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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庆一家的"幸福生活" - 读者文摘 - 文化读书社区 - 新浪网
说到《金瓶梅》中的食货经济,就不能不先弄清16、17世纪中国人所使用的货币。

  古人使用何种货币?人们从明清小说以及后世的戏曲、影视中得来的印象,似乎有两种:铜钱与白银。

  铜钱早在先秦时期就已经流通,有布钱、刀币、圜钱等不同形制。其中圜钱为圆形铜板,中间有孔,孔始而圆,继而方,因此人们又称铜钱为"孔方兄"。后来的"秦半两""汉五铢",以及历朝历代所铸造的铜钱,大都是这种样式。

  明代承前朝之制,依然使用铜钱。铜钱的货币单位是"文"和"贯":一个铜钱为一文,一千文为一贯。古代小说中形容用绳子穿起来的一贯铜钱,常说"青蛇也似一贯铜钱",十分形象。但铜钱价值低,分量重,携带不便。因此到了明代中叶以后,铜钱用量减少,人们在商贸活动中主要使用白银。

  白银属于贵金属。常见的贵金属有黄金、白银两种,但黄金很少直接在市面上流通,一般总要换成银子使用。中国是世界上使用白银最多的国家。从明代中叶始,一来因中国以瓷器、丝绸为主的对外贸易保持着很大顺差,二来因美洲银矿采用先进的采掘提炼技术,白银产量激增,于是大量美洲白银直接或间接(通过欧洲)流入中国。再加上日本及其他地区白银的流入,在几个世纪里,中国成为"吸引全世界白银的唧筒(即抽水机)"(费尔南·布罗代尔:《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据外国学者分析,在公元1800年以前的两个半世纪里,中国从世界各地获得六万吨白银,约占世界白银总量的一半(安德烈·弗兰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这使得中国明清两代以白银为通行货币,成为可能。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民国前期,1935年国民政府发行"法币",白银才宣告退出金融舞台。

  我们在《金瓶梅》中最常看到的货币,正是白银。前述潘金莲请客,用的便是白银。此外,小说中也有用铜钱的记录。如第四回郓哥到处寻找西门庆,是要"赚得三五十钱,养活老爹",这里的"三五十钱",指的应是铜钱。第五回武大被西门庆踢伤后,潘金莲"拿了铜钱"托王婆去买药。第七回薛嫂向西门庆介绍孟玉楼前夫开布店时买卖兴旺,"一日不算银子,铜钱也卖两大簸箩"。

  那么明代人除了使用白银和铜钱,还有没有其他形制的货币?有,那就是纸币。仍是《金瓶梅》第五回,郓哥因与王婆厮闹吃了亏,跑去向武大揭发王婆撮合潘金莲、西门庆通奸等事,并自告奋勇要帮武大捉奸。武大感激说:"既是如此,却是亏了兄弟。我有数十贯钱,我把与你去。你可明日早早来紫石街巷口等我。"(按:人民文学出版社《金瓶梅词话》校点本将"数十贯"改为"数贯")武大说到做到,当时就给了郓哥"几贯钱并几个炊饼"。

  然而,武大身上怎么会带着"数十贯"铜钱呢?按明初制定的铜钱、白银换算比率,一两白银等同于一贯铜钱,"数十贯钱"相当于数十两白银,卖炊饼的武大显然没有这样的财力。即便是财主西门庆,出门时身边也只带"三五两银子"(第三回)。更何况一贯铜钱重六七斤,数十贯铜钱--假定是二十贯吧,重一百二三十斤,武大还要挑着炊饼担,又怎么扛得动?由此可知,武大怀里揣的应当是纸币,而且是贬了值的纸币。 了解一点儿中国货币史知识的人都知道,中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纸币的国家。在西周时就有类似纸币的货币,称为"里布"。东周时民间曾使用"牛皮币"和"傅别",后者相当于期票。汉武帝时发行过"白鹿皮币",以鹿皮为币材。唐朝的纸币叫"飞钱",宋代的纸币称"交子""会子"。到了元朝,就几乎完全使用纸钞了。元代的纸钞号称"宝钞",用特殊的纸张印刷,单位仿照铜钱,有"贯"有"文",面值分为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一贯、两贯等。后来又发行一种"银钞",单位和白银一样,分为"两""钱""分""毫""厘"等面值(郭彦岗:《中国历代货币》)--我们读元代文献,说到多少贯、多少文,或是几锭、几两、几钱,指的大都是纸钞。

  明朝开国时,统治者考虑到元代后期纸钞贬值,导致经济崩溃、政权垮台,想恢复使用铜钱。可老百姓(尤其是商人)不乐意,理由是铜钱不便携带,还是纸钞好用。因而明朝洪武初期就制定钞法,印制纸钞,名为"大明宝钞"--北京城里有条宝钞胡同,早先应当就是印制、兑换纸钞的地方。

  明代政府还规定,民间不准使用铜钱和金银,只能用纸钞。不过政府自己先破坏了规矩,收税时照收金、银和铜钱;给官员发薪金,或跟百姓做交易,却只给纸钞。结果弄得纸钞信誉一落千丈,大幅贬值。钞法实行不到百年,纸钞已经跌得一文不值。

  由于纸钞大幅贬值,没人愿意接受,于是百姓私下都使用白银作为商品交换等价物。官府始而严厉禁止,后来则睁一眼闭一眼,最终索性抛开禁用白银的命令。因此明代中后期,白银变成主要货币,纸钞基本退出金融舞台,铜钱也只用于小额交易。《金瓶梅》所反映的,正是这一时段的货币情况。

  按说《金瓶梅》的时代,纸币早已敛形匿迹,但武大郎怀中为什么还揣有纸钞?这大概跟《水浒传》有关。众所周知,《金瓶梅》是在《水浒传》第二十三、二十四回武松打虎及潘金莲偷情的情节基础上,扩展编创而成。据笔者考证,《水浒传》的主干部分(前四十回)大约创作于明代宣德初年(参见本书附录二),因此书中还留有使用纸钞的痕迹。

  兰陵笑笑生在照抄《水浒传》相关情节时,已注意到货币形制问题,将原故事中使用纸钞的地方,大都改成银两。如《水浒传》中武松打虎所获赏金为"一千贯(纸钞)",根据当时(宣德年间)的银钞比价,大致可以折合成白银二十两。而到《金瓶梅》中,笑笑生径自改为"赏银三十两",这些处理,都是合情合理的。但有些地方,《金瓶梅》却又保留了《水浒传》中的货币形制。像武大报答郓哥,《水浒传》中的对话是:"我有数贯钱,与你把去籴米。"《金瓶梅》则改为"我有数十贯钱"云云--这是否因为笑笑生觉得"数贯钱"太少,而径自增为"数十贯钱"呢?因为在笑笑生著书的年代,纸钞真的是一钱不值了。以下几篇文章以西门庆的家庭生活为中心,看看明代万历年间山东运河两岸的物价水平和庶民生活。不妨将衣、食、住、行的次序稍作调整,先来看看"食"。

  "民以食为天。"洞悉读者心理的小说家对此深有领会,《金瓶梅》中吃喝饮宴的场面也就格外多。各种酒席丰俭不一,花费也各不相同。除前举潘金莲主持的家庭便宴外,第二十一回,西门庆众妾约定每人出银五钱,共凑了三两一钱银子,请西门庆、吴月娘吃酒。这个价格,约合今天人民币六百多元。

  另一回,李瓶儿下棋输了五钱银子,潘金莲张罗用三钱银子买了一坛金华酒(合六十元),二钱银子买了猪头及蹄子(合四十元),让来旺媳妇宋惠莲烧好,潘金莲、李瓶儿、孟玉楼等同吃,还给吴月娘留出一份(第二十三回),总共约合一百元。

  蟹肥时节,吴月娘买了三钱银子螃蟹,请众人吃了一日(第五十八回),约合六十元。当时物价之低廉,由此可见一斑--百多年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也记述了一席螃蟹宴,按刘姥姥的估价,一斤可称两三个的大螃蟹,每斤值银五分,约合今天十元;席中共用七八十斤螃蟹,约值银三四两(《红楼梦》第三十九回)。吴月娘请客的螃蟹肯定没这么多,就按一二十斤计算吧,每斤价格才合两三分银子(相当于今天四到六元),只有康乾时期的一半。这是随着白银的大量涌入,钱多物少,引发清代物价上涨的缘故。

  《金瓶梅》中最丰盛的一席家宴,是第十六回西门庆出钱替结拜兄弟应伯爵过生日,在应家摆下酒席,十兄弟畅饮一日,还叫了两个"小优儿"(小演员)弹唱助兴。连同赏小优儿的钱,总共五两四钱银子,相当于一千一百元。

  不过同西门庆招待、奉迎上司相比,这样的酒席,又显得"寒酸"了。第四十九回,西门庆设宴招待新任巡盐御史蔡状元及东平府巡按宋御史。酒席上"说不尽肴列珍馐,汤陈桃浪,酒泛金波","当日西门庆这席酒,也费够千两金银"。临去时,西门庆又让手下把两桌酒席送给蔡、宋两御史,其中包括"两坛酒、两牵羊……一副金台盘、两把银执壶、十个银酒杯、两个银折盂、一双牙箸……"统统装入食盒,"共有二十抬"--这个"饮食"账里,还包括金银酒器,价值实在无法算清。
官绅财主的饮食状况如此,底层百姓也应有口腹之欲。不过填饱肚皮,是他们更迫切的愿望。西门庆的女婿陈经济,由饫鲜餍肥的财主子弟沦落为乞丐,包工头侯林儿请他到"食荤小酒店"吃酒,是"四盘四碟,两大坐壶时兴橄榄酒……两三碗湿面",连酒带菜,共花了一钱三分半银子(第九十六回),合今天二十七元。底层社会的饮食消费水平,由此可见一斑。  

  以上谈的,主要是饮食的价格。其实对饮食的内容,小说家抱有更为浓厚的兴趣。随便举第三十四回为例。先是应伯爵陪着韩道国到西门庆家说事,西门庆唤画童取茶,"不一时,银匙雕漆茶钟,蜜饯金橙泡茶,吃了"。韩道国走后,西门庆又留应伯爵吃酒,应伯爵趁便提道:

  我还没谢的哥,昨日蒙哥送了那两尾好鲥鱼与我。送了一尾与家兄去,剩下一尾,对房下(即妻子)说,拿刀儿劈开,送了一段与小女;余者打成窄窄的块儿,拿它原旧红糟儿培着,再搅些香油,安放在一个磁罐内,留着我一早一晚吃饭儿,或遇有个人客儿来,蒸恁一碟儿上去,也不枉辜负了哥的盛情。

  虽是一派阿谀之词,却也透出应伯爵的"美食家"素养,背后则显露出小说家的饮食文化趣味。接着酒菜上来,"先放了四碟菜果,然后又放了四碟案鲜:红邓邓的泰州鸭蛋,曲弯弯王瓜拌辽东金虾,香喷喷油炸的烧骨,秃肥肥干蒸的劈晒鸡。第二道,又是四碗嗄饭(即佐餐菜肴):一瓯儿滤蒸的烧鸭,一瓯儿水晶膀蹄,一瓯儿白炸猪肉,一瓯儿炮炒的腰子。落后才是里外青花白地磁盘,盛着一盘红馥馥柳蒸的糟鲥鱼,馨香美味,入口而化,骨刺皆香。西门庆将小金菊花杯斟荷花酒,陪伯爵吃"。

  仍是这一回,书童求李瓶儿在西门庆面前替他说人情、赚外快,拿一两五钱银子,"买了一坛金华酒,两只烧鸭,两只鸡,一钱银子鲜鱼,一肘蹄子,二钱顶皮酥果馅饼儿,一钱银子的搽穰卷儿",整顿一桌酒席孝敬李瓶儿。这一席酒,西门庆也吃了些,众人也都跟着沾光,只有看门的小厮平安没吃到。于是平安向潘金莲诉苦,由此加深了潘金莲与李瓶儿的矛盾。这一切,全都是以饮食为诱因。

  单是一回书,就有如此多的内容与饮食相关联,全书饮馔内容丰富多彩,由此可以概见。有些时候,很普通的饭食,也被小说家的妙笔描摹得令人垂涎。一次,西门庆留应伯爵、谢希大两人在家中吃"水面"。小厮"用方盒拿上四个靠山小碟儿,盛着四样儿小菜:一碟十香瓜茄,一碟五方豆豉,一碟酱油浸的鲜花椒,一碟糖蒜;三碟儿蒜汁,一大碗猪肉卤,一张银汤匙,三双牙箸"。三碗面端上来,"各人自取浇卤,倾上蒜醋",应、谢二人"只三扒两咽,就是一碗"(第五十二回)。从两人的吃相中,不但看出帮闲嘴脸的可笑可鄙,也捎带写出西门庆家饭菜可口,饮食讲究
《金瓶梅》是中华饮食文化的百科全书,同时又是中华服饰文化的十全大典。书中人物的衣着,尤其是女性人物的衣饰,让人看了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正月初九是潘金莲的生日,她格外打扮了一番:"上穿了沉香色潞绸雁衔芦花样对襟袄儿,白绫竖领,妆花眉子,溜金蜂赶菊纽扣儿,下着一尺宽海马潮云羊皮金沿边挑线裙子,大红缎子白绫高底鞋,妆花膝裤,青宝石坠子,珠子箍。"孟玉楼的打扮与潘略同,"唯吴月娘是大红缎子袄,青素绫披袄,沙绿绸裙,头上戴着髻、貂鼠卧兔儿"。众妻妾济济一堂,服饰裁剪入时,用料讲究,颜色搭配十分协调。(第十四回)

  及至正月十五众妻妾到李瓶儿新买的房子中去看灯。"吴月娘穿着大红妆花通袖袄儿,娇绿缎裙,貂鼠皮袄。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都是白绫袄儿,蓝缎裙。李娇儿是沉香色遍地金比甲(即马甲、坎肩一类服装),孟玉楼是绿遍地金比甲,潘金莲是大红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盈,凤钗半卸,鬓后挑着许多各色灯笼儿。"登楼看灯时,潘金莲还故意"把白绫袄袖子搂着,显她遍地金掏袖儿,露出那十指春葱来,带着六个金马镫戒指儿"。如此服饰,近于"内家(指宫中)装束",楼下看灯人见了,疑为"公侯府位里出来的宅眷","贵戚皇孙家艳妾"(第十五回)。可见当时外省富豪人家,也很能追赶京城的服装时尚。

  书中还特别注意渲染富家女性衣饰丰富,四季有别。如上述上元节诸妇所穿为冬装,第二十七回又写李瓶儿、潘金莲的夏装打扮,"家常都是白银条纱衫儿,密合色纱挑线穿花凤缕金拖泥裙子。李瓶儿是大红蕉布比甲,金莲是银红比甲,都用羊皮金滚边,妆花楣子。唯金莲不戴冠儿,拖着一窝子杭州攒,翠云子网儿,露着四鬓,上粘着飞金,粉面额上贴着三个翠面花儿……"这里所说的"纱""蕉布"(蕉麻织的布),都是用来制作夏装的轻薄衣料。

  第五十六回又描绘众妇人的秋装,"月娘上穿柳绿杭绢对襟袄儿,浅蓝水绸裙子,金红凤头高底鞋儿;孟玉楼上穿鸦青缎子袄儿,鹅黄绸裙子,桃红素罗羊皮金滚口高底鞋儿;潘金莲上穿着银红绉纱白绢里对襟衫子,豆绿沿边金红心比甲儿,白杭绢画拖裙子,粉红花罗高底鞋儿;只有李瓶儿上穿素青杭绢大襟袄儿,月白熟绢裙子,浅蓝玄罗高底鞋儿"--四季衣装的颜色、质地、花纹图案、所配饰物均不相同,富家女性衣饰的讲究,由此可见。

  小说家在服饰描写上,用的是写实笔法,这是世情小说又一个突出的特点。如潘金莲嫁给西门庆前后,衣饰绝不相同。第三回潘金莲刚出场时,还是街市上卖炊饼小贩的妻子,书中透过西门庆的眼睛看她:"云鬟叠翠,粉面生春。上穿白夏布衫儿,桃红裙子,蓝比甲。"家境的贫寒,从衣着上已显露出来。及至嫁到西门庆家,生活条件有了天壤之别。第三十四回写她从娘家归省回来,下了轿,"上穿着丁香色南京云绸(指把附加物缝缀在衣服上)的五彩纳纱绣的图案)对襟衫儿,下着白碾光绢一尺宽攀枝耍娃娃挑线拖泥裙子,胸前带金玲珑领儿,下边羊皮金荷包",已俨然是财主家的阔太太了
王六儿是西门庆家伙计韩道国的妻子,也是西门庆的姘妇。小说几次写到她的衣饰装束。头一次是第三十七回,西门庆见她"上穿着紫绫袄儿,玄色缎红比甲,玉色裙子下边显着的两只脚儿,穿着老鸦缎子羊皮金云头鞋儿"。虽经刻意修饰,但色彩黯淡,首饰全无,难掩贫寒之态。后来她"刮"上西门庆,得了许多好处,第五十回再次出场时,"戴着银丝髻、金累丝钗梳、翠钿儿、二珠环子,露着头,穿着玉色纱比甲儿、夏布衫子,白腰挑线单拖裙子",已经给人珠翠满头的印象。日后韩道国在替西门庆做生意中获益不少,第六十一回王六儿再次出现,"头上银丝髻,翠蓝绉纱羊皮金滚边的箍儿,周围插碎金草虫啄针儿;白杭绢对襟儿,玉色水纬罗比甲儿,鹅黄挑线裙子;脚上老鸦青光素缎子高底鞋儿,羊皮金缉的云头儿;耳边金丁香儿",装束入时,跟西门庆的登堂妻妾已不相上下。

  与衣服相配的是鞋子,书中多处提到女人的鞋,如前文提及的"大红缎子白绫高底鞋""浅蓝玄罗高底鞋儿""老鸦缎子羊皮金云头鞋儿""老鸦青光素缎子高底鞋儿",等等。李瓶儿死后,众妻妾替她安排寿衣装裹,单单想不出配什么鞋。潘金莲建议穿那双"大红遍地金鹦鹉摘桃白绫高底鞋儿",吴月娘反对说:"不好,倒没的穿上阴司里,好教她跳火坑?你把前日门外往她嫂子家去,穿的那双紫罗遍地金高底鞋,也是扣的鹦鹉摘桃鞋,寻出来与她装绑了去罢。"李瓶儿盛鞋的四个小描金箱儿里有"约百十双鞋",只是找不到这一双。最后还是丫鬟迎春从橱子里的"一大包"鞋中翻出来。(第六十二回)

  男子的服饰装束,书中也时有描摹。西门庆刚出场时,从潘金莲眼中看去,"也有二十五六年纪,生得十分博浪。头上戴着缨子帽儿,金玲珑簪儿,金井玉栏杆圈儿;长腰身穿绿罗褶儿;脚下细结底陈桥鞋儿,清水布袜儿,腿上勒着两扇玄色挑丝护膝儿;手里摇着洒金川扇儿"(第二回),这要算是那个时代市井"时髦青年"的漂亮装束了。

  日后西门庆做了官,日常服饰是"戴忠靖冠,丝绒鹤氅,白绫袄子"(第四十六回),俨然官绅形象。第七十三回孟玉楼过生日,西门庆请吴大舅、应伯爵等吃酒,书中特地写西门庆的装束:

  伯爵灯下看见西门庆白绫袄子上,罩着青缎五彩飞鱼蟒衣,张爪舞牙,头角峥嵘,扬须鼓鬣,金碧掩映,蟠在身上,唬了一跳,问:"哥,这衣服是哪里的?"……西门庆道:"此是东京(指宋朝都城开封府)何太监送我的。我在他家吃酒,因害冷,他拿出这件衣服与我披。这是飞鱼,朝廷另赐了他蟒龙玉带。他不穿这件,就相送了。此是一个大分上(人情,面子)。"伯爵极口夸奖:"这花衣服少说也值几个钱儿。此是哥的先兆,到明日高转,做到都督上,愁玉带蟒衣?何况飞鱼。穿过界儿去了。"

  这件"青缎五彩飞鱼蟒衣",西门庆也只能私下穿穿,过过"官瘾"而已。依明制,飞鱼蟒服只有朝廷二品大员或锦衣卫堂官才准穿用(《明律例》)。西门庆的提刑所千户之职是五品官,公开穿出去,是要获罪的
封建社会的最大特点是等级森严,不同阶层的人,有不同的穿衣标准。在以农耕经济为本的社会里,商业被视为末业,商人在"士农工商"的等级排列中奉陪末座。汉代即规定,商人不准穿绸缎衣服。经唐宋而至明初,朱元璋仍规定:社会以农为本,以商为末。农家可以穿绸缎,商人则只能穿绢衣、布衣。农民家里哪怕有一人经商,全家也不得穿绸纱(《明会要》)--当然,这里说的农家,指的是地主;又有哪个下田耕作的农夫,穿得起绸缎呢?

  然而不过两百年,至嘉靖、万历年间,商品经济的发展给农耕经济以极大冲击,商人地位迅速蹿升,社会风气发生了巨大变化。重农抑商的旧制度、旧规矩,早已被人们抛到脑后。商人西门庆早在做官之前,全家已是穿绸挂缎,极尽服饰奢华之能事,甚至服饰形制直逼"内家"。晚明之时"礼崩乐坏",在服饰上的表现最为直观。

  奢侈之风迅速蔓延,农耕社会尚俭戒奢的教诲,已无人理会。晚明社会的风气是笑贫不笑娼,重衣不重德。"家无担石之储,耻穿布素"(龚炜:《巢林笔记》),家无隔夜粮的人,也以穿布衣为耻。西门庆十兄弟之一的常时节,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西门庆周济他十二两银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上街给老婆买衣服,计买"一领青杭绢女袄,一条绿绸裙子,月白云绸衫儿,红绫袄子儿,白绸子裙儿,共五件","自家也对身买了件鹅黄绫袄子,丁香色绸直身儿。又有几件布草衣服。共用去六两五钱银子"。这些衣服折合今价约一千三百元。衣服拿回家,老婆认为很划算,说:"虽没得便宜,却值这些银子。"(第五十六回)可见当时的社会风气,便是如此。

  常时节当然无法跟西门庆相比,他在西门庆家告贷时,眼见小厮们气喘吁吁地抬着装满绫绢衣服的箱子走进来,这是吴月娘新添的秋衣,还只是一半。难怪常时节伸着舌头说:"六房嫂子,就六箱子,好不费事!小户人家一匹布也难得……"(第五十六回)不过让常时节宁可饿肚子也要穿绸衣的社会风尚,不正是西门庆这类富商大户引领的吗?

  西门庆家重视服饰穿戴,一是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气,另外也与西门庆从事的商业活动有关。他家开着缎子铺、绸绢铺、绒线铺,又有标船到江南产地直接采购丝绸,有时还派人到杭州专门织造行贿送礼用的"锦绣蟒衣"及"家中穿的四季衣服"。他家妻妾格外讲究穿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书中第四十回,还描述了西门庆给妻妾裁制新衣的大场面,那是跟乔大户结儿女亲家时,为众妻妾参加宴会预备的。

  西门庆衙门中回来,开了箱柜,打开出南边织造的夹板罗缎尺头(指成匹的衣料)来。使小厮叫将赵裁来……桌上铺着毡条,取出剪尺来,先裁月娘的:一件大红遍地锦五彩妆花通袖袄,兽朝麒麟补子缎袍儿;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一套大红缎子遍地金通袖麒麟补子袄儿,翠蓝宽拖遍地金裙;一套沉香色妆花补子遍地锦罗袄儿,大红金枝绿叶百花拖泥裙。其余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四个,多裁了一件大红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儿,两套妆花罗缎衣服。孙雪娥只是两套,就没与她袍儿。须臾共裁剪三十件衣服。兑了五两银子,与赵裁做工钱。一面叫了十来个裁缝,在家造,不在话下。(第四十回
这次会亲,连丫鬟们也都裁制了新衣,简直就是一次服饰文化的佳节盛会。

  以上说的,是书中对服饰式样的描摹。至于服饰、衣料的价格,小说中披露不多。常时节以六两五钱银子购置绸衣,几乎是书中仅有的服饰价格信息。然而小说透露,西门庆请赵裁缝裁剪三十件衣服,就付了五两银子工钱,相当今天的一千元。可以推想,这些衣服的工、料总价,应是相当可观的。

  在四季服装中,皮裘的价格最高。如第四十六回,商人李智为还债,拿一件皮袄"准折"了十六两银子,合现在三千多块。而纨绔子弟王三官儿因没钱付嫖账,"将皮袄当了三十两银子"(第六十八回)。这些典当抵押的物品价格,显然都被大大低估了。最贵重的皮衣是李瓶儿的那一件,为貂鼠质地,价值白银六十两(第七十四回),合今天万元以上。而那时一个小丫鬟的身价,低的才四五两银子!

  未经裁制的衣料,当时也常被当作相互馈赠的礼物。书中此类信息颇多。如西门庆娶孟玉楼时,曾以三十两银子和"两匹缎子"收买孟玉楼前夫的姑母,并答应事成后,再给七十两银子和"两匹缎子"(第七回)。而西门庆给蔡京的管家翟谦送礼,也是"一对南京尺头,三十两白金"(第三十回)。至于西门庆给蔡京送礼行贿,其中的衣料更多、更贵重,计有"汉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火浣布二十匹,西洋布二十匹,其余花素尺头共四十匹"(第五十五回)。这张礼单可能有所夸张,但仍不失写实成分。

  衣料与衣料又有不同,因种类花色、质地品级、出产地域及幅宽面长等因素,价值各不相同,有的相差甚远。第三十五回,潘金莲到吴大妗子家做客,没有"拜钱",西门庆让她"前边厨柜内拿一匹红纱来"。金莲说:"我就去不成,也不要那嚣(指稀薄,质地差)纱片子!拿出去倒没的教人笑话。"显见西门庆给她的,是不值钱的便宜货。

  而李瓶儿死后,西门庆派人买绢做孝衣,嫌五钱银子一匹的质量不好,让人去换六钱一匹的(第六十三回)。可知一匹素绢的价格应为五六钱银子,合今天百多元。另一回,西门庆求钞关钱老爹办事,事后"添了两匹白鹇丝,两匹京缎"及五十两银子答谢对方。应伯爵估价说:"少说四匹尺头值三十两银子……"(第六十八回)此处的"白鹇丝"和"京缎"应是贵重衣料,每匹合银七八两,相当于现在一千五百元左右,是素绢价格的十几倍。衣料价格高下有别,在对比中看得再清楚不过。

  至于西门庆为庆贺蔡京生辰,特地到杭州织造的"蟒衣尺头",价格又应在丝、京缎之上。当时寿礼中还少两匹玄色蕉布和大红纱蟒衣,"一地里拿银子寻不出来";还是李瓶儿从自己的私房衣料中拣出四件来,"两件大红纱,两匹玄色蕉布,俱是金织边五彩蟒衣,比杭州织来的,花样身分更强十倍"。这样的衣料,应当是专供内廷用的,价格无法估量。
衣食住行中的"行",是指交通方式、车马之资。这一点书中虽然涉及不多,但也不乏生动的例子。

  第七十八回,潘金莲之母潘姥姥来给女儿过生日,但人到门前下了轿,却没钱打发轿夫。向女儿要,潘金莲也拿不出来。为此,母女好一通吵闹。最终还是三娘孟玉楼看不过,拿出银子打发了轿夫--其实只需六分银子,约合十多元,犹如今天"打的"的起步价。

  西门庆出门,则很少坐轿,一般是骑马。第三十八回,蔡京的管家翟谦因感激西门庆替他寻妾,送西门庆一匹"高头点子青马",值七八十两银子,那是名副其实的"宝马"了。此外,媒婆薛嫂四处说媒,大夫蒋竹山出门行医,骑的都是驴。

  出远门的人,则须带足盘缠。第十七回,西门庆得知京中后台杨戬遭人弹劾,忙差家人来保、来旺到京城打探消息,给了二十两银子(约合四千元)做盘缠。从山东到河南,前后一个月,算是很富裕了。后来西门庆再差人进京,每人大多只给五两。

  "住"是人生一件大事,花销也最大。不同的阶层,住房的需求不同。卖炊饼的武大是"凑了十数两银子,典得县门前楼上下二层房屋居住。第二层是楼,两个小小院落,甚是干净"(第一回)。"典"是使用权的转移,没有产权,可以在一定期限内住下去,不用月月交租金。不过房主有了钱,还可以赎回去。十数两银子,合三千块左右吧,应当是很便宜的。今天大都市的闹市区,三千元也就是一套两居室一个月的租金吧。

  带产权的房子也不贵。一处"门面二间二层,大小四间"的平房,质量一般,要三十五两银子,相当于七千块钱。常时节就在西门庆的资助下买了这样一处房子遮风避雨(第六十回)。好地段的房子就要贵些。西门庆替姘妇王六儿买了狮子街繁华地段"门面二间,到底四层"的宅子(第三十九回),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这要算西门庆的"外宅"了--算下来,常时节的房子一平方米不到两百块,王六儿的房子一平方米顶多三百块,比起今天大都市中一平方米上万元的房价,便宜得不可思议。

  这里说的是百姓之家的低门浅户,官宦财主家的深宅大院,气象又自不同。西门庆的同僚夏提刑,卖了一所宅子给何太监的侄子。"门面七间,到底五层","仪门进去是大厅,两边厢房鹿角顶,后边住房花亭,周围群房也有许多,街道又宽阔"(第七十一回)。按契上原价一千二百两交割,合今天二十四万。

  西门庆自己的宅院跟夏家的这一所不相上下,后来又花五百两银子增盖了花园。以后又乘人之危,用五百四十两银子买下隔壁花家的园宅(第十四回)。街对面乔家另购新宅后,西门庆又花七百两银子把乔家旧宅买下来。其间还用二百五十两银子买了城外赵寡妇家的庄子,以扩建坟园。粗略算来,西门庆的房产,总值在三千两以上,合今天六十多万。考虑到清河是外省小县,又是在物价低廉的时代,这个数字,也就十分可观了。
《金瓶梅》时代房价低廉,大概还跟当时地价不高有关。韩道国夫妇商议在自家院落盖两间像样的平房,材料费也需花上三十两(第四十八回)。可知房屋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建筑材料上。另一个例子是,皇亲向五因家道败落,要拆卖祖坟的"神路明堂";其实就是拆掉好端端的房子,专卖木料、砖瓦。讲好"三间厅、六间厢房、一层群房"的建材,开价五百两。西门庆的伙计贲四认为可以压到三百五十两,并说:"休说木植木料,光砖瓦连土,也值一二百两银子。"(第三十五回)其后大概是以三百两(合六万元)成交。看来建材的价格实在不低,加减之下,土地的价格也就所剩无几。

  物价的情况大体如此,人工的价值又如何?

  傅伙计是西门庆雇来支应铺子的掌柜,每月工钱只有二两(第九回)。不过他还有年底分红。乐师李铭来西门庆家教弹唱,除了管饭,每月还有五两银子工钱(第二十回)。但这多半得益于他的"皇亲国戚"身份--他是二娘李娇儿的兄弟。

  至于家中仆人的工钱,小说中没提,可能根本没有。不过替主人奔走效力时,常能得些小费。如西门庆家仆人玳安押送寿礼给做了守备夫人的春梅,小费为一方手帕、三钱银子;抬盒的小厮也每人得了一百文钱(第九十七回)。纨绔子弟王三官儿求见西门庆,给了看门的小厮平安两钱银子,要他代为禀报(第六十九回)。小费的多寡,还取决于送礼者的身份地位。一次,地方长官、巡按宋御史破天荒送来"鲜猪一口、金酒二尊、公纸四刀、小书一部"。西门庆受宠若惊,忙赏押礼门子三两银子、两方手帕,抬盒下役也每人赏银五钱(第五十一回)。三两银子相当于六百元,五钱银子合一百元,小费的总数几乎超出贺礼的价值。

  医卜一般比较受人尊重,但收入也有限。李瓶儿生病,吃蒋竹山的药,送药金五钱,病愈后又"备三两相谢"(第十六回),这算是多的。她后来还曾请任医官看过病,不过是"封一两银子作药本"(第五十二回)。西门庆生病,也是"封了五钱银子讨药吃"(第七十九回)。

  "妇产科"大夫收入最高。西门庆喜得官哥,接生婆蔡老娘得银五两,西门庆还许她"洗三朝"时再给一匹缎子(第三十回)。不过吴月娘生孝哥时,西门庆已死,月娘只给了三两银子。蔡老娘嫌少,吴月娘答应:"待洗三来,再与你一两就是了。"蔡老娘心有未足,又多讨了一套衣服才罢(第七十九回)。还有个刘婆子,算是"小儿科"大夫,给官哥看病、行灸,每次出诊费或三钱、或五钱(第五十九回),相当于六十到一百元。不过她医术不高,官哥之死,便与她误诊误治有关。

  星卜占算的钱来得容易些。小说第五十回,卜者吴神仙到西门庆家中算卦,一番海阔天空、云山雾沼,讨得众人喜欢,最后得赏银五两,相当于一千元。当然,这样的买卖,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第四十六回,众妻妾还让一个"乡里卜龟儿卦儿的老婆"占卜运命,事毕,李瓶儿掏出一块五分的银子,吴月娘和孟玉楼则每人给了五十文钱。三人所给,价值相当。潘金莲也曾请刘婆子和其夫刘瞎子"烧神纸"、刻柳木,企图用魇术拘住西门庆之心,代价是八钱银子加两件首饰(第十二回)。潘金莲在争宠上,是不计工本的。
厨师、裁缝等手艺人的收入又在医卜之下。吴月娘到乔大户家吃饭,厨役献上头一道水晶鹅,月娘当场赏银两钱。第二、三道菜上来,又各赏了一钱(第四十一回)。这是小费,厨役还应另有工钱。第四十回中,裁缝裁剪三十件衣服,得银五两,平均每件的剪裁工价为一钱六七分,合今值三十多元。

  木匠打一具棺材,得工钱五两(第六十二回)。剃头匠小周给西门庆篦头、按摩,又给官哥剃头,忙了一早晨,得银五钱(第五十二回)。磨镜工匠磨了八面镜子,得钱五十文(第五十八回)。按明初规定,一贯铜钱合银一两,依此折算,五十文相当于今天十元钱。而一个没有手艺、专干粗活的泥水匠,每日工钱只有四分,还不到十元钱(第九十六回)。

  工价低廉,说到底还应归因于人的价值低微。人而有价,是封建社会尤其是带有商业社会特征的晚明时期的一大特点,《金瓶梅》在这方面开出了十分翔实的价目表。

  几百年来遭评者读者贬抑唾骂的小说女主角潘金莲,其实是个几番被卖的女奴隶。被转卖给财主张大户时,她的身价只有三十两,远不及西门庆坐下那匹青马和李瓶儿身上的那件皮袄。

  潘金莲还不是身价最低的。《金瓶梅》中另一女主角庞春梅,身价只有十六两(第八十五回)。西门庆的姘头王六儿买的丫鬟春香,身价也是十六两(第四十八回)。一次西门庆心血来潮,给四房孙雪娥买了个十三岁的女孩儿小翠当丫头,身价更低,只有五两(第六十回)。而孙雪娥自己后来被发卖,也只卖了八两(第九十六回)。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出生后,西门庆买了奶娘如意儿,用了六两银子(第三十回)。此外,潘金莲屋内的粗使丫头秋菊,身价为五两(第八十七回)。自身标价十六两的春梅,日后做了夫人,也买过两个丫头,一个是十二岁的女孩儿,四两(第九十五回);另一个叫金钱儿,十三岁,原是商人黄四家的丫头,因黄四押在牢里,等着钱还债,只卖了三两五钱(第九十七回),还够不上一桌酒席钱!

  良家女子价格低微,烟花娼妓反而身价看涨。小说第四十七回,商人苗天秀娶娼妓刁七儿为妾,花了三百两银子。而西门庆死后,二娘李娇儿复归娼门,被张二官看上,也是花了三百两银子娶到家中(第八十回)--书中开出的这张人口价目表,把彼时人伦道德的沦丧、社会价值的颠倒,都作了量化的展现。

  说到底,还是西门庆的身价最高。小说第十八回,写西门庆因受亲家陈洪牵累,被言官列入奸臣杨戬的爪牙名单中。西门庆忙派家人来保、来旺携重金到京城上下打点。来保先以五百石白米贿赂蔡京之子蔡攸,又经蔡攸引荐,面见右相李邦彦,以"五百两金银"的代价,将文卷上的"西门庆"改作"贾庆",于是塌天大祸,顿时烟消云散。

  西门庆用来买命的钱,约为白银千两,是仅值三两五钱的小丫头黄金钱儿的近三百倍。又据西门庆临终遗嘱,他家的总资产约六七万两,足可赎命六七十次。封建时代,皇帝为了笼络功臣勋戚,往往颁给一种称作"铁券丹书"的优待凭证。铁券持有者被许诺"(本人)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陶宗仪:《南村辍耕录》)。财主西门庆对封建王朝无寸功可言,当然没资格获取免死铁券,但他的财富却令他享有比功臣勋戚大得多的生命空间。这也就是西门庆要拼命攫取财富的原因。而晚明时期新兴商人对封建等级制度的撼动,由此可以窥豹一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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