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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黄金时代的阿拔斯帝国(六)——蒙古入侵与哈里发的末日

11世纪,当十字军的狂潮席卷中东之时,一位名叫苏拉米(al-Sulami)的教法学家,带着极大的护教热情远赴巴格达,祈求塞尔柱苏丹和阿拔哈里发出兵,得到的结局却是充耳不闻、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在伊斯兰世界的民间,十字军的阑入却是引发了新一股圣战的浪潮。四百年前祖先骑着骆、带着宝剑征服中东广大区域的阿拉伯人,此时早已丧失了武德,混的好的能够成为教法学家、一般的只能沦为费拉(阿拉伯语:农民)了。所以抵抗十字军最激烈的,是突厥人和库尔德人。

(十字军入侵前的阿拔斯帝国,处于衰落的过程中)

此时盘踞摩苏尔和阿勒颇的突厥摄政(Atabeg)赞吉、及其儿子努尔丁,本身就因领地几乎被十字军国家包围、处于大前线而成为圣战的领头羊。埃德萨在1144年终于落入赞吉之手,直接引发了西欧的第二次十字军东征。

不复第一次十字军的傲人战绩,从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开始,来自西欧的基督徒就再也没能在战略上碾压过已经奋起抵抗和更加团结的穆斯林。不过在西方的压力面前,赞吉也将目光投向了埃及,就像困于厦门的郑成功急于得到台湾作为抗清基地一样。

四大十字军王国中最强的耶路撒冷王国,原本就也对这个穆斯林的大粮仓和大后方虎视眈眈。1160年代,当耶路撒冷国王阿马立克(Amalric)入侵埃及时,此时已经开始衰落的法蒂玛王朝、需要借助赞吉的势力才得以抵挡。1167,为了埃及长治久安和避免自身军队疲于奔命为法蒂玛人续命,努尔丁派出麾下一员库尔德人大将入主埃及。根在一起的,还有那位将领的侄子、日后扬名世界的抗击十字军英雄,萨拉丁。他叔叔在埃及死后,萨拉丁就接任了赞吉王朝驻埃及军队的司令,兼法蒂玛王朝的宰相。1171年,萨拉丁终结了法蒂玛王朝,事实上建立了阿尤布王朝,遥奉赞吉、塞尔柱和阿拔斯为宗主。两百多年被什叶派统治的埃及,呼图白上再次想起了祝远在巴格达的哈里发万寿无疆永远健康的祈祷声。和马格里布一样,巴格达的哈里发事实上对这个埃及的新政权没有半点控制能力,塞尔柱人和赞吉王朝也是如此,只是地图开疆罢了。于是,随着西班牙的科尔多瓦哈里发的崩溃,原本敢于在哈里发尊号问题上和巴格达分庭抗礼的两大对手灰飞烟灭,虽然从安达卢西亚(西班牙南部)到索格狄亚那(中亚阿姆河锡尔河流域)都出现了对巴格达哈里发的祝福,事实上对于阿拔斯帝国而言,这只是地图开疆罢了。

萨拉丁本人的抗击十字军英雄形象,也是经历了后世的不断建构、尤其是19世纪力薄儒(Liberal)的挖掘,才呈现出了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样子。在他上位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作为一个外来政权的阿尤布家族(当然埃及人也习惯了这种外来统治),对内镇压不同派别、对外出兵叙利亚对名义上是宗主的赞吉王朝势力同室操戈。当赞吉王朝被扫荡得差不多的时候,萨拉丁才在乌里玛(教法学家)背后的口水声中因势利导,利用赞吉掀起的圣战热情发起了对十字军的讨伐。1187年的哈丁之战,留在东方的十字军精华,付之一炬(萨拉丁亲手斩杀了袭击穆斯林商队的雷诺德、以及斩草除根地屠杀了全部骑士团成员,连高额赎金都不要了)。

然后,萨拉丁收复耶路撒冷,达到了他起兵以来的顶点。随之而来的第三次十字军东征的结果,是基督徒守住了战略地位更为重要、也更容易通过意大利城邦海上增援续命的阿克城,直到1299年此城被埃及马穆鲁克王朝攻陷,标志着持续两个多世纪的十字军东征的失败。

在这城头变幻大王旗的乱世中,巴格达朝廷中唯一有所作为的哈里发是纳西尔(al-Nasir,1180-1225)。他借力打力、通过与新崛起的花拉子模结盟消灭了最后一位塞尔柱苏丹图格鲁尔(这也恰恰是首任塞尔柱苏丹的名字)。此后,他又通过和阿富汗的古尔王朝结盟,避免了花拉子模人复读先前塞尔柱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模式。纳西尔痛感先前几百年来什叶派和逊尼派杀得你死我活导致伊斯兰世界的分裂和外来势力趁虚而入,还以苏菲派的形式发展兼容两派的融合信仰。为了避免手头没枪而受制于外人,他重振了原本并不显著的城市民兵(futuwwa,以为“年轻人”)体制,使他们一律效忠于哈里发本人,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然而,纳西尔的努力对于积习日久的伊斯兰世界,似乎毫无作用,再也不能开历史的倒车。因为数百年来,人们已经习惯了苏丹和埃米尔们作为军头割据一方,此时哈里发作为宗教领袖重新站出来想要光复阿拔斯,却是打破了很多人的心理预期和舒适区。而给这短暂中兴最后一击的,是此后蒙古人突然从地平线上兴起、给内亚造成的巨大破坏。

1258年,最后一位阿拔斯哈里发按照蒙古民风习气,被裹在麻袋里,马蹄践踏至死。按照蒙古人的说法,这种不流血的死法恰恰是为最贵长者准备的。一位阿拔斯家族的年轻人流落到开罗,被埃及的马穆鲁克军头拥立为哈里发、然后令其东征死于蒙古人手中,又变戏法似的拥立了一位阿拔斯家族额年轻人。马穆鲁克手中的哈里发,连原先巴格达的圆城(皇宫)都没有了,一生中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内斗频繁的马穆鲁克新苏丹上位时,参与典礼。

(蒙古人最终成为阿拔斯的终结者)

然后是1520年代奥斯曼苏丹攻灭马穆鲁克后,最后一位不被广泛承认的阿拔斯哈里发禅位,奥斯曼家族接任哈里发,直到192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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