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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荀子

荀子很寂寞,也很无奈,从他那荒凉的陵墓可以看得出来。

     小时候常去外婆家,每次去外婆家的路上,必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土丘上玩耍一阵。当时最希望在土丘上捉几只又肥又大的蚂蚱,回到外婆家,把蚂蚱放在煎饼鏊子上一烧,便是一顿丰盛的美餐。年龄再稍大一些,问大人土丘为何物?才惊讶地知道那个曾经在上面捉蚂蚱的土丘竟是荀子墓。当再次看见这个土丘时,内疚之心油然而生。

    从那时起,便知道兰陵是一个了不起的地方,冥冥之中,感觉连自己都了不起。

     在我的家乡,竟然沉睡着这样一位影响了中华民族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的圣贤,这使我有了片刻的自豪之后,随即又有些不安。

     我开始埋怨家乡的父老,我们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有如此显赫的人物,我们既没有尽地主之谊,更没有表现出兰陵人的热情豪放,而是无情地把这位客人抛到荒岭野外。

荀子真的是客人吗?他把毕生的学问奉献给了兰陵,他把生前身后事托付给了兰陵,他是兰陵的父母官,他生做兰陵人,死做兰陵鬼,对于这样一位大贤大义之人,岂能如此慢待?

荀子墓位于兰陵东南一公里处,东临横山,紧挨运女河。据1916年修的临沂县志所载:“兰陵有荀卿冢。故城东南二里,环墓皆祭田,近为人侵蚀殆尽。”。

 

    荀子墓西邻城南王庄,所谓城,已经不是先生生前那个曾经辉煌的兰陵城了,如今的兰陵,属于山东省苍山县的一个镇,除了李白在《客中行》里赞誉过的那个美酒厂还艰难地支撑着兰陵的门面,已经看不出当年“酒馆林立,庙宇棋布,商贾云集”的任何蛛丝马迹了。

    荀子墓长满了野草,周围有几棵瘦弱的洋槐,既没有楼阁庙宇,又没有苍松翠柏。逢年过节或许没有人烧香祭奠,至今给人的感觉仍是凄凉。

    荀子远离喧嚣,被世间的尘埃湮没。

 

                                                            

 

    这使我不禁想起了兰陵的另一位名人,他是被矛盾先生称为午夜彗星的新文化运动的先驱王思坫先生。在兰陵,王思坫被称为坫公,二十年代,他在《小说月报》上接连发表了七篇小说。他笔下的那个“苦人儿”刘四的家,连同当做刘四家背景的北大寺,以及那棵“顶着朵朵如花的嫩芽的大白果树”,如今一并被一所学校占据。北大寺已不见了踪影,白果树也被那所学校的大墙挤压得坐立不安,貌似惶惶不可终日,这恐怕是坫公始料未及的。

如果你有机会去兰陵,站在兰陵西门,一定能看见温岭上王思坫先生的巨型雕像。王思玷纪念碑高九米,碑体五米,像高四米,寓“五四”之意。碑体为大理石做基,像身采用白花岗岩雕镌,碑的正文是著名作家冰心题写的“午夜彗星”四个大字。

雕像做工考究,神态逼真。王思坫先生神采奕奕,风度翩翩,留中分头,昂首凝视的前方,正是两公里外长眠的荀子。同为兰陵人,不知坫公感想如何?

    面对一代宗师,王思玷像是在背诵荀子的那首著名诗篇:“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先生之遗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王思坫先生的雕像是在地方政协的倡议下,是兰陵的仁人志士们自筹资金树立的,雕像下面的石座四周刻满了捐钱人密密麻麻的名字,这不难看出兰陵人的慷慨仗义。

    随着王思坫先生的目光向东望去,是山东兰陵美酒厂院内高大的太白楼,太白楼上有著名书法家舒同先生题写的李白的《客中行》:“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李白的许多著名诗篇都是酒后有感而发,一生的著作数不胜数,兰陵人却对《客中行》情有独中。兰陵酒的商标上不仅有李白的诗篇,更有李白的头象,并且进行了注册,这难道不是兰陵人的精明与智慧?

   《客中行》更象广告词,比电视里那个铺天盖地的推销词“相信我没错的”说得更加含蓄而富有内涵。李白为兰陵酒产生的名人效应持久不衰,使兰陵人世代受益。兰陵人把一个酿酒作坊发展成今天的集团公司,这除了兰陵人自身的努力之外,李白功不可没。

    兰陵人知恩图报,在美酒厂的办公楼前建起了一座高大雄壮的太白楼,据说这个太白楼的建造施展了兰陵人大胆的想象力,登上太白楼,使人联想到李白当年把酒临风醉卧兰陵的洒脱风采。看得出,兰陵人还是有深厚的文化底蕴的。

    相对于李白来说,荀子是个地道的兰陵人,他曾两度就任兰陵令,在位十八年,走遍了兰陵的山山水水,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而李白才算是匆匆过客,这位青莲居士于开元二十八年五月,从扬州经下邳急匆匆地回任城,走到兰陵时,酒香已经叫他忘了行程,于是他这千年一醉竟成为兰陵的永恒。

   

                                  

 

 

荀子墓前现存两块墓碑,左侧是清道光辛丑年(1841)由增广生几位员生倡议捐立的,碑额篆书“补建荀子墓记”,记述荀子生平概况和墓冢的兴衰沿革。从模糊的碑文里依稀可见“爱其风土逐家焉,死即葬此兰陵”以及“人感其德化,为筑巨冢以此甘棠之遗爱。”等字样;右侧是光绪30年(1904年)山东巡抚周馥立“楚兰陵令荀卿之墓”。碑侧有周馥捐俸重修荀子墓的记述1977年荀子墓被公布为第一批省级重点保护单位,苍山县革委会另立保护标志碑一座。

宋朝徽宗皇帝非常敬重荀子,曾下令建造荀子庙。荀子庙年久失修,早已倾圮。

明景泰二年(1451年)进士李晔专程来兰陵拜谒荀子墓,见荀子墓孤寂荒凉,感慨万千,赋诗一首:

                       古冢萧萧鞠狐兔,

                       路人指点荀卿墓。

                       当时文采凌星虹,

                       此日荒凉卧烟雾。

                       卧烟雾,

                       秋黄昏,

                       苍苍荆棘如云屯。

                       野花发尽无人到,

                       惟有蛛丝罗墓门。

司马迁在《史记》中将荀子与孟子并列写有《孟子.荀卿列传》,可见当时在司马迁的眼里,荀子与孟子是齐名的,然而,远在一百公里外的孟子庙至今还是金碧辉煌。

     荀子在《非相篇》里这样说 :“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人有三必穷:为上则不能爱下,为下则好非其上,是人之一必穷也;乡侧不若,背则谩之,是人之第二穷也;知行浅薄,曲直有以相县矣,然而仁人不能推,知士不能明,是人之三必穷也。----

   在今天的学堂里,园丁们依然用期待的眼神教育学生:“青,取之于蓝,而胜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作为一名兰陵人,面对荀子的教诲,我面红耳赤,无言以对。(本文200585发表于<<枣庄日报>>

 

             


                                         荀子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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