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唯境界论的层次的泛神教

（《文明的立场与高度》第二稿节选）

胡列清

关系观的宗教必然是泛神论的，不只是万物有灵，而是万物皆灵。万事万物都是同一个“梵天”的不同幻相，都是正在进行之中的“业报轮回”的一个状态，因而因着“业”的不同性质而分居于不同的境界层次。印度的“神”多得不可数计，但却有着不同的层次等级。其“至上神”是指最高的那个等级，即最高境界者，如佛。所谓佛，本质上还是人，但是觉悟了的人，也就是最高境界的人，是指心灵的意义世界达到了最高层次。

在佛教看来，释迦牟尼也是人，只不过是觉悟得最高的人，是大彻大悟的人，即所谓“一切义成就者”。在梵文中，“佛”（梵文Buddha）的原意即指“觉者”。而“觉”有三个含义：自觉、觉他、觉行圆满。三项皆缺为凡夫，有第一项为“声闻”或者“缘觉”，有前两项为“菩萨”，三项俱全则为“佛”。

附带说明可能会要存在误会的一点，佛教虽讲众生平等，似乎否认等级，但其实质是以成佛之路上的阶梯等级来取代原婆罗门教的种姓等级，而非不讲等级。

西印两家的宗教体系之根本不同，还体现在各自弘教宣讲的方式截然相反上。前者是不断的“肯定”，是“表诠”，一边论证上帝的万能，一边强化信徒的笃信；后者则是不断的“否定”，是“遮诠”，一边消解对佛的设定，一边破除信众的盲从。在对待自己的态度上，上帝不希望甚至不允许被信徒质疑；而佛则明确表示“不要以为我是你的法师，我怎么说，你也就怎么信，你必须把我的话拿来与你自己的经验以及你在定中所得到的真觉智识互相印证。做了这种试验之后，再去接受你所认为真理的东西吧。”[1]

关系观的宗教世界就如其现实社会一样，必然会是等级制的。因为，在缘起论的世界图景里，不存在绝对的实体，万物都只是关系构造的产物，都只是“因缘和合”的暂时的“幻相”。但这些“幻相”会因其所由以开显的“缘”的不同性质而分处于不同的境界层次。不仅众生如此，众神也同样如此。所以，印度人没有上帝，也不重祖先，他们只信“梵天”，信“佛”。之所以不重祖先，是因为在关系观看来，我的本质即“阿特曼”或者“达摩”，并非由祖先所赋予，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祖先以及其它一切众生，都跟我一样都没有自性，都是由同一个关系构造的整体即“梵天”在支配着。也正是这种缘起论的世界图景以及由此形成的“践行达摩”的思想，使得印度社会成为了一个纵向展开的等级社会，其宗教也相应成为了唯境界论的层次性的宗教。

可见，正是印度文明所取的关系观逻辑立场，决定了其所获得的是一种缘起论的世界图景，继而会有“践行达摩”的思想，也就必然会是一种等级制的世界秩序。所以，在西方人那里，神是唯一的，人神之别是永恒的，所有人与神的距离也都是相等的；而在印度人那里，神是无数的，人神之别是暂时的，众神之间的距离以及众生之间的距离，都由其“达摩”所决定而分处于不同的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