忍心杀您啊。
晋厉公没在意,任命胥童为卿的同时,还一个劲儿地安抚栾书和中行偃。
【栾书杀厉公】
栾书、中行偃侥幸逃过一死,从此心神不定,决心铲除晋厉公和胥童。
一天,趁厉公去大夫(匠骊氏)家游玩,二人带家兵先将其软禁,又派程滑将其杀死。
厉公死后,只用了一辆车陪葬。他的谥号“厉”,也仅比周幽王的“幽”好一点点。胥童则被杀,长鱼矫等逃到狄人那里。
晋国本来很有实力,无奈内部自相残杀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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