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848年革命中,威廉四世虽然拒绝了法兰克福议会的皇冠,但这并不等于他对于德国的统一毫无兴趣。相反,在这次革命中哈布斯堡和霍亨索伦都看到了民族主义的巨大力量,如果不加以利用,就会不断遭到这股大势的挑战乃至毁灭。在这个基础上,1848年以后奥地利和普鲁士的统治者从之前对神圣同盟和中欧秩序的维持到转而推出各自的统一德国计划,便显得不足为奇了。
1849年,带有民族主义情绪同时也是威廉四世朋友的普鲁士将军拉多维茨(Radowitz)递交了一个小德意志的统一方案,并获国王通过。它旨在在法兰克福议会的宪法基础上一个排除奥地利的联邦帝国、以普鲁士国王为皇帝、并将维持哈布斯堡与霍亨索伦的特殊纽带。
(提出统一方案的普鲁士保守派拉多维茨)
当时的奥地利正忙于收拾1848年革命的残局,但用脚趾头就不难想见它肯定不会接受这个打破均势、削弱其在德意志影响力的提议。更何况,一旦德国在中欧统一,那么哈布斯堡通知下的其他民族臣民也将蠢蠢欲动,整个帝国将面临着崩溃的危险。
普鲁士随后召开了爱福特(Erfurt)会议,其方案获得了普鲁士、萨克森和汉诺威的“三王同盟”和其他很多小邦之支持。理由也很简单,连哈布斯堡和霍亨索伦都不得不正视1848年革命浪潮中民族主义喷涌而出的威力,那么各个小邦的统治者为求自保甚至宁愿牺牲一部分主权融入一个新的国家也是可以理解的了。1850年3月,爱福特会议得到了28个邦国的支持,但也有若干重要邦国怀疑普鲁士和惧怕奥地利而没有参加,为其之后的进程埋下了不详的征兆。
彼时的奥地利首相,施瓦岑堡,在摆平了匈牙利的1848年革命后,终于可以腾出手来重整旧邦联,并推出哈布斯堡自己版本的统一计划。1850年5月,旧邦联议会在法兰克福重新召开,也有如汉诺威和萨克森之类的重要邦国为参加。同时也尴尬地出现了爱福特与法兰克福两个代表德意志的议会并存的局面。
奥地利贵族施瓦岑堡的家族纹章
征求在此时,作为爱福特联盟会员之一的黑森-卡撒尔爆发了革命,其统治者却向旧邦联求援。这个邦国位于普鲁士本土与莱茵兰之间,部分掌控了两部分的交通。普鲁士召集了军队,却被奥地利的最后通牒声称仅有旧邦联有权干涉所警告。这样的局面越来越像1894年日清战争在朝鲜的爆发,最后终于出现了普鲁士与邦联军队的冲突。很有可能仍然是出于普鲁士实力不足的考量,威廉四世把拉多维茨作为替罪羊解聘,从而避免了一场与奥地利的可能战争。
(日清战争源自两个东亚国家争夺朝鲜半岛)
1850年11月29日,在今天捷克境内的奥尔姆茨举行了另一次会议,由普鲁士的新首相曼图菲尔(Mantuffel)和施瓦岑堡参加,普鲁士同意放弃爱福特联盟计划。虽然双方同意1851年早些时候在德累斯顿再次召开邦国大会讨论德国未来,但这次无疑是外交上奥地利的胜利和普鲁士的失败,因而被称为“奥尔姆茨之耻”。
当然,施瓦岑堡的大中欧帝国统一计划同样由于小邦的怀疑与恐惧而未获成功。80多年后,将会有一位奥地利人将之付诸实践甚至达到19世纪那代人都没有想见的程度,他就是希特勒。自1815年以来,德意志地区的稳定至少有赖于奥地利与普鲁士的友好合作,而此后越来越多的普鲁士人将为奥尔姆茨之耻怨恨奥地利,这个表面上重建的同盟也在两国转而利用民族主义的大背景下渐渐式微。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安慰周围人的情绪,俾斯麦评论道爱福特联盟并不符合普鲁士此时的利益(在其实力不够时承担远远超出其自身能力的使命),并随口说出普奥必有一战的预言。但就如同他以后的很多话一样,这样的话即使说出来,也很难说明这就是其真实的想法和以后的必然。
(某种程度上,希特勒才是19世纪大德意志方案的实现者)
在认识到普鲁士的关税同盟已经在之前用经济手段为其政治加分太多后,施瓦岑堡还提出了一个包含奥地利帝国与普鲁士关税同盟的哈布斯堡版的关税同盟,但旋即被拒绝。在1851年,奥地利还试图建立过一个包括其帝国与普鲁士关税同盟的新关税同盟,但结果仍然是注定哈布斯堡空有政治影响力而经济日渐衰落。哈布斯堡的工业当然也在发展,但作为一个守旧的内陆国,其在克里米亚战争中的调动费用只能使原本并不起色的经济雪上加霜。1854-1856年的克里米亚战争,被人认为是先于美国内战的第一次工业化战争。尽管和19世纪的战争一样,奥斯曼与联军都有大部分减员是由于伤病而非炮火,也因此涌现出了掌灯女士南丁格尔这样的人物。托尔斯泰也参加了这场战争,亲眼目睹了农奴出身的俄军士兵虽然步枪射程仅有联军三分之一、却仍然奋勇冲锋的悲壮景象。而在联军方面,同样也有巴拉克拉瓦冲锋这样愚不可及的行为。俄国沙皇因为战败使得塞瓦斯托波尔要塞非军事化而自杀,继任的亚历山大二世终于进行解放农奴的改革(比美国废奴还要早两年)。而战争对于中欧局势的重大影响是,奥地利不顾之前1848年革命中帝俄帮助出兵14万摆平匈牙利,而是仅动员而不参战,使得继维也纳和会以来中欧三大君主国的神圣同盟中普奥关系逆转后、俄奥关系也走向破裂,再加上俄国此后忙于国内改革,注定了以后俄国不会干涉德国统一。而普鲁士也在克里米亚战争中试图动员以伺机而动,却暴露出了这一支上个世纪曾经在欧陆叱咤风云的军队难以迅速满足工业化时代的战争需要,进而直接刺激了接下来其进一步的军事改革和新战争学在普鲁士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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