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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黄金时代的阿拔斯帝国(四)——突厥西迁

阿拔斯帝国度过了其头一百年的黄金时代后,哈里发权力先是被突厥禁卫军架空。而后,白益家族又自伊朗北部兴起、控制了巴格达朝廷,地方上则同时见证了一干什叶派势力的兴起,这是10世纪的事体。终于在11世纪,真正有组织的突厥人滚滚西来,成为了阿拔斯哈里发的新一轮控制者,并造成了伊斯兰世界逊尼派的复兴。

内亚草原自古严酷,先前伊斯兰世界对于突厥奴隶的巨大需求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人口的增长,就像他们在东非斯瓦西里海岸的教友们对于黑奴的巨大需求有效遏制内陆马拉维等地食人族的过度人口增长一样。然而在残酷的猎奴战争中,仍然有不少部族因为落败或取胜而西迁寻找新的道路,乌古兹(Ghuzz)突厥人就是其中的一支。

关于传说中的乌古兹可汗,有一个传说。他生下来就拒绝吃奶,要求他妈皈依伊斯兰。直到他妈开始读【古兰经】,才开始吃奶。这个故事,极有可能是后世塞尔柱或是奥斯曼人的发明,表达了他们甘当逊尼派正统继承人的愿望。

面对途径中亚绿洲城市时必然装备了更好兵器和铠甲的突厥骑兵洪流,白益王朝先前倚重的被伊朗山区步兵完全无法匹敌。此时架空中央的突厥人,再也不是先前禁卫军那种哈里发的家奴,而是实质上的主人。

突厥人的冲击和各个地方政权的兴衰,导致了影响到以后伊斯兰世界宪制的演进。一个新的概念,“苏丹”(Sultan,不是用作地理概念的非洲那个苏丹Sudan),开始兴起。这个词原意为权力,现在指的是通过武力上位、并用财政和军事资源保卫乃至传播伊斯兰教的军阀。11世纪以后,从尼罗河畔到恒河入海处,遍地苏丹,以致于后来的奥斯曼统治者虽然自1520年代以后成为了哈里发,人们也更习惯沿用还是突厥小公国时代的苏丹称呼他们。

来自乌古斯突厥集团的塞尔柱人更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赢家。图格鲁尔、其侄子阿尔斯兰和后者的儿子马利克沙,更是作为前三代领导核心而被后世铭记。阿尔斯兰的女儿更是嫁给了在世哈里发的儿子,形成了日本三大幕府控制朝廷的复杂关系。作为来自伊斯兰边缘地区的政治暴发户,塞尔柱人还大力资瓷逊尼派的学术,以为自己的合法性背书,显示自己是拨乱反正、扭转先前什叶派狂潮的伊斯兰正统拯救者。笔者青年时代,就在土耳其的科尼亚(后来从塞尔柱帝国分裂出来的罗姆苏丹国首都)和伊朗的伊斯法罕分别见到过始建于塞尔柱时代的神学院和清真寺。在从安纳托利亚到伊朗高原的广袤土地上,塞尔柱苏丹们大修神学院。提供给大量贫穷学生食宿就读的机会。

(1072年,曼兹科特战役大败拜占庭后一年,塞尔柱人的版图,最左处)

于是,阿尔斯兰留下了“心地宽仁、乌里玛(宗教团体)之友和乐善好施”的美名。当然,更让塞尔柱人青史留名的,是他们敢于向代表西方的异教徒势力拜占庭亮剑。1071年,曼兹科特之战大败拜占庭军后,被塞尔柱人劝诱的土库曼人(游牧的突厥人,因为其部落流行的诸般江湖恶习,给已经定居的塞尔柱人治国理政造成了潜在的隐患)大量进入已经不再是罗马人(拜占庭人自称)控制的安纳托利亚。先前阿拉伯人奋战三百年都不能占领拜占庭人亚洲腹地和马场,此时以后再也没有完整地复归于君士坦丁堡的皇帝。今天以安纳托利亚为国土最主要部分的土耳其共和国,被认为是突厥语世界的龙头老大。而这片土地的突厥化(主要指语言,然后才是其他民风习气),就是从那时慢慢开始的。

不愿接受穆斯林统治的希腊人(拜占庭的主体民族)、亚美尼亚人等,则纷纷像小亚细亚西海岸迁移。突厥人之后的托钵僧和教团渐次跟上,发挥了复读机的作用,使得伊斯兰化也和突厥化同步进行。所以和后来的奥斯曼人一样,塞尔柱人被时人(主要是阿拉伯人)认为振兴了伊斯兰世界的武德,并不被认为是外来者,反而是护法的新鲜血液。

945-1055年的逊尼派世纪,终于结束。然而,此时伊斯兰世界的几方都已经达到了其扩张的极限。科尔多瓦哈里发国分裂为二十个小埃米尔(大约是王子的意思)国,法蒂玛王朝渐渐丧失了对发家之地西北非和前线黎凡特的控制,阿拔斯的哈里发更是政令不出巴格达。而以王子苏莱曼割据科尼亚为标志,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塞尔柱突厥帝国也难免分崩离析的命运。下一波伊斯兰世界大帝国的出现,要等到早经历几个世纪治国理政经验和火药等新技术改进后,才会以帖木儿、奥斯曼、萨法维和莫卧儿的形式表现出来。

中古伊斯兰帝国难以维持广袤国土过100年,也反映出了伊斯兰在普世特质的背景下,难免传播到各地后因为教派分化和被其他因素裹挟,文化差异过大以政治分裂体现出来的事实,正如从大泽乡到六国遗民纷纷起兵显示出暴秦对于山东六国故地的文化整合的多么肤浅和来不及。

而下一波冲击刚恢复逊尼派正统不久的伊斯兰世界之浪潮,即将从西方如洪水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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