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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德祠记(宋琬)》原文及译文

怀德祠记  宋琬

余读史至韩献子世家,嘉其有存赵武之功。太史公称其为天下阴德,享祀十世,有以哉!卢龙韩氏,盖多君子,而待御西轩先生,以名德闻。考其先,自晋平阳迁居于此。先生起家万历丁丑进士。以御史解组归,累征不起,隐于钓台者三十年。余尝徘徊其下,窃意先生殆古狂狷者流,既已不为世用矣,故放乎山川以自娱。已而过东门之墟,有堂巍然曰怀德祠。询之,则先生之畏垒①。先是,郡城东南,地多污莱。先生用形家②言,建天妃宫于其方,乡人德焉。以其余材作室,肖先生之像而祀之。他如置学田以赡贫士,输囷廪③以活饥人,掩骴施槥④,餔糜授药,父老至今能言之,相与咨嗟涕泗。过其下者,辄流连不能去云。

宋子曰:“呜呼!贤者之系人家国,岂不重哉!昔者,臧文仲殁,鲁人哀之。子皮之死,子产叹其无与为善。先生抱经世之略,不获用于世,退而为德于乡,岂望后人之俎豆我哉!而夷考卢龙自庚午被创以来,问当时阀阅之家今尚有存者乎?非若敖之馁,则栾盈之败,甚且有汙潴其宫室者。而先生之子孙,独能保世滋大,蔚有令闻,不亦駸駸⑤乎献大夫之遗烈哉!且夫先生悬车⑥之岁,在神宗之中年,上恬下熙,灾变罕有。然而岁一不登,辄忾然忧之。今卢龙之可忧者,非一端而足也:士有荡析之悲;氓有采葍⑦之困;千金之家,有丐于市者矣,凡民之丧,有葬而裸者矣。使先生在,则必有蒿目⑧伤心,发为救时之策。而惜也,九原⑨不作,民罔依归,官先生之里者,糜所资故实而为政焉。传曰:“不有君子,其何能国?”宜乎豚肩兔首,劳邦人之伏腊⑩也欤?

祠之修,始于万历某年。顺治某年,陈公宏业乃更葺之。先生名某,号西轩。(余)论乡人之所以祀先生者,并以示其子孙,俾世守焉。

                                             (选自《安雅堂集》)

畏垒:修德成道之所。形家:堪舆家的别称,就是现在说的风先生。囷廪:都是谷仓。骴.槥:骴,尚有肉的腐骨;槥,棺材。駸駸:形容盛大的样子。悬车:不参与政事。葍:恶菜。蒿目:目乱的样子。九原:也作九泉 伏腊:夏伏冬腊,两个祭祀的名称。

 [参考译文]

我读史到韩献子世家,赞成他有保存赵孤赵武的功绩。司马迁称他是天下的阴德,享祀了十世,是有缘故的啊!卢龙韩氏,实在多君子,而御史西轩先生凭借名德闻名于世。推究他祖先,是从山西平阳搬到这里的。先生是明神宗万历丁丑年进士出身。后来从御史职上辞职回来,屡次征召,不出去做官,隐居在钓台有三十年。我曾经徘徊在那里,私意以为先生属于古时狂狷一类人物,既然已经不被重用,所以放游在山川之中来自己娱乐。不久,走过东门的地方,看见很高的堂叫怀德祠。询问得知,那是先生的修德成道之处。从前,郡城的东南,有许多荒地。先生采纳了堪舆家的话,在那里造了一座天妃宫,一乡的人感激他。就用多馀的材料做屋子,画了先生的像来奉祀他。其他的像备了学田来养穷的士人,捐出米粮来救活饥饿的人民,埋尸施棺,施粥给药等事情,父老乡亲到现在还能够说出来一起叹息流泪。经过那边的人,常常流连不能离开。(叙韩公家世.官阶,在乡邦之德泽及立祠之故。)

宋子道:“唉!贤人关系着国家,难道不重要吗?”从前(春秋时),臧文仲死了,鲁国人都哀悼他。郑国子皮死了,子产感叹没有人同他一起行善政。先生拥有经国济世的才能,却得不到当世的重用,退下来在本乡行德泽,难道是希望后来的人祭祀他吗?可是我考察卢龙从崇祯庚午年受灾以来,问问当时的功勋之家,现在还有存在的吗?他们不是像楚国若敖氏之绝嗣,便是像晋国栾盈那样失败,甚至于宫室也变做低矮潮湿的地方。可是先生的子孙,独能够保世而滋生光大,聚集着有好的名誉。不也是很盛地有韩献子的遗业吗?并且先生解职的时候,是神宗的中期,上下平安快乐,很少有灾变。可是年岁一不好,常常叹息忧伤着。现在卢龙让他忧虑的,不止一处呢:士人有离开流荡的悲哀,百姓有采食恶菜的困苦,富贵的人家,都有在市上乞食的了,平常百姓的丧葬,有不备棺木的了。假使先生还在,那一定会触目伤心,发出救时的良策。可惜先生在泉下不能起来,百姓无所依归。在先生乡里做官的,没有靠着遵循惯例来办政事的。传上说:“没有君子,哪里能够立国?”所以劳烦乡里人准备猪首兔首来祭祀他,这不也是应该的吗?”(言贤人有系于国,先生德泽于乡,故遭事变而子孙能保大,其受享祀固宜。)

    怀德祠始建于万历某年。清顺治某年,陈公宏业重新修理。先生名某,号西轩。我讲述乡里人祭祀先生的原因,并且给他的子孙看,使得世代守着先生的美德。(叙徐祠之修葺及从祭者,与作记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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