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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婉莹 : 人可以生如蚁,却可以活得美如神

郭婉莹 : 人可以生如蚁,却可以活得美如神

2017-03-09 古典书城



夜空的寂静 赵海洋 - 夜色钢琴曲


这世界,高贵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

高贵不是名牌加身,豪车开路

真正的高贵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修养

举手投足间便可散发无尽的优雅

它又是一种来源于内心深处的光明

经常使人勇敢而无所畏惧



Daisy 雏菊

有着细小的花瓣和同样纤细的枝叶

在明媚的阳光下她沐浴着阳光

优雅而高贵,坚忍而沉稳


daisy 戴西,

也是郭婉莹的英文名。

她是“上海最后的金枝玉叶”,

上海滩四大华资百货之一

——永安百货老板郭标的四女儿。


在上海的风雨中生活了多半个世纪,

用她的美丽与倔强写下了传奇的人生。



戴西1902年出生在悉尼,

如果辛亥革命没有成功,

她的父亲郭标也就不会接受孙中山的邀请

回国创办上海永安百货。


但是历史没有假设,

6岁那年一句中文不会说的她和父亲回国了。



当时的上海南京路,是远东商业中心。

而黛西父亲创办的永安百货公司,

是中心中的中心。


黛西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父亲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

从小就是个标准的淑女,

但这并不代表她懦弱可欺。

她在悉尼上小学时,

也曾因为同学乱叫她名字而逃了学,

并且理直气壮地对校长宣布,

要是同学不改正的话,她就永远不去学校了。



但是回国后的黛西完全变了样,

因为语言不通,又换了很多所学校,

变得有些寡言。


直到1920年,

郭婉莹小朋友被父母送进中西女塾读书,

这不仅是一所贵族学校,

还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名校,

宋庆龄和宋美龄都是从这里毕业,

郭婉莹和宋氏姐妹是校友。

这所学校是英文教学,

黛西终于发挥了她的优势,

不仅如此,在音乐、体育样样都没拉下,

简直是当时中西女塾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的典范!



从中西女塾毕业之后,

十九岁的她本应该像普通姑娘一样准备嫁人,

理所应当,她应该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公子,

这一切在黛西还没长大之前,

父母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可是黛西拒绝了这个富家子弟,

因为这个富家子弟无趣,

对生活没有丝毫的追求。

第一次见面,

这个男人送了黛西一条丝袜,

反复的说着这丝袜有多么好,多结实。




解除婚约后,郭婉莹决定到燕京大学心理系深造,

也遇到了“真命天子”,

清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吴毓骧。

吴毓骧是林则徐的后代,出生书香门第。

两个志同道合,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年轻人、

毕业之后就结婚了。


婚纱照中的郭婉莹皮肤白皙,

长长的眼睛优雅地扬着,

眼中流露出欣赏和喜悦的神情,

像极了童话中的公主。



婚后一段时间里,他们是相当幸福的。

婉莹爱上的确实是一个人见人爱的丈夫,

但丈夫常常去玩牌到深夜回家,

这是一个不会对你负起全部责任的丈夫。

不久就出现了危机,

丈夫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而郭婉莹并没有吵闹。


在四十年代的一个晚上,

郭婉莹到一个年轻风流的寡妇家里,

一个人走到门前敲门。

婉莹非常克制地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来找我的丈夫,叫他跟我回家.”。

回到家里,这件事就和没发生一样,

到老也没再提起过一句。

而他的丈夫,从此再也没去见过那个女人。 
她从来没对人说过这事,

没有说明,没有抱怨,没有揭露。

这是因为婉莹的体贴,旧式女子的宽容,

或者说,她明白自己选了这么一个永远喜欢新鲜的丈夫,

就要拿出风筝线的勇敢。



把丈夫找回来之后,她为了转换心情,

便与从美国回来的朋友张海伦合开了一间礼服店,

叫做“锦霓”时尚沙龙,名声大噪。


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

她的家庭也随之发生巨变。

先是丈夫吴毓骧失去了工作,

甚至在她难产期间还出去豪赌。

她不得不用心经营礼服店,

并找了第二份替报纸拉广告的工作来维持家里生计。

最困难时,家里连锅都揭不开。

因交不出房租,她只好带着全家回到娘家去住。

战后,吴毓骧抓住了一次快速发财的机会,

家中的条件日益得到改善。

近四十岁的郭婉莹也得以重新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然而,命运却没有给她过多眷恋。

五十年代末的时局风波中,

吴毓骧被打成右派入狱,并病死狱中。

而她娘家的人又早于解放前便都迁往了美国,

从此,这位曾经富家千金,

担起了养家的千斤重担。


更雪上加霜的是,

吴毓骧人虽去世,帐却未清。

判决需要偿还14万元的债款。

她的房子、首饰全部被充公,

只好带着孩子搬迁到一间不足七平米的小屋居住。

屋顶破楼,没有暖气。

冬天早晨醒来,脸上总是结着厚厚的一层霜。

然而郭婉莹却说:“晴天的时候,阳光会从破洞里照下来,好美。”

作为资本家的女儿,

郭婉莹被强制劳动,修路,挖鱼塘,

双手双肩起了泡、破了皮、流了血、结了痂、长了茧……



最艰难的时候,

她只能吃8分钱清汤寡水的阳春面。

回想起阳春面的味道,

她却仿佛在轻嗅一枝玫瑰。

在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抱怨。


" 阳春面那么香,

那些绿色的小葱漂浮在清汤上,

热乎乎的一大碗。我总是全部吃光了,

再坐一会儿,店堂里在冬天很暖和,

然后再回到我的小屋子里去。"


当初,她本可以选择离开上海。

" 要不是我留在上海,

我有的只是和去了美国的家里人一样,

过完一个郭家小姐的生活。

那样,我就不会知道,我可以什么也不怕,

我能对付所有别人不能想象的事。"



到了六十年代动荡期,郭婉莹被派去扫厕所。

除了体力上的折磨,

她还要承受精神上的百般羞辱,

她被批斗、辱骂、被撕打。

眼前的生活,与她的出生以及早年的生活,

天壤之别,恍若隔世。

但是,郭婉莹却始终没有低下她高傲的头。


她刷厕所,依然要把自己收拾干净

连蒸锅都没有,即使是用铝饭盒,她也要蒸蛋糕;

没有烤箱,她就用铁丝烤土司;

没有茶具,用搪瓷缸子,她也要每天自己煮下午茶;

再也买不起德国名犬,她就给儿子买一只小鸡仔,

并叮嘱他要好好养着……

别人不理解,

她静静地说:“因为这才是人活着的样子。


戴西是以追求生活以快乐为本的人,

她讲给她年幼的孩子的故事书里,

波丽安娜总是说

我永不相信我们就应该拒绝痛苦,

罪恶和不适,我只不过想,

先愉快地迎接不知道的将来,会好的多。



郭婉莹用她的骄傲与凛冽告诉这个世界,

生于富贵和贫苦,

并不是区分一个人是否高贵的关键。

就如顾城那句诗所说的一样:

人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

真正的贵族,是面对生命沉浮,

依旧从容、得体,懂得化解苦痛。

财富权势如过眼云烟,唯有灵魂的高贵,

才能和钻石一样发出恒久而耀眼的光芒。


郭婉莹68岁时,

终于迎来了她应有的尊重,

她被请到了上海硅酸盐研究所教英文。

她梳着一头卷得很整齐的银色短发,

平凡的布衣裤遮不住一身优雅气质。

74 岁时,她照了这张相片。

她说:" 如果我去世了,

我愿意用这张照片做我的遗像,

它证明了,我在工作。"



郭婉莹在六十七岁时再婚过。

她和这位毕业于牛津大学的汪先生,

度过了数年平静而安详的日子,

他们还经常出去旅游。

然而,结婚的第四年汪先生患了癌症,

郭婉莹开始奔波于医院,

两年后汪先生去世,

从此郭婉莹坚持一个人独立生活

在一个没有暖气、没有空调的房间里,

她默默地过着自己的日子,春去冬来。


她最骄傲的是一生都没有成为别人的负担。

不管生活给与了她什么,

她都会高昂着她的下巴,坦然接受。

她以精致的妆容见人,直到离世的最后时刻。

1998年她在上海辞世,享年90岁。

她没有留下骨灰,把自己的遗体捐给了医学院。


有忍有仁,大家闺秀犹在。

花开花落,金枝玉叶不败。

世道沧桑,人情无常,

保持内心的骄傲、坚韧与平和,

面对困厄依旧高昂着下巴,

把诗意用力镶嵌到人生的处处风景中,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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