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侬治疗肿瘤经验举隅（食道癌）

中医杂志》1997年第10期
　　已故著名老中医张梦侬，学识渊博，善治疑难瘤疾，并致力于肿瘤的临床研究，屡起沉病。笔者曾有幸随张师学习及临证侍诊，获益非浅。现将其治疗肿瘤的经验总结一二，以飨同道。张师善用软坚、散结、败毒、消肿、破症、消核及润燥生津、滋阴增液、调气活血之类药物数十种，按照辨证施治的原则治疗各种类型的肿瘤。常以沙参、玉竹、旋覆花、代储石、昆布、海藻、三棱、获术、炙鳖甲、夏枯草、白花蛇舌草、白茅根等药为基本方，根据病情，酌情增减。若伴气虚者，加人参、西洋参、黄茂、党参；脾虚湿盛者，加白获荃、生慧仁、西砂仁；出血者加炒蒲黄、仙鹤草、仙桃草、生地榆；热毒炽盛者，加金银花、蒲公英、紫花地丁、天葵子、野菊花；痰盛者，加骥半夏、紫苑；便秘者加生大黄等。并喜用单方白鹅血或白鸭血热服，均具有一定疗效。
　　病案一：
　　陈某，男，43岁。初诊：1966年10月5日初诊。主诉：吞咽梗塞感已3个月。
　　现病史：今年7月初，自觉咽中终日有异物梗塞，卧则更甚，但饮食尚能下咽。因无大碍，末予治疗，然病情逐渐加重，入住汉口铁路中心医院（住院号：52389）。人院后，经过3次钡餐透视拍片等检查，诊断为“食道癌”，病灶在食道下段1／3处，每次检查，均发现有所发展，现在病灶已宽约0．8厘米，长约9厘米。特邀往会诊。患者自觉咽中有异物梗塞，饮食难下，仅能进少量半流汁，且须缓缓咽下，否则食人即吐。大便干结如羊屎。形体逐渐消瘦，体重明显减轻。
　　检查：脉象弦数，两寸俱花。舌红，苔少而干。精神颓靡，形容瘦削，面色苍白。
　　分析：食道下连胃之上口贪门，胃为足阳明经之府，喜润恶燥。本病乃燥化太过，津液被灼，气血耗烁，所以上则咽中梗塞，下则粪如羊矢，肌肉瘦削；甚则使气血痰饮燥结成肿块，堵塞食管，致饮食不能吞咽而吐出。
　　中医诊断：噎膈。
　　治法：宜于生津润燥、滋阴益胃方中佐以软坚散结、消肿败毒之品。
　　方药：
　　1．汤方：南沙参、明玉竹各15克，杭寸冬、旋覆花（布包）各10克，怀山药25克，白茅根60克，白花蛇舌草、蜂蜜各120克。上药加水5磅，慢火熬至1．5磅，去渣，后加蜂蜜于药汁中熬和，每日1剂，分4次服。
　　2．单方：①白鹅血热服。一人将白鹅两翅及两腿紧握，另一人将鹅颈宰断后即令患者口含鹅颈，饮其热血，五七日一次。如无白鹅，白鸭亦可，功用相同（临床经验证明，虽感饮食吞咽作吐的患者，饮白鹅热血多不作吐）。②另将白鹅（或白鸭）尾部毛拔下烧成炭，研极细末，分3次，调米汤或稀饭服完。鹅（鸭）肉可烃汤食。
　　忌各种鸡肉，鸦鸽肉，猪头、猪蹄、牛、羊、狗肉，鲤鱼，黄颓鱼，站鱼，虾，蟹及辣椒、芜莫、葱、蒜、韭、菇、姜、花椒、胡椒等调料，忌一切发疮动火之物，特别是酒类，更应禁绝房事。
　　二诊：19M年11月10日。
　　服上方30剂，白鹅血2次，白鸭血3次，咽中梗塞感已减大半，食欲增进，大便正常，精神色脉好转。前日经铁路中心医院钡餐透视复查，病灶完全消失；昨日又经武汉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钡餐透视检查证实，病灶消失。惟咽中尚有不适感，照原方加竹茹15克，嘱续服1个月，继续观察。
　　三诊：19M年12月28日。
　　再服上方30剂，于本月20日又经汉口铁路中心医院放射科检查（x线号：723978），报告：“食道上中段正常，下段见扩张良好，但有时有一定性缩窄，照片见下段粘膜仍清晰，胃呈瀑布状，本身无器质性病变，十二指肠末见异常，贪门部现无肿瘤存在，同意前次报告。”
　　诊见脉象弦缓，按之反涩，咽中仍觉不适，但暖饱则宽，睡眠欠佳，纳食不旺，多食则气胀不舒，此属气律回复，肿瘤虽消，而中焦气滞。前方暂停，拟和胃降逆，利气消胀法。
　　方药：醋炒柴胡、制香附、半夏、炙甘草各6克，姜制竹茹、旋覆花（布包）、陈皮、厚朴花、白花苔、全紫苏、炒二芽各10克，代路石末15克。3剂。
　　四诊：1967年1月18日。
　　纳食正常，睡眠亦佳，大便时干，喉中作燥，但不咳嗽，胸腹不胀，舌色无异，脉弦缓和。治宜甘平苦辛轻剂，益胃润肺以善后。
　　方药：当归、甘草、寸冬、甜杏仁、竹茹、陈皮各10克，玉竹15克，南沙参、怀山药、白茅根各25克。10剂。
　　患者经治三月余，病已痊愈。随后走访，七年以来，体质健康如昔，劳动能负重，患者曾传抄此药方和单方给其他癌症病人，照法服用，亦有疗效。
　　病案二：何某，女，51岁。初诊：1970年2月20日。
　　主诉：进行性吞咽困难八月余。
　　现病史：从去年7月份起，不能食干饭，只能吃稀饭，逐渐加剧，继之吃饭也感吞咽困难。于1969年11月中旬在武汉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做食道钡餐透视拍片等检查，诊断为早期食道中下段癌，建议手术。患者因不愿动手术，访得治陈某的原方与单方，服药20余剂，病情有所好转。由于有头热、隘干、大便结、吞咽不利、形渐瘦削，特来就诊。
　　检查：精神衰惫，形体消瘦，脉弦数寸花，·舌红苔少。1969年11月13日在武汉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食道钡透拍片，报告：“食道中下段后壁不光滑，但饮钡通过顺利，扩张尚可，以上改变，早期癌肿不能排除。”
　　分析：此为肺目伏热化燥，火灼阴伤，津液被劫而现上痘。
　　中医诊断：噎膈。
　　治则：拟于滋阴增液方中加软坚、散结、败毒、消癌之品。
　　方药：
　　1．汤方：南沙参、生地、明玉竹、杭寸冬、海藻、玄参各15克，怀山药25克，蒲公英、地丁各30克，旋覆花（布包）10克，白茅根60克，白花蛇舌草120克。以水7磅，熬至1．5磅，去渣，再加蜂蜜120克熬和，分两日6次5R完。30剂。
　　2．单方：白鹅血（用法、服法及禁忌，见陈某病例）。
　　二诊：1970年5月3日。
　　昨日再次经武汉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钡透拍片复查对照，意见：“食道中下段后壁压迹边缘光滑，钡剂通过顺畅，扩张良好，上述改变，考虑为降主动脉压迹所致。”
　　现在症状，仍有烦热咽于，口味作苦，喜饮凉食冷，窃按口苦为胆热之征，乃木火内蹈所致，原方改旋覆花为15克，加黄芋10克，10剂，服法同前。
　　附记：何某治愈后3年间，常有从何某家乡来的其他病人说。见何某的呸噎病治好了，特来就诊。因此可询知何的身体己经康复。
　　病案三：郭某，男，50岁。
　　初诊：1928年4月12日。
　　主诉：吞咽困难渐重3个月。
　　现病史：今年元月发生咽喉不利，吞咽困难，胸中隐痛，时吐白沫。渐至食入即吐，每日只能以米汤或藕粉慢慢吞咽，否则硬噎不下。大便数日一次，粪如羊矢。检查：形体干瘦，舌苔白滑质红，后半无苔，诊脉微细短涩。
　　分析：此为中阳不运，痰饮中阻，
　　中医诊断：噎膈。
　　治法：健中阳，涤痰饮，补正气，
　　方药：津液衰竭。增津液，降逆气。
　　1．汤方：炙党参、北条参、杭寸冬、白花苔、焦白术、半夏、陈皮、炙甘草各15克，西砂仁、木香各6克。加水浓煎，分3次温服。5剂。
　　2．单方：干柿饼，每次1枚在饭锅上蒸透，同干饭细嚼，慢慢吞咽，不可饮水。每日3次，如每次能多食2—3枚柿饼则更好。
　　二诊：1928年4月15日。
　　服药及单方后，只吐两次，大便每日能通，食欲增强，不再频吐白沫，俱属佳象。宜宗原方，继续多服，外加单方一味，每日一次。　单方：燕菜（俗名燕窝）每次10克，凉水浸透，拣去细毛，加冰糖与水，烛食。
　　三诊：1928年5月16日。
　　月来连续服药与两种单方，已经纳食不吐，大便正常，皮肤润泽，精神舒畅，不显重病容。将原方减去木香、砂仁、陈皮、半夏各3克，加南沙参、怀山药各15克。两日服1剂，柿饼继续照服。
　　本病经两个月的治疗，临床症状消失。初诊臆断本病为中阳不足，运化失常，致痰饮滞阻，津液不充，故用温中扶阳、和胃健脾、化痰行气之香砂六君子汤加味。方中重用性味甘苦微寒、滋阴生津之麦冬；加甘平和甘淡微寒、补中益气、养胃生津之党参、北条参；以木香、砂仁、梅皮、半夏之辛燥，温中行气、化痰燥湿；更加用专治“反胃病”经验方一味“柿饼”，同干饭日日食之，方取得临时疗效。患者活至1937年，病又发作，再经治疗无效而亡。
　　按：噎膈，由食道狭窄和干涩造成吞咽梗阻，甚则食不能下咽，食入即吐。张老认为：此病多由五志过激，化火生燥，或过食肥甘、辛辣等物，酿湿成痰，生火化燥，损伤脾胃津血阳气，使气血痰食燥结成块，阻塞食道而成。脾胃阳气律液受损，受纳运化润养失职，导致气机郁阻，痰食水饮不化，故食不下、吞咽梗阻、食人即吐、呕吐痰涎白沫；气血痰食燥结成块，阻塞食道，更加重吞咽梗阻、食物不能下咽人胃、食人即吐等症。治之之法，当以生津润燥、滋阴益胃，佐以软坚散结化痰、清热败毒消肿之品。其方药多用沙参、麦冬、玉竹、山药生津润燥、滋阴益胃；用旋覆花、昆布、海藻、半夏软坚散结化痰；用蒲公英、地丁、生地、玄参、白茅根、白花蛇舌草等清热消癌、败毒消肿。若兼中阳大伤，寒饮内停，则应用香砂六君子汤加减为剂，但仍须重用养胃阴、增津液之品。治本病用的单方白鹅血、白鹅毛味甘性平微毒，均有治噎脆反胃、解毒之功。鹅肉甘平无毒，有益气补虚、和胃止渴、暖胃生律之用。鸭与鹅同类，功用相同，故可代用之。用于柿饼同干饭食之治反胃，《本草纲目》上就有记载。燕窝甘平无毒，亦有养阴润燥、益气补中、治噎厢反胃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