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国里说牡丹

出方城向东南约十五里，有山名曰德云山，山下有风情植物园，植物园内主要花卉是牡丹，我们又称它为牡丹园。每年的四月上旬开园接纳游人的观赏。说实话，这要在早些年，我们想看牡丹吐蕊的盛况，就必须去洛阳，在其他地方很难见到大面积生长的牡丹。据传说中描述，牡丹花很娇贵，当年武则天一怒之下把它贬于洛阳后，就再没有离开过封地，用老祖宗的话说，就是牡丹离开洛阳很难成活，所以就有了洛阳牡丹甲天下一说，牡丹也由此被成为“洛阳花”或者“富贵花”。其实，牡丹堪称是我们真正的国花，它的原产地就在秦岭和大巴山一带，山东，河南，江苏，河北，西藏，山西，青海，四川，宁夏......很多地方都有种植，其中洛阳和菏泽产的牡丹是最好的。至于国人大都去洛阳看牡丹这件事，我个人认为，洛阳牡丹最有历史的厚重感，也是历史的一脉相承。大概很多人都是循着古人的足迹去赏花的。近年来，随着科学技术的推进，牡丹花的种植在全国已成燎原之势，中原大地更是掀起了一股牡丹种植的热潮。德云山土质松散，气候适宜，无论是引进品种，还是种植面积，都已初具规模，被誉为“豫西南的牡丹基地”。

世人偏爱牡丹，不仅仅是因为它花冠丰硕，花香浓郁，花色艳而不妖，花型娇而不媚，花瓣层层叠嶂，花姿大气端庄，可能还有一种精神在里面。它的花朵层次丰富，色彩明艳，但花期很短，白居易曾写过：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这就显得格外珍贵了，最重要的是，牡丹是古时上巳节男人送给女人的离别花，是深情厚爱的象征，花开不语，岁月留香，这能不珍贵嘛！再看牡丹花的“牡”字，它不仅仅有“大”的意思，还用来指雄性，所以，它还代表“坚强”，更重要的是，它有一个品格叫“不畏强权”，这样一一品来，牡丹就更加显得弥足珍贵。

这几天气温回升不少，正是进园观花的好时候。植物园有东西两个入口，我喜欢多走半里路从东门入园，理由很简单，东门有雕梁画栋的德云楼，楼前楼后皆是开阔的广场，前有青松翠竹奇石盆景，后有禅院厢房小桥流水，从这里进去，穿院下台阶跨石桥，走过长长的状元廊向西深行，有一种渐入佳境的感觉。

状元廊的一头连着一大块开阔的坡地，那上面也种满了牡丹。这些花，入眼便是美丽。深红，浅红，粉紫，玉白，一丛丛，一片片，铺展开来，硕大的花冠在绿叶的陪衬下尤其醒目惊艳，有风吹过时，它微微颔首，不亢不卑，与生俱来的雍容典雅，再现花中天子的帝王气象。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刘同学的这句诗大概就是德云山植物园四月里的最佳写照。此时院内人潮涌动，春色无边，人人皆为牡丹醉。

跨过高高的大石桥，牡丹多起来，人群也更集中。花花绿绿的人群站在一片又一片的花海前指指点点，笑声一浪高过一浪。只需要在这偌大的园子里随便走走，你就会知道世人有多爱这天赐之花。粉紫色的彩绘，象牙色的琉璃冠珠，粉瓣青蕊的青龙盘翠，嫣红丰润的红花露霜，还有玉面桃花，锦鸿袍，黑妞，文海，层中笑，岛锦，赵粉，卷叶红，九天揽月，大魏紫，冠世墨玉，粉兰盘......这些花以盛开的姿势仰望春天，其型绝美，其香幽远，虽不能远离喧嚣，却也算是独行于草木之间的翘楚了。我把我知道名字的牡丹花尽数拍给远在江南的小文子，他回我：看到此花开时，我热泪盈眶。春和景明，万物得时，我却身在异乡......小文子这是又想家了，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诉说过故土难舍的感慨，这有着中原气息的牡丹花，再一次勾动了他思乡的情结。花草无言，却能生香，文字无声，却能说尽赤子之心。

阳光很好，花香更浓，姑娘们的花裙子穿起来了，像一只只花蝴蝶在牡丹丛中飘来飘去，有唱歌的，有录像的，也有专来拍抖音蹭流量的，其中有一个皮肤雪白的女孩，大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长长的头发染成近乎金子的颜色，害羞地站在母亲身后，有些胆怯地看着跳来跳去围着我乱拍照的笑笑。明显看出，这是个患有白化病的孩子，她站在这一片粉色的牡丹花前，更显得冰清玉洁，楚楚可怜。我跑过去轻声问她：你这么漂亮，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吗？她捂着脸咯咯地笑起来，浅黄色的瞳仁在白色长睫毛下闪着亮光。她的母亲轻轻握着她的手，眼睛里盛满了深深的爱意。我想，生命无疑是一段不知目的地的旅程，它途经四季，就如这花一般，有着不可回避的盛放和凋零。无论我们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路上，心里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半亩花田，穿透心海，芬芳心扉，每一个日子不一定都泛着亮光，但每一天都一定浸着暖香。我想把这话送给女孩和她的母亲，以及我眼前灼灼其华的国色天香。

说到牡丹花的香气，我想以一个资深花痴的身份提示一下：并不是所有品种都具有香味，有少数的品种也是无香味的。香味比较大的牡丹品种为香玉，其他的品种香味并不浓烈。而且，花朵的颜色不同，其实香味也有些差别，紫色的花朵味道为浓香，粉色的则是幽香，而红色和白色的则是具有清香。只是，当花一样的姑娘们一群群穿过牡丹园时，我就再也分辨不出嗅到的究竟是花香还是人的香气了。其实，无论哪种香味，都是春天的味道，也是德云山最具有地标性的特殊味道。

在人群散去后的一片牡丹花海前，我发现一只装满衣物和食物的大袋子，显然是谁遗忘在这里的，左等右等不见有人来拿，就索性找个显眼处的树枝高高挂起来，便于失主发现。刚走开没多远，有人去认领了，我们中间隔着一段花海，远远地打着招呼，眉目间都挂满了春色，觉得心情也沾染了花香，这平凡的日子便随之有了诗意。不得不说，在这一见倾心的四月，在这到处弥漫着王者之气的牡丹园里，连最普通的擦肩都有着唯美的味道。

“快来看，快来看，这里有黑牡丹！”旁边一个游客兴奋地招呼着同伴，声音都有些发抖了。果然是黑牡丹!黑牡丹是不常见的珍品，它其实并不是纯黑色，而是接近黑色的颜色，一般人们会将深红色，深紫色统称为黑牡丹。深色是牡丹花中最珍贵的颜色，比如魏紫，花紫红色，花朵丰满，具有极致的重瓣之美，被推为“花后”，排名仅次姚黄，深得世人喜爱。黑牡丹的花语是死了都要爱，寓意着浓烈.执着的情感，所以，人们对它有着别样的敬意。其实，对于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来说，任何一种花开都是对生命最好的安抚，灵魂沾染了花香，时光便有了柔情。花开教会我们用最平凡的心去看生活，忙时不慌，闲时不废。用风景养眼，用文字养心，让它在自己的经营里变得繁华似锦。

说到魏紫，不得不提起姚黄。被世人推为“花王”的姚黄，和魏紫俗称夫妻花，也是牡丹四大名品之一，不同的是，魏紫是五代的魏家培育的，而姚黄是宋代的姚姓人家培育的，是世人公认的“花王”。其花质地较硬，色呈淡黄，内瓣褶叠紧密，花型丰满，光彩照人。关于姚黄魏紫的民间传说大致有两个版本，一个悲剧，一个喜剧，我个人喜欢那个喜剧版。说的是唐朝的一座牡丹山里有一个小樵童，由于善良勤劳感动了紫花仙子，在护花仙翁的帮助下，最终修成正果，与花仙双宿双飞，为了纪念人间的修行，二人化手帕为牡丹，一黄一紫，永留人间。我觉得这个版本里没有忧伤和仇恨，更适合在春天里流传。可惜的是，我转遍了大半个园区，却没看到心心念念的姚黄，这多少是有些遗憾的。小寒安慰我说，黄牡丹开得较晚，说不定下周就能看到。与其说我相信了她的话，不如说我相信了自己心头腾起的希冀，象征美好的姚黄一定是要开的，无非早晚而已，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生活中很多事情向来都是如此。

除了黑牡丹，在视觉上给我冲击的还有二乔。二乔的花冠紧凑，颜色清丽，且花瓣为复色，半粉半红，过渡自然，很有意境，堪称中国传统色的代表。提到这个名字，我们总能不自觉想到“铜雀春深锁二乔”，其实，这里面是有个悲壮的传说的。古时的某地，有一对孪生姐妹花，分别叫大乔小乔，自小喜欢牡丹，可有一条黑色的恶龙将两人牡丹园中的牡丹销毁殆尽，大小乔为给心爱的牡丹报仇，想计谋想杀死恶龙，最终与恶龙同归于尽，村民将姐妹二人合葬后，发现坟头长出了一朵奇怪的牡丹，一朵花竟然有两个不同的颜色，这就是流传至今的“二乔”。作家群里有一位老师在《题方城第七届德云山牡丹节》中写道：黄红绿紫皆风韵，疑是乔家姐妹偎。我觉得，这位老师大约也是喜欢二乔独特的风韵，否则，如何能写出这等美妙精巧的诗句来呢。一个心里装满了花花草草的人，生活中就会少很多是是非非，心若简单，人就快乐，人一快乐，文字自然怡人。

只闻花香 ，不问流年，是牡丹，成就了德云山的醉美四月天。我们只有活在自己的热忱里，生活才会四季如春，朝暮岁月才能皆是良辰！大概，这才是对生活的最炙热最倾心的爱恋吧。等明年牡丹花开遍德云山时，我定还来看它，它赠予我千娇百媚，我记录它绝代风华，如此，生命中就又多了一段含香的往事，足以见证岁月的静好，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