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屈辱的隐忍
刘邦死后,刚年满十六岁的嫡长子刘盈即位,史称汉惠帝。由于刘盈年轻,汉朝的政权,实际上是掌握在他的母亲吕后手中。吕后为人阴狠毒辣,此前与她夺嫡的戚夫人母子,在汉惠帝即位后相继被吕后陷害而惨死,而本性纯善的刘盈对此除了大哭之外无可奈何。然而对吕后的评价,并不能仅仅从人品的层面来看,作为刘邦之后的汉帝国元首,吕后在执政十六年漫长的时间里可谓足够合格——吕后的执政风格与其人的品性几乎是一片镜子的正反两面,她崇尚“黄老”之术,以道家清静无为的风格推行“休养生息”的政策,司马迁对此评价说“政不出户,天下晏然”;而这一政策在吕后死后也得到更完美的执行,才有了名垂千古的“文景之治” 。所以后人对此评价说:“高帝与吕后共定天下。”
然而一个女人作为国家元首,往往要比男人承受更大的压力和痛苦。刘邦死后没有多久,冒顿单于的使者就送上了一封极其羞辱的书信:
这封国书可谓极尽流氓之能,而在所谓寡妇鳏夫各取所需的背后,依然能看出冒顿念念不忘入侵中原的野心。事实上冒顿又怎么可能贪婪吕后本人,他这样一封流氓国书的目的,无非是要欺凌汉朝,激怒吕后,最后达到引发汉匈再次交兵的目的——“愿游中国”,怎么游?当然是大军来游!
可想而知,当吕后看到这样一封书信,会是怎样勃然大怒。于是她赶紧召集丞相陈平、大将樊哙和中郎将季布等大臣商议。吕后在会上开场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斩杀匈奴使者,发兵攻打匈奴。而樊哙也应声附和,立下豪言壮语:“臣愿意带兵十万,横行匈奴中。”
《楚汉春秋》中的樊哙
可这时,在旁的季布却发出了一声冷笑。吕后听到后也起了疑虑,便问季布的建议,季布回说:“樊哙可以斩了!”
“此前代地叛乱,高皇帝起兵三十二万攻打匈奴,当时樊哙就是上将军。可是后来的结果我们都知道了,高皇帝被匈奴围困于平城,樊哙当时又在干什么?那时天下传唱士兵的悲歌:‘平城之下实在太苦!七日不食,不能弯弓弩!’直到现在歌声犹在耳边,创伤还未平复,但樊哙却要动摇天下,夸口说什么‘带兵十万横行匈奴’,这就是欺君之罪!”
季布一番义正言辞的庭辩,说得樊哙哑口无言。而他也知道吕后受到冒顿的羞辱,心中愤懑,便又劝说吕后:“蛮夷人就好比是禽兽,听到他们的好话并不值得高兴,听到他们的恶语也不值得愤怒。”吕后此时已经明了其中利害,以高祖的雄才伟略,尚且有白登之围的惨败,放眼国中又有谁能是匈奴的对手?她只好抛开个人的屈辱,命使者回书一封还报冒顿单于,信中如此写到:
现在有句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冒顿看到来信后,知道勾引汉朝出兵出来决战的愿望落空,而吕后确实有着非凡的见识和气度,便收起了此前的流氓嘴脸,写信回复:“此前并没有听闻中国的礼义,如今终于见识到了,还请陛下原谅我之前的狂妄。”
汉匈之间因为一封国书而绷紧的战争之弦,终于得以放松了。
季布画像
面对日益骄横的匈奴,流氓一般的羞辱,吕后选择了隐忍,用最谦卑的语气回应,并维持着高祖时期既定的和亲政策。对吕后、樊哙乃至季布而言,又何尝不想与匈奴一决死战洗刷耻辱,然而汉初的国力,实在不能和匈奴相抗衡,隐忍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而这样的屈辱,并非只有吕后一个人承受。
汉惠帝在位七年,在二十四岁时就英年早逝。此后吕后扶立养子刘恭为帝,并正式临朝称制。在实际执政十六年,也就是吕后八年的秋天,吕后驾崩。以朱虚侯刘章、丞相陈平和太尉周勃为首的保刘一党羽随即发动政变,祭出高祖时期白马盟约“非刘氏不王”的大旗,剿灭以吕产、吕禄等庸才为首的吕氏一族。讽刺的是,吕后之所以封周勃为太尉,乃是因为刘邦死前说“能安定刘氏天下的人必定是周勃”,如果吕后泉下有知,原来安定刘氏是如此办法,会不会后悔莫及呢?
程十发画周勃像
政变成功后,群臣商议,最终决定迎立汉高祖刘邦的第四子、代王刘恒为帝,史称汉文帝。“文景之治”由此开启,汉帝国进入惊人的高速发展阶段。而汉匈之间的争斗和外交,也随之进入了下一个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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