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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明治维新与中国的戊戌变法 续十九
明治维新的政治改革与经济发展

西乡等五人辞职后,萨摩和长州藩士成为明治政府的主导势力。对此,坂本太郎评论说:“这样,萨摩、长州出身的人在政府中的比重,有了显著的增加,尽管说这种现象,在废藩置县后的政府中,早就是明显的现象,但到这时候,萨摩、长州专制的藩阀政府面目,越来越暴露无遗。”(《日本史》第375页)明治六年(1873)十一月,明治政府增设内务省,由参议大久保利通兼任内务卿,掌管全国治安;明治七年(1874)一月,将警视厅划归内务省。这些完善政府职能的举措也被认为是针对那些新怀怨恨的人。明治七年一月,下野的四名参议坂垣、后藤、江藤、副岛与前东京府知事由利公正及小室信夫、吉泽滋、冈本健三郎联名向政府提出设立民选议院的建议,其秉持的信念就是从西方学来的“天赋人权论”。他们成立了名为“爱国公党”的政党,成为日本首个政党,开政党政治之先河。同年二月,下野参议“江藤新平在旧肥前藩士族的拥护下,在故乡佐贺茂发动了反政府的叛乱。当时政府担心它会成为引发其他反政府情绪的导火索,但由于内务卿大久保利通处理迅速,叛乱得以在短时间内平息”。(《日本史》第376页)但坂本太郎并未告诉我们,叛乱的政治诉求是什么。有意思的是,江藤新平曾担任明治政府的司法卿,为建立新政府的司法制度(编纂刑法典、改革司法部门职务制度)做出很大贡献。被捕后,依据他制定的刑律被处以枭首极刑,这多少与我国春秋时期作茧自缚的商鞅有些相似。

明治七年(1874)四月,刚刚否定征韩的萨长主导的明治政府居然通过了由大久保利通(萨摩阀)提出的征台建议。坂本太郎对此的解释是:“大久保利通因停止征韩,深恐国内发生动荡,便把征台提了出来,想借此使士族阶层中郁积的愤懑发泄出来。由于它比征韩更师出有名,战争的规模也比较小,无须顾及各国的干涉,所以原先反对征韩的人,除木户以外,也都表示赞成。”(《日本史》第378页)[由此看来,各国的史学家都会为本国的扩张政策进行辩护。当然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也不必浪费纸墨去批判]于是,明治政府任命陆军中将西乡从道为台湾事务总督,率兵3,658人出发征台,同时在正院设置台湾蕃地事务局,由参议大隈重信担任长官,俨然一副马到成功的架势。台湾军民被这几千日军打败了,随后福州船政大臣沈葆桢带陆海军到台,虽兵力远胜侵台日军,但尚未开战,就在同年十月,清政府与日本达成屈辱的和解协议,赔偿日本50万两白银了事。[按当时两国实力对比,用武力把日本赶出台湾并非难事,但腐败的政府都是对外卑躬屈膝,对内鱼肉百姓。所以若没有一个清正廉明的政府,即使拥有再多的军队、再先进的武器装备也是熊包一个]日本初次进行扩张就捡了一个大便宜,其后扩张野心一再膨胀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但是,坂本太郎说,“政府企图通过征台缓和士族阶层的不满,这个目的可以说并未达到”。(《日本史》第380页)他所说的士族不满主要表现在自由民权运动的高涨。实际上,早在征台前,木户孝允(长州阀)就提出了发布议院宪法的建议,也得到明治政府的认可,且于五月二日(明治七年,1874)发布了这个法案。木户孝允很早就抱有民权思想,在访问欧洲回来后,他就向政府力陈制定宪法的必要性[可见,接受什么不接受什么取决于自己的观念],却没有得到响应。后来,坂垣等提出设立民选议院的主张,成为反政府运动的舆论武器,并于四月在土佐创办立志社,在同乡间鼓吹自由民权思想。木户孝允打算缓和国内的紧张情势,就再次提出议院宪法的建议。明治政府公布的法案,“是以五条誓文为基础,召集全国人民的代表,以公义众论的方式制定法律。首先召集地方长官,代表人民设立协同公议会议。这个会议的性质,是天皇的咨询机关,议事进行的方法等均采用西方议会等方式,基本上具备了尊重公议的形式。”(《日本史》第377页)同样,明治政府的议院法案也未能缓解民众(主要是士族,当时的日本社会士族是政治权利的主要诉求者)的不满情绪。明治八年(1875)二月,坂垣在大阪设立爱国社,企图把各地出现的自由民权团体联合成全国性组织。“而西乡隆盛在鹿儿岛开办私学校,向门下弟子传授军事学,准备积蓄力量从事反抗政府活动。”(《日本史》第380页)

不知是何原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日本史》作者没有说明),木户孝允辞职不干了,致使明治政府的基础不稳,于是大久保利通打算请木户回来,而伊藤博文和当时已下野的井上馨则想把坂垣招回来。明治八年(1875)二月,在伊藤和井上二人的斡旋下,大久保利通与木户、坂垣举行了会谈,“以今后政府要逐步建立立宪政体为条件,恢复了二人的参议职务。明治八年(1875)四月十四日,明治天皇下诏,逐步实行立宪,废左、右两院,设立元老院和大审院,改革官制,实行地方官会议等等”。(《日本史》第381页)应该说,这是二十多年来日本政治出现的面向未来的积极变化。无论是攘夷,还是王政复古,其宗旨都是要推翻幕府政权。而实行王政复古的这些年来,虽然社会出现了取消封建禁锢的一些政治举措,但是明治政府究竟还是没有找到适应新社会的政体。而今,藩阀政府的政治基础日趋不稳之际,朝野终于就未来政体达成一致意见,实在是日本民族之福音。元老院(代替以前的左院)掌管立法,其成员称议官(参议胜安芳、外务少辅山口尚芳等二十多人)仍由政府任免(它与先前的左院没有什么不同),元老院于当年七月举行了开院典礼。大审院作为最高裁判所削弱了司法卿的裁判权,它在东京、大阪、长崎和福岛设立上等裁判所,撤销了原来的司法裁判所,其目的是使司法与政治分离。地方官会议仍以木户制定的议院规则为依据,木户亲任议长。六月在东京召开的地方官会议,讨论的主要是社会民生问题——修建道路、堤防和桥梁,建立地方警察、地方民会、救济贫民、建立小学校及保护法等等。坂本太郎认为,“元老院相当于上院,地方官会议则相当于下院,通过这些办法以使立宪宗旨得以逐步实行。”(《日本史》第381页)但是仅仅过了八个月(同年十月),坂垣就以意见不和辞去参议职务,木户也在明治九年(1876)三月辞去参议就任内阁顾问闲职。“于是大阪会议通过的补救、加强政府的措施落得一场空。”(同上)究竟是在哪些问题上产生分歧,坂本太郎没有细说。不过从明治八年(1875)六月明治政府又发布了诽谤律、修改新闻条例,要用法律来取缔反政府言论的措施来看,主导政局者似乎并不想分享权利。“明治九年(1876)《朝野新闻》记者成岛柳平、末广重恭等三十余人因触犯该法受到处罚,被禁止出版的报章杂志有《评论新闻》、《草莽杂志》等几家。当时主办报章杂志的,都是士族,而且很多是对萨摩长州怀有强烈敌意的幕府旧臣”(《日本史》第381页)可见,反政府的士族也是各怀鬼胎。

明治十年(1877)二月,因征韩不成辞职回乡的西乡隆盛举兵讨伐政府。隆盛在故乡鹿儿岛开办私学,还在各地建立分校。很多学生都与隆盛一样对政府不满,而政府也对隆盛心怀忌惮严加监视,冲突终于在这年的一月爆发,私学的学生冲进政府的军火库抢夺弹药,还劫掠了陆军兵工厂和海军造船厂。二月,他们拘捕了政府派来的警察,声言他们是来暗杀隆盛的。在此情况下,西乡隆盛回到鹿儿岛,趁势宣布举兵,公然讨伐政府。(坂本太郎给出的这种描述,意在表明西乡隆盛是被迫的,其实就算他没有暗中策划,也是他平时教导的结果)“县令大山纲良把公款捐给他们充作军饷,并遣使向沿途府县通报举兵理由。”(《日本史》第386页)西乡隆盛率一万五千人北上,在熊本城被官军包围。“虽包围了熊本城,在植木、田原坂等进行激战,胜负难分,加上各地不满士族纷纷起来响应,使政府面临重大危机。幸而官军奋力作战,并具有现代化装备,终于取得胜利,九月,隆盛等人在鹿儿岛城山自尽,持续了八个月的大乱终于被镇压下去(西南战役)。”(同上)这场战争所以值得一提,不仅因为这是武力反抗明治政府最大也是最后一次战役,还因为西乡隆盛是萨摩藩武士、讨幕功臣。只是我搞不明白,西乡隆盛的政治诉求到底是什么?明治以来,武力反抗政府的行动时常发生,有农民起义,有士族作乱,虽然也可说是此起彼伏,但都是规模不大的孤立事件。他们或者不满于自己的经济境况,或者不满于自己的政治境况,并把这些不满的原因归罪于政府,但是他们都没有能够拥有广泛社会基础的政治诉求,他们反抗的也并非是王政复古后的政治体制。西乡隆盛死后,“窥测时机以求一逞的不满士族,不得不完全打消武装叛乱的念头,改为靠言论和政治斗争的手段去反对政府。”(《日本史》第387页)所以会出现这种转变,是因为既缺少有号召力的领袖人物,也缺少民众基础。西乡隆盛战败自杀(九月),在其之前木户孝允(五月)病逝,在其之后因西南战争而威望高涨的大久保利通遇刺身亡(明治十一年五月),维新功臣相继去世,日本政治会因人事更迭而出现转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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