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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脉络之3、三皇五帝,众神归位

说实在的,写这一篇,包括下一篇《夏》,可能心最累,这段历史较为复杂与厚重。《三皇五帝》的复杂在于上古传说人物太多、人物之间关系错乱、人物的称谓混淆、考古发现的史料不足以完全支撑我们传了几千年的神话;而《夏》的厚重则在于目前的考古成果缺乏和其他古文明优越性的比拼,简单而言,这是文明的战场制高点


由于鄙人对西亚、埃及、印度、欧洲、美洲的神话传说不甚了解,因此本文主要叙述华夏的。在前两篇里,我把新石器时代之前的人类分布图景描绘了大略,第一篇我说到了华夏新旧石器时代的交界点——伏羲,本篇则描绘的是新石器和铜石并用时代,上承伏羲,下启文明的开端——青铜时代——

首先明确,“三皇五帝”有两层含义。

狭义上指的是华夏上古时代历史人物。“三皇五帝”这一称谓其实是后人给安上去的,至今对于这八位大神到底是谁学界众说纷纭并无定论,只能说华夏文明本来就是多方汇聚融合而成,各方都有自己类似神一样的首领。其实这从另一方面也说明华夏文明的包容性之大!

后人脑补的身着天子服饰的三皇五帝形象,实际上那个时代不可能穿得这么华丽


广义上指的是历史时期,即“三皇五帝”时代,对应到考古学称为新石器时代及铜石并用时代,对应的考古文化遗址较出名的有仰韶文化(中原地区)、红山文化(燕辽地区)、大汶口文化(黄河下游)、龙山文化(中原和黄河下游,二里头文化的前身)等,这些都在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还有宝墩文化(长江上游四川,三星堆文化的前身)、屈家岭文化(长江中游湖北)、良渚文化(长江下游太湖流域)等。这段话有另外两层意思,一是这个时代的中华大地上平行分布着多个文化圈;二是这个时代的传说不仅仅是传说,而是可以对应到现今考古发现的古人类文化遗址。

文化圈分布大略



我们先来罗列一小部分主要的上古传说的人物或称号。盘古、有巢氏、燧人氏、华胥氏、天皇氏、神农氏、有熊氏、轩辕氏、金天氏、伏羲、女娲、少典、炎帝、黄帝、白帝、太昊、少昊、蚩尤、夸父、仓颉、共工、刑天、祝融、榆罔、颛顼、鲧、帝喾、帝挚、帝尧、帝舜、禹。

有点晕,是不是?然而这只是名字,这些名字之间发生的错综复杂、离奇纷繁的故事会是晕的N次方。我们来看几个例子吧。

有说盘古其实就是“葫芦”,葫芦多籽,是葫芦生殖崇拜的体现;

有说燧人氏是有巢氏儿子、华胥氏是燧人氏妻子、伏羲和女娲是华胥燧人的后代,这个儿子、妻子的说法是否太粗浅了点?

有说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大战,共工输了怒触不周山(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导致天崩地裂,然后就是女娲补天;

有说女娲补天其实是女娲族善于制陶,用陶片补房屋的漏缺,那共工难道就是打架输了撞倒了房屋?

有说共工是禹时代的人物,被禹打败逃走,后被祝融杀死;

有说共工就是鲧,禹的父亲,治水失败的那位;

有说太昊就是伏羲,也有说太昊是东夷族群首领;

有说东夷少昊是黄帝的儿子,这个就跟说匈奴是夏桀儿子獯鬻的后代一样扯淡;

还有说蚩尤联合夸父对抗炎黄联盟……

呃,这个话题就说到这里,再深究没意义,这其实就是捋不清的乱麻。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人物都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始祖,都是那个时代响当当的首领,这些传说故事反映的是那个时代各部族之间的联姻、传承、交流、冲突与融合


细心的朋友可能已经在上述那一堆名字和称号里发现有两位女性称号,一个是华胥氏,一个是女娲女娲出自华胥氏。华胥氏被称为中华民族始祖母,故里陕西西安蓝田县华胥镇(大家应该记得史前蓝田人吧,就是从蓝田县出土的,蓝田玉也产于此,宝地无疑);女娲大家就很熟悉了,小说里电视剧里各种女娲后人,女娲被奉为创世神和始母神。

西安市、蓝田县、华胥镇位置

在上述那些名字和称号里,有的其实表示的是同一个人以及他所出的部族。比如:炎帝是神农氏首领,榆罔是末代炎帝,也就是被黄帝融合的那位,也是炎黄联合对抗蚩尤的那位;黄帝是有熊氏首领,少典是黄帝先辈,黄帝又号轩辕氏;少昊是东夷族首领,也称为白帝或金天氏。这三位也是后来那场持续多年、流传几千年的史诗大战的主角。

关于“三皇”和“五帝”的版本非常多,我在这里各取三种呈现给大家。

三皇:1.伏羲、神农、女娲;2.伏羲、神农、黄帝;3.伏羲、神农、燧人;

五帝:1.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2. 少昊、颛顼、帝喾、帝尧、帝舜;3.太昊、炎帝、黄帝、少昊、颛顼。

大家不用纠结具体名位,反正他们都是大神,在我们心里都是伟光正的!禹之所以没在这些名单里,是因为他的儿子启创建了夏朝,他已被尊为夏朝第一任天子。关于尧舜禹这里补充一点,尧、舜、禹只是他们的江湖名号,他们的本名分别是伊祁放勋、姚重华、姒文命。而关于他们之间流传几千年的“禅让佳话”我留到下一章讲。

后人脑补的身着汉服的尧、舜、禹形象

大概梳理一下这些人物的关系,此处有剧透,慎入。燧人氏+华胥氏→伏羲+女娲→神农氏(炎帝),黄帝+炎帝+白帝打败蚩尤,后来四种文化融合,华夏统一,然后颛顼、帝喾、帝挚、帝尧、帝舜、禹依次登场。

之所以觉得这份人物关系靠谱,是结合史书描述与考古遗址资料来判断的,但这个并不一定是历史真相,特别是关于涿鹿之战的蚩尤来自哪个文化,目前还不确定,甚至对于“涿鹿”在哪里都不确定(有河北张家口涿鹿县、江苏徐州两种主流说法),期待更多的考古发现。


下面我们进入本篇最关键的部分。

前面我列举了很多考古文化,现在我来把众神归位到可能是他们曾经生活的土地上。

在第一篇我们说了,原始汉人是从黄河上游开始一路向东迁徙,逐渐散布整个黄土高原和华北平原西半部,这一时期对应的是前仰韶文化(河北武安磁山文化、甘肃天水秦安大地湾文化等),也就是有巢氏、燧人氏、华胥氏、伏羲早期生活的区域;

大地湾遗址出土的可爱陶器

后来就是仰韶文化(公元前5000年—公元前3000年),发达的农业文化,分布范围很广,以渭、汾、洛诸黄河支流汇集的关中、豫西、晋南为中心,北到长城沿线及河套地区,南达鄂西北,东至豫东一带,西到甘、青接壤地带,这就是伏羲后期、神农氏(炎帝)生活的区域,神农氏继承伏羲,我们熟悉的西安半坡遗址就属于仰韶文化;

半坡遗址出土的陶盆,历史书上经常见到

黄帝生活的区域在炎帝的北方,对应的是燕辽地区的红山文化(公元前4000年—公元前3000年),北起内蒙古中南部地区,南至河北北部,东达辽宁西部、辽河流域的西拉木伦河和老哈河、大凌河上游,标志性出土文物是“玉龙玉凤”,史载“黄帝之时,以玉为兵”;

红山文化出土的“玉龙”

少昊(白帝)生活的区域在炎帝的东方,因此叫东夷,对应的是山东大汶口文化(公元前4500年—公元前2500年),半海洋文化,分布地区东至黄海之滨,西至鲁西平原东部,北达渤海南岸,南到江苏淮北一带,我们的汉字“旦”,就源于大汶口;

大汶口文化刻符,文字的前身

而关于蚩尤,史书说蚩尤是九黎族首领,居住在黄河中下游以及长江流域一带,这样一说很笼统,黄河中下游以及长江流域是很大的区域了。如果非要对应到具体的、已经考古出的、规模宏大、实力强劲的遗址,那就只能是太湖流域的良渚文化(存疑)。良渚文化在距今4000年前后突然衰亡,可能与温度变化和大洪水相关,面对洪水,良渚人突然失去了生存空间,这就迫使他们中的部分向北迁徙到中原地区,导致与中原的炎黄发生了生存争夺战——涿鹿之战。由于在没有战略后方的情况下作战,加上中原集团之间组成了强大的联盟,致使战争以整个蚩尤集团的失败和中原集团的胜利而告终。但也有说蚩尤是属于神农氏部族,由于从事盐业生产而掌握了较为发达的冶炼工艺,因此武器较为先进。史载蚩尤“铜头铁额”,可能是面具吧。也有可能是蚩尤部族北上遇到了炎帝部族并依附之,然后从事盐业生产。这里就不再深究了。

良渚文化出土的玉琮

至此四大天王终于归位,中央是炎帝,北方是黄帝,东方是白帝,南方是蚩尤,此时炎帝的区域最大。在炎帝的西方就是当年没有向东迁徙的羌人。我们一般都知道涿鹿之战,但其实这之前还有一场大战叫阪泉之战,参战方为黄帝与炎帝。

天王归位


综合史料记载和考古发现,当时的图景是:气候变化,导致黄帝部族生活的红山文化区生存环境不乐观,因此南迁进入神农氏的仰韶文化区;气候变化同样影响到了神农氏的原始农业发展,神农氏部族经过上千年发展也已经尾大不掉,下面的附属部族开始不听号令,但炎帝榆罔却没有能力去摆平这些事,总之炎帝部族此时很虚弱(《史记》:轩辕之时,神农氏世衰。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农氏弗能征)。所以当黄帝部族南下时炎帝部族没法组织有力抵抗,双方爆发“阪泉之战”,三战下来,黄帝胜炎帝败,但以黄帝族的实力是灭不了炎帝族的,因此双方言和,结为同盟。这一过程对应到考古上为:红山文化进入仰韶文化

但蚩尤部落由于技术先进战力强悍不服输,不赞成双方言和,也可能结盟后做了对他们部落不公平的事(《史记》:炎帝欲侵陵诸侯…蚩尤作乱,不用帝命),因此蚩尤部落仗着武力联合其他一些不服的部落公开与炎黄联盟对抗,蚩尤首先打败炎帝榆罔,榆罔向黄帝轩辕求助,轩辕和榆罔一起经过艰苦卓绝的战斗打败了蚩尤,其中还联合了东夷少昊部族的力量,这就是“涿鹿之战”。之后“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史记》”。这一过程对应到考古上为:大汶口文化向西延伸,最后红山文化、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融合为龙山文化(铜石并用时代,公元前2500年—公元前2000年),这是一个文化突变。

龙山文化分布范围大略

我们熟悉的五帝时代皆属于龙山文化。龙山文化向后发展就是二里头文化,也就是夏朝,此时华夏族基本形成,华夏文明正式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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