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不死（四、8）

                    蓝山二中   欧阳思源

四、医者仁心。

     8、再惹大祸。

    大桥盘院长见领导光临，赶紧准备茶点水果招呼贵客，“管医师，请大家先坐一坐——”。管医师板着脸，“不必了。我们是来找人的。”“什么人?”“上次去中心医院复查的31个癌症病人。”“哦。再让他们去复查?”“对了。麻烦你把他们找来。”“好好好。”忙了十多个小时，31人全部到位。“各位乡亲，中心医院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让我带大家再到医院复查。”“上个礼拜再复查完，没事了呀。还去什么去。”“上次复查，我们的CT机出了问题，我们也不晓得。所以担心复查不准确，这才再请你们去一趟。也是为了你们好。而且这次啊，免费，还提供三餐，住宾馆。”“免费?住宾馆?”“好，都去，都去。”一个小时后，两辆车回到了中心医院。

    同时，严局长李院长领着蔡厅长一干领导来到肿瘤科。而事先，李院长把当事人田之苗支开了，要他去中医院办事。彭主任连忙把电脑打开，找到病人资料库。“原始资料呢?”蔡厅长毕竟老到，“我们还要看手写资料。还有，你们上次给病人复查的结果，统统拿出来。”“是是是……”当然，光从这些资料，是看不出什么问题的。

    31个农民被带到肿瘤科，然后排好队，一个一个的接受问话。第一个进来了，“老人家，你叫什么？”蔡厅长亲自问。“我叫李建民，今年71。”“你得过什么癌?”“癌?是哪个砍头鬼讲我得了癌?我就是平时感过冒，咳过嗽，吃点药，吊点水，就好了。”“什么？你来我们医院住过院没有？”“我71了，今天第二次来县城。”“什么？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上个礼拜，田医师讲请我们来免费检查身体，请我们吃中饭，我才来的。这不，其他几十个人，都差不多。年纪大了，也怕出什么问题，所以就来了。我们都很感谢田医生哩。”李院长只觉得头有点晕。

    “下一个。”“请问，你叫——”“我叫陈少强，今年68了。”“你得过什么癌?”“没有呀!我得过糖尿病。但是，田医生帮我治好了。他还让我到县医院来检查身体，我蛮感谢他的。他在吗?”“哦，他今天不上班。”

    后面29个人，名字都是自己的名字，但是，他们都说没有得过癌，得的都是除癌之外的大大小小的其它的病，而且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了些感谢田之苗的话。

     “既然这31个人都不是癌症患者，那再看看病历库，有没有这31个人的记录?”蔡厅长似乎胜券在握的将军。“好!彭主任，马上查。”李院长说。结果，31个人的名字都对，病历都有，个个都患过癌，各种不同的癌。

   一行人马又到了会议室。 “严局长，李院长，事情看来已经清楚了。那31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肯定没有说谎。而且，你看，他们对田医师治好他们的病也是出自真心，不像讲假话。那么问题就是，那些病历，是不是田之苗趁你们不注意，做了手脚?对这件事，严局长，李院长，你们有什么高见?”“蔡厅长，我?看来是我看错人了。我太急功近利，没有调查清楚，就擅作主张向市领导作了汇报。”严局长压根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可是，蔡厅长，田之苗怎么可能去改病历卡呢?他去年就下放到大桥卫生院了。”李院长仍然不相信，更不相信田之苗是这样的一个人!“李院长啊，不要戴着有色眼镜看人哪。不要被某些人的外表和甜言蜜语蒙蔽啊!这，应当是我们这些在上位者应该引以为戒的。千万不能感情用事。”“可是——”“别可是了。欸，田之苗呢?在医院吗?马上把他找来!”“哦，我马上叫他过来。”

    李院长走出会议室，进了卫生间，马上打电话给田之苗，叫他马上过中心医院，又悄声地把这天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什么？什么？”田之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费尽心血研制的治癌药被说成保健药!他更想不到，他付出巨大代价治愈的31个病人竟然昧着良心说了假话!竟然有人举报自己擅改病历!“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想不到，人心真的深不可测。他自问，自己一心为民，毫不为己；只想着别人，丝毫不考虑自己。自己问心无愧，应该是无愧于天，不怍于地。可是……“好，好，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田之苗自言自语，然后马上赶到中心医院。

    “你，就是田之苗?”蔡厅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是。蔡厅长。”“听说，你发明了治癌药?”“哦。准确地说，应该是增强免疫力的强身健体药。”“那，你为什么告诉严局长、李院长你发明了治癌药?为什么篡改病人病历?为什么欺骗31个病人?”蔡厅长看田之苗轻描淡写的样子，怒气冲天。“哎，还不是名利心作怪。我太想赚钱，太想出名了!”“这是田之苗吗?”李院长不可思议地看向田之苗。“田之苗，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不要以为自己是清华毕业生，留过洋，就不清楚自己是个——是个什么东西!”“谢谢蔡厅长提醒。我刚才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后，请蔡厅长，严局长，李院长，各位领导放心，我一定夹起尾巴做人，不，做狗。对不起大家。”说完准备走，又回过头来，“严局长，对不起，您看错人了。”严局长眼睛有点红，转过脸去。“李院长，田之苗有愧您的载培。等一下，我写好辞职信交给你。上次已经铸成大错，没想到今天，我又给你们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真的很对不起!”向严、李鞠了一躬，田之苗走出会议室。

    李院长跑出来，跟在田之苗后面，“小田，我相信你，你决不是那样的人!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李院长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田之苗实话实说:“回大桥。当土郎中，当赤脚医生。哦，李院长，麻烦您帮我暂时保管我那些坛坛罐罐，过几天，我来搬走。对不起您，李院长。”说完扭头便走，终已不顾。

    走到塔下寺时，夜幕已经降临。田之苗似乎头很大很重，昏昏沉沉，在街道边的石凳子上坐下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抬起头，看到了黄茅岭，看到了半边塔。“我该去那里静一静。”打了电话给肖潇，“潇，今晚加班，我不回去了。”

    田之苗靠紧塔根坐下，双眼紧闭，不断地向俱卢星球发送信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小丁传来信息了:“田之苗，我先回答上次你讲的问题，要不要发明治癌药?其实上次我已经警告过你，可是你可能不在乎。你以为你不愿看到癌症病人的痛不欲生，发明治癌药是天大的好事。可是你忘记了紧箍咒的事了。连我们俱卢人都要有约束方能天下太平，更何况贪名噬利的地球人。人一旦多欲多求，自然怪病丛生。就算你治好了癌症，难保又会出现其它的古里古怪更夺人命的绝症。当然，你既然已经发明出来了，自然是好事。但切记，有当救，有不当救。地球人人心之复杂，已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不可思议的地球人啊!”

    “你说准备下乡，当郎中。好!我觉得你早就应该这样想这样做了。平凡一点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要去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应该明白我们为什么希望你们做一个普通而善良的人的目的了吧。好了，以后有什么事，再联系。”

    小丁一番话，既像一盆冰水，浇灭了田之苗心头的怒火；又像一撮醍醐，灌进他那满是浆糊的大脑。田之苗清醒了很多。“可是，小丁，你们又为什么要我们去改变中国，改变世界，建立一个和谐星球呢?”“小田，改变中国，改变世界，并不是一定要去治疗那些绝症!关键是改变人心啊。人心不善，和谐何来?地球人为什么不长寿?正是因为他们太想长寿。而为了长寿，他们又不择手段。而有些人本该长寿，可是又……”“又怎样?”“又不珍惜，过度挥霍，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结果——”“小丁，我懂了。谢谢你。我会经常向你请教的。”

    第二天，先回家。田之苗把一切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了。“这又有什么！不就是再回大桥吗?咱们又从头再来，重新开始。”“好老婆!多谢。”“谢什么鬼?可是我得工作，一来有饭吃，二来也可以资助你啊。”“嗯。我已经找了车子，把我那些坛坛罐罐又搬回去。”“好。”

    到了医院，便听到有护士在叽叽喳喳。“什么事?”“什么事?你干的好事!”田之苗预感大事不妙。“严局长被撤职，贬为一般干部。李院长主动辞职，提前退休了!都是你干的好事!”“什么？”田之苗真懵了，“我招谁惹谁了?”他马上打电话给李院长，“李院长——”“之苗，我，已经……”“我刚才才知道。我，太对不起你了。”“别说了。事情已经过去，风轻云淡。现在退休，我巴不得哩。哦，对了，你准备回大桥当郎中，聘请我去打杂，行不行啊？”“李院长，您说笑了。”“不!我说真的！这个位子，我坐了十年，早就坐烦了。好久没有上山采药，好久没有下乡给百姓治病了。”“好，李院长，您敢来，我就敢要。”“嘿嘿嘿！之苗，什么时候走?你托付我的事我做到了。”“您在哪?”“就在你的实验室。”“我马上到。”

    东西装好，车子发动。“之苗，过几天，我收拾好了就去你那里报到。”“欢迎欢迎!李院长，走了啊。再见。”“再见。”在车上，他又打电话给严局长表达歉意，严局长反而安慰他，“小田啊，这有什么！就当一次人生的历练吧。你不要那么自责。你做得对不对，老天爷看着哩。”

    没办法，在大桥尚无立锤之地，只好先打电话给卫生院的盘院长，希望能暂时住在卫生院。“什么？小田，你回来搞什么？上级领导不是要提拔你到省里去了吗?怎么回事?”“盘院长，回去我再告诉你。”

     “什么？那31个人讲冤枉话!他们哪一个不是你治好的啊?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不。可能是受了别人的骗。”“受骗?我看就是一群白眼狼!我等下就去找李建民那个老鬼!”“算了算了。一切都木已成舟了。不必再提。”“那，好吧。”

    田之苗算是又安定下来了。盘院长可没有闲着，他咽不下那口气，“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到了晚上，他开车到了李建民家。老人见是盘院长，非常热情邀他进去坐。“不坐了。老李头，我只问你。受人之恩，应当怎么做?”

“还用问，涌泉相报啊。”“田医师对你有恩吗?”“当然有了。太大了，再生之恩啊!”“可是，你为什么讲冤枉话?你为什么要害田医师?”“什么？我讲冤枉话?我，害他?你，你给我讲清楚点。”“你们第二次到中心医院复查，那个蔡厅长问你们得了癌没有，你怎么讲的?”“我讲我没有得癌呀。”“你哄鬼嘞。在中心医院没钱治，回来等死，人不人鬼不鬼，差点就死了。你不是癌症，又是什么？你的癌症，难道不是田医师治好的?”“是他治好的。医院不是要我们不讲得了癌嘛?不是讲都是为了田医师好吗?不是讲要评大桥乡为永州无癌村吗?”“哪个鬼讲的?”“就是那天送我们去医院复查那个医生哪。”“什么？是他!那个管林!我明白了。你跟我一起去见田医师。”“他又回来了！”“回来了!哼!跟我走。”说完，怒气冲冲地让老人家坐上车，回到了乡卫生院。

    找到田之苗。“李老头，你把那天管林跟你们讲的，再说一次。”“好。”李建民把管林吩咐的所有事情和盘托出。原来，管林在车上跟他们讲，市里要评选“无癌村”，而大桥乡在田医师治疗下，已经消灭癌症。这次去县城医院复查，千万不要讲自己患过癌，不然，就评不上“无癌村”了，那田医师的功劳也就没有了，所以当领导问起得过癌没有，千万不要讲得过，只讲得过其它病，而且都是田医师治好的，说些感谢他的话就行了。“而且，他还给我们每个人100块钱，说是田医师给大家的辛苦费。“无耻之尤!”盘院长忍无可忍，“老李头，你们可把田医师害惨了！”“什么？我们害了他?”“盘院长，算了。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可是，这种人，岂能容他?”“盘院长，我说过，我还会回来的。这不，心想事成了。哈哈哈……”

    “田医生，这是怎么回事?真是我们？”“不是你们又是……”“盘院长，别说了。不能怪他们。连我，都差点怪罪他们了。说来说去，我们都被骗了。”“什么？骗了?那个管医生是骗子?”“老人家，再莫提了，莫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