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耆旧记
【晋】习凿齿 撰
书目提要
《襄阳耆旧记》又作《襄阳记》，《唐志》作《耆旧传》，《宋志》作《记》，《郡斋读书后志》曰“记五卷。前载襄阳人物，中载山川城邑，后载牧守。观其记录丛杂，非传体也，名当从《隋志》。”愚案《续汉·郡国志注》，蔡阳有松子亭，下有神陂，引《襄阳耆旧传》；《文选·南都赋注》同引之，则称《耆旧记》。刘昭生处梁代，其所见在《隋志》前，则知称《传》之名其来已久。《三国志注》多省文，称《襄阳记》（《水经注》、《后汉书注》亦同省文），其载董恢教费袆对孙权语，臣松之案：《汉晋春秋》所载，不云董恢所教，辞亦小异，二书俱出习氏，而不同若此。
《晋书·习凿齿传》亦有如下记载：“齿好著述，而文辞散乱，矛盾相冲。其书意可观者，皆父兄所代，文体混漫，羞涩难解者，齿之撰也。”
习凿齿简介
习凿齿（317？～383）史学家、主要著作有《汉晋春秋》、《襄阳耆旧记》、《逸人高士传》、《习凿齿集》等。其中《襄阳耆旧记》是有影响的人物志之一。《汉晋春秋》虽为野史，疏漏之处甚多，但也有一定参考价值。齿初为荆州刺史桓温的别驾，位列诸参佐之首。桓温北伐时，也随从参与机要。后桓温企图称帝，习凿齿著《汉晋春秋》以制桓温野心。因忤桓温，迁为荥阳太守。不久辞职归乡。习凿齿亦通佛学，力邀著名高僧释道安到襄阳弘法。亦在我国佛学史上产生一定影响。因习有脚疾，故称半人之称，后襄阳为晋室收复，习凿齿被征以国史职事，未就而卒。习凿齿有三子：习辟强、习辟疆和习辟简。
其中长子习辟强，元兴元年位至骠骑从事中郎。
卷一 人物
周
宋玉
宋玉者，楚之鄢人也，故宜城有宋玉冢。始事屈原，原既放逐，求事楚友景差。景差惧其胜己，言之于王，王以为小臣。玉让其友：友曰“夫姜桂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美女因媒而嫁，不因媒而亲。言子而得官者我也，官而不得意者子也。”玉曰：“若东郭俊者，天下之狡兔也，日行九百里而卒不免韩卢之口，然在猎者耳。夫遥见而指踪，虽韩卢必不及狡兔也；若蹑迹而放，虽东郭狻必不免也。今子之言我于王，为遥指踪而不属耶？蹑迹而纵泄耶？”友谢之，复言于王。
玉识音而善文，襄王好乐而爱赋，既美其才，而憎之仍似屈原也。曰：子盍从楚之俗，使楚人贵子之德乎？”对曰：“昔楚有善歌者，王其闻欤？始而日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之者数百人；既而曰阳春白雪，朝日鱼离，国中属而和之者不至十人；含商吐角，绝节赴曲，国中属而和之者不至三人矣，其曲弥高，其和弥寡也。”
赤帝之季女曰瑶姬，未行而卒，葬于巫山之阳，故曰巫山之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昼寝，梦见与神女遇，自称巫山之女，王因幸之。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邱之岨，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旦朝视之，如言，遂为置观于巫山之南，号曰朝云。至襄王时，复游高唐。
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野，将使宋玉赋高唐之事。望朝云之馆，上有云气：崪乎直上，忽而改容，须臾之间，变化无穷。王问宋玉曰：“此何气也？”对曰：“昔者先王游于高唐，怠而昼寝，梦一妇人，暧乎若云，焕乎若星，将行未至，如漂如停，详而视之，西施之形。王悦而问焉。曰：‘我帝之季女也，名曰瑶姬，未行而亡，封于巫山之阳台，精魂依草，实为灵芝，媚而服焉，则与梦期。所为巫山之女、高唐之姬，闻君游于高唐，愿荐枕席。’王因而幸之。”
汉
习融 子郁
习融襄阳人，有德行，不仕。
习郁，字文通，为黄门门侍郎，封襄阳公。
秦丰
秦丰，黎丘乡人。黎丘，楚地，故称楚黎王。
王逸
王逸，字叔师，南郡宜城人。元初中，举上计吏，为校书郎，累至侍中。著楚词章句行于世。其赋、诔、书、论及杂文，凡二十一篇，作汉诗百二十三篇。子延寿。
王延寿
王延寿，字文考。作灵光殿赋。蔡邕亦造此赋，未成，及见，甚奇之，遂辍翰。
曾有奇梦，恶之，作梦赋以自励。后溺死。
庞德公
庞德公，襄阳人，居岘山之南，未尝入城府。躬耕田里，夫妻相待如宾，休息则正巾端坐，琴书自娱，睹其貌者肃如也。荆州牧刘表数延请，不能屈，乃自往候之。谓公曰：“夫保全一身，孰若保全天下乎？”公笑曰：“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龟鼍穴于深泉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趋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也。但各得其栖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每释耕于陇上，妻子耨于前。表诣而问曰：“先生苦居畎亩之间而不肯当禄，然后世将何以遗子孙乎？”公曰：“时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亦不为无所遗也。”表日：“何谓？”公曰：“昔尧舜举海内授其臣而无所执爱，委其子于草莽而无所矜色，丹朱、商均至愚下，得全首领以没；禹汤虽以四海为贵，遂以国私其亲，使桀徙南巢，纣悬首周旗而族受其祸，夫岂愚于丹朱、商均哉，其势危故也。周公摄政天下而杀其兄，向使周公兄弟食黎藿之羹，居蓬蒿之下，岂有若是之害哉！” 表乃叹息而去。
诸葛孔明每至公家，独拜公于床下，公殊不令止。司马德操尝造公，值公渡沔祀先人墓，德操迳入堂上，呼德公妻子，使作黍：“徐元直向言：‘有客即来就我与公谈论’。”其妻子皆罗列拜于堂下。须臾，德公还，直入相就，不知何者是客也。德操少德公十岁，以兄事之，呼作庞公也，故世人遂谓“公”是德公名，非也。后遂携其妻子登鹿门山，托言采药，因不知所在。
先贤传云：“乡里旧语，目诸葛孔明为卧龙，庞士元为凤雏，司马德操为水镜，皆德公之题也。”其子僊民，亦有令名，娶诸葛孔明小姊，为魏黄门吏部郎，早卒。子焕，字世文，晋太康中，为牂牁太守。去官，还乡里，里人语日：“我家池里龙来归。”乡里仰其德让，少壮皆代老者担。
德公从子统。
庞统
庞统，字士元，德公之从子也。年少未有识者，惟德公重之。年十八，使诣司马德操。与语，自昼达夜，乃叹息曰：“德公诚知人，此实盛德也，必南州士之冠冕。”由是显名。后，刘备访世事于德操，德操曰：“儒生俗士，岂识时务？识时务者在乎俊杰。此间自有卧龙、凤雏。”备问为谁？曰：“诸葛孔明、庞士元也。”
庞统为郡功曹，性好人伦，每称咏，多过其才。时人怪而问之，统曰：“当今天下大乱，雅道陵迟，善人少而恶人多。方欲兴风俗、长道业，若不美其谈，则声名不足慕。今拔十失五，犹得其半，而可以崇长世教，使有志者常自励，不亦可乎！”吴将周瑜率，统送丧至吴，吴人多闻其名，陆绩、顾劭、全综皆往。统曰:“陆子可谓驽马有逸足之力，顾子可谓驽牛能负重致远也。”
初，刘备领荆州，统以从事守耒阳令。在县不治，免官。鲁肃与备书曰：“庞士元非百里才也。使其处治中、别驾之任，始当展其骥足耳。”备大器之，以为治中从事。劝备入益州。备向成都，所向辄中。于涪大会，曰：“今日之会，可为乐矣！”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乐，非仁者所为！”备醉，怒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非仁者乎！”进围雒县，统帅众攻城，为矢所中，卒，年三十六。统弟林妇习。
庞林妇习氏
庞林妇，同郡习祯妹。桢事，在杨戏辅臣赞。
曹操之破荆州，林妇与林分隔，守养弱女，十有余年。后，林随黄权降魏，始复集聚。魏文闻而贤之，赐床帐衣服，以显其节义。
蔡瑁
蔡瑁，字德珪，襄阳人。性豪自喜，少为魏武所亲。刘琮之败，武帝造其家，入其私室，见其妻子，谓曰：“德珪，故忆往昔共见梁孟星，孟星不见人时否？闻今在此，那得百面目见卿耶？”是时，瑁家在蔡洲上，屋宇甚好，四墙皆以青石结角，婢妾数百人，别业四、五十处。
汉末，诸蔡最盛，蔡讽姊适太尉张温，长女为黄承彦妻，小女为刘景升后妇，谓之姊也。瓒，字茂珪，为鄢相，琰，字文珪，为巴郡太守，瑁同堂也。永嘉末，其子犹富，宗室甚强，共保于洲上，为草贼张如所杀，一宗都尽，今无复蔡姓者。
瑁，刘表时为江夏、南郡、竟陵太守，镇南大将军军师；魏武从事中郎、司马，长水校尉、汉阳亭侯。
魏武虽以故旧待之，而为时人所贱，责其助刘琮、谮刘琦故也。魏文作典论，以瑁成之，曰：
刘表长子曰琦，表始爱之，称其类己。久之，为少子琮纳后妻子侄，遂爱琮而恶琦。至蔡氏有宠，其弟蔡瑁，又外甥张允，并得幸于表。惮琦之长，欲图毁之；又睦于琮。琮有善，虽小必闻；有过，虽大必蔽。蔡氏称美于内，允、瑁颂德于外，爱憎由之，而琦益疏，乃出为江夏太守，监兵于外。瑁、允阴伺其过阙，随而毁之，美无显而不掩，阙无微而不露。于是，表忿怒之色日发，诮让之言日至，而琮竞为嗣矣。故曰“容刃生于身疏，积爱出于近习”，岂谓是耶！昔泄柳、申详，无人乎穆公之侧，不能安其身，君臣则然，父子亦犹是乎！后表疾病，琦归省疾。琦慈孝，瑁、允恐其见表，父子相感，更有托后之意，谓曰：“将军令君抚临江夏，为国东藩，其任至重。今释众而来，必见谴怒，伤亲之欢，以增其疾，非孝敬也。”遂遏于户外，使不相见。琦流涕而去，士民闻而伤焉。表卒，琮竞嗣立，以侯印与琦，琦怒而投之，伪辞赴丧，有讨瑁、允之意。会王师已临其郊，琮举州请罪，琦遂奔于江南。
杨虑 许汜
杨虑，字威方，襄阳人。少有德行，为沔南冠冕。州郡礼重、诸公辟命，皆不能屈。年十七而夭，门徒数百人，宗其德范，号为“德行杨君”
许汜，是虑同里人。少师虑，为魏武从事中郎。事刘备，昔在刘表坐，论陈元德者其人也。
虑弟仪。
杨仪
杨仪，字公威，为蜀相诸葛亮长史，加绥军将军。亮出军，仪常规划分部，筹度粮谷，不稽思虑，须臾便了，军戎节度，取办于仪。
十二年，亮出屯谷口，卒于敌场，全军而还；又诛讨魏廷。自以为功勋至大，当代亮。而方拜中军师，无所统领，从容而已。遂大怨愤，谓费祎曰：“往者，吾若举军就魏，宁当落度如此？令人追悔，不可更及！”祎表其言，坐徙。仪复上书诽谤，词旨激切，遂下郡收仪，自杀。
繁仲皇
繁仲皇，襄阳人，为青州刺史。自尔以来，虽无名德、重位，世世作书生门户。
习询 习竺
习询，习竺，才气锋爽。
习竺与刘升右，同安公砚书。
习承业
习承业，博学有才鉴，历江阳、汶山太守，都督龙鹤诸事。
习蔼
习蔼，有威仪，善谈论。
习珍
刘备以习珍为零陵北部都尉，加裨将军。孙权杀关羽，诸县响应。欲保城不降，珍弟曰：“驱甚崩之民，当乘胜之敌，甲不坚密，士不素精，难以成功。不如暂屈节于彼，然后立大效以报汉室也。”珍从之。乃阴约樊胄等举兵，为权所破。珍举七县，自号邵陵太守，屯校夷界以事蜀。
孙权遣潘濬讨珍，所至皆下，唯珍所部数百人登山自将。濬数书喻使降，不答。濬单将左右，自到山下，求与交语。珍遂谓曰：“我必为汉鬼，不为吴臣，不可逼也。”因引射濬，还。共攻珍，围守月余，粮箭皆尽，珍谓群下曰：“珍受汉中王厚恩，不得不报之以死；诸君何为者！”即仗剑自裁。
刘备闻珍败，为发丧，追赠邵陵太守。张邵伯难习宏，曰:“若亡国之大夫，不可以访事；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则商之箕子，当见捐于昔日，赵之广武君，无能振策于一世也”后，贼发其汉末先人墓，掘习郁冢作炭灶，时人痛之。
珍子温。
习温
习温，识度广大，历长沙、武昌太守，选曹尚书，广州刺史。从容朝位三十年，不立名迹，不结权豪。饮酒一石乃醉。有别业在洛上，每休沐，常宴其中。
长子宇，为执法郎。曾取急归，趋车乘道，宾从甚盛。温怒，杖宇，责之曰：“吾闻生于乱世，贵而能贫，始可以亡患；况复以侈靡竞乎。”
潘氾见习温十数岁时，曰：“此儿名士，必为吾州里议主。”敕子弟与善。温后果为荆州太公平令。
大公平，今之州都。晋朝以江表始通，人物未悉，使江南别立大中正。
潘秘过辞于温，问曰：“先君昔日君侯当为州里议主，今果如其言。不审州里谁当复相代者？”温曰：“无过于君也。”后，秘为尚书仆射，代温为公平，甚得州里之誉。
习桢
习桢，有风流，善谈论，名亚庞统，而在马良之右。
子忠，亦有名。
忠子隆，为步兵校尉，掌校秘书。
黄承彦
黄承彦，高爽开朗，为沔南名士。谓孔明曰：“闻君择妇，身有丑女，黄头黑面，才堪相配。”孔明许，即载送之。时人以为笑乐，乡里为之谚曰：“莫作孔明择妇，正得阿承丑女！”
胡宠
广父名宠。宠妻生广，早卒。宠更娶江夏黄氏，生康，字仲始。
秦颉
秦颉，宇初起。颉之南阳，过宜城中，一家东向大道，住车视之，曰：“此居处可作冢。”后，丧还至此住处，车不肯行，故吏为市此宅葬之。今宜城中大冢前有二碑是也。
黄穆
黄穆，字伯开，博学，养门徒。为山阳太守，有德政，致甘露、白兔、神雀、白鸠之瑞。弟奂，字仲开，为武陵太守，贪秽无行。武陵人歌曰：“天有冬夏，人有二黄。”言不同也，朝廷以黄受代之。
卷二 人物
汉
马良
马良，字季常，襄阳宜城人也。兄弟五人并有才名，而良称“白眉”。先主领荆州，辟良为从事。
诸葛入蜀，良与书曰：“雒城已拔，殆天祚也。兄应期赞世，配业光国，魄兆见矣。夫变用雅虑，审贵垂名，于以简才，宜适其时。若乃和光悦远，迈德天壤，使时闲于听，世服于道，齐高妙之音，正郑、卫之声，并利于事，无相夺伦，此管弦之至，牙、旷之调也。虽非钟期，敢不击尝！”亮闻之，以为知言，深器重之。
先主辟良为左将军掾，后遣使东吴，修好于孙权。良谓亮曰：“今衔国命，协睦二家，幸为良介于孙将军，可乎？”亮曰：“君试自为文。”良即草曰：“寡君遣掾马良，通聘继好，以绍昆吾、家韦之勋。奇人吉士，荆楚之令，鲜于造次之华，而有克终之美。愿降心存纳，以慰将命。”
先主称尊号，以为待中。及东征吴，遣良入武陵，招纳五溪蛮夷。蛮夷渠帅，皆受印号，咸如意指。会先主败绩于夷陵，良亦遇害。
子秉，为骑都尉。
良弟谡。
马谡
马谡，字幼常，以荆州从事入蜀，历绵竹、成都令，越嶲太守。长八尺，才器过人，善与人交，好论军旅，亮深器异。先主临薨，谓亮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也。”亮犹谓不然，以为参军，每引见谈论，自昼达夜。
建兴三年，亮征南中，谡送之数十里。亮语曰：“虽共谋之历年，今可更惠良规。”谡对曰:“南中恃其险远，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反耳。今公方倾国北伐，以与强贼，彼知国势内虚，其叛亦速。若尽殄遗类，以除后患，既非仁者之情，且不可仓卒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亮纳其策，赦孟获以服南方。终亮之世，南方不敢复反。
建兴六年，亮出军向祁山，使马谡统大军向前。为魏将张郃所破，坐此下狱，死时，年三十九。
临终与亮书曰：“明公视谡犹子，谡视明公犹父，愿推殛鲧兴禹之义，使生平之交，不亏于此。谡虽死无恨于黄壤也。”于时，十万之众，为之垂泣。亮自临祭，待其遗孤若平生。
蒋碗后诣汉中，谓亮曰：“昔楚杀得巨，然后文公喜可知也。天下未定而戮智计之士，岂不惜乎！”亮流涕曰：“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是以杨干乱法，魏绛戮其仆。今四海分裂，兵交方始．若复废法，何用讨贼耶！”
杨顒
杨顒，字子昭，襄阳人也。入蜀，为巴郡太守，丞相诸葛亮主簿。
亮尝自校簿书，顒直入谏曰：“为治有区分，上下不可相侵。请为明公以家主喻之：今有人于此使奴执耕种稼，婢主典炊爨，鸡主引司晨，犬主吠盗，牛负重载，马涉远路，私业无旷，所求皆足，雍容高拱，饮食而已。忽一旦尽欲身亲其役，不更付任，劳此体力，为此碎务，形疲神耗，终无一成。岂其智不如奴婢鸡犬哉？失为家主之法也。故古人称坐而论道，谓之三公，作而行之，谓之卿大夫。故邴吉不问横尸而忧牛喘，陈平不肯对钱谷，云自有主者，彼诚达于德位分之体也。今明公为理治，亲自校簿书，流汗竟日，不亦劳乎！”亮谢之。后，尝为东曹属，典选举。
及顒死，亮泣三日。与蒋琬书曰：“天夺吾杨顒，则朝中多损益矣！”
向朗
向朗，字巨达，襄阳宜城人。少师事司马德操，与徐元直、韩德高、庞士元皆亲善。
刘表以为临沮长。表卒，归先主，为巴西、牂牁、房陵太守。及后主立，为步兵校尉、丞相长史。朗素与马谡善，谡既亡，明知情不举，遂因之免官。亮卒后，徙左将军，追论前功，封显明亭侯。
朗少时虽涉猎文学，然不治素检，以吏能见称。自去长史，优游无事垂三十年，乃更潜心典籍，孜孜不倦，年逾八十，犹手自校书，刊定谬误，积聚篇卷，于时最多。开门接宾，诱纳后进，但讲论古义，不干时事，以是见称。上自执政，下至童冠，皆敬重焉。
延熙十年卒。遗言诫子曰：“传称‘师克在和不在众’，此言天地和则万物生，君臣和则国家平，九族和则动得所求、静得所安，是以圣人守和，以存以亡也。吾，楚国之小子耳，早丧所天，为二兄所诱养，使其性行不随禄利而堕。今但贫耳，贫非人之患也，唯和为贵，汝其勉之。”
向[ ]
向[]，字文豹，亦博学多识。入晋，为江阳太守，南中军司马、御史中丞。
朗兄子宠。
向宠
向宠，先主时，为牙门将。秭归之败，宠营特全。后为中部督，典审宿卫兵。
诸葛亮当北行，表曰：“将军向宠，素行淑均，晓畅军事，试用于昔，先帝称之曰能；是以众议举宠为督。愚以为军中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陈和睦，优劣得所。”
弟充。
向充
向充，历射声校尉、尚书。
诸葛亮初亡，所在各求为立庙，朝议以礼秩不听，百姓遂因时节私祭之于道陌上。言事者或以为可听立庙于成都者，后主不从。充时为中书郎，与步兵校尉习隆共上表曰：“臣闻周人怀召伯之德，甘棠为之不伐；越王思范蠡之功，铸金以存其像。自汉兴以来，小善小德而图形立庙者多矣，况亮德范遐迩，勋盖季世，兴王室之不坏，实斯人是赖。而烝尝止于私门，庙像阙而莫立，使百姓巷祭，戎夷野祀，非所以存德念功，追述在昔也。今若尽顺民心，则渎而无典，建立京师，又逼宗庙，此圣怀所以惟疑也。臣愚以为宜因地近其墓，立之于沔阳，使所亲属，以时赐祭，凡其臣故吏欲奉祠者，皆限至庙，断其私祀，以崇王礼。”于是始从之。
魏咸熙元年六月，镇西将军卫灌至成部，得壁玉印各一枚，文似“成信”字。魏人宣示百官，藏之于相府。充闻之，曰：“吾闻谯周之言：‘晋穆侯名太子日仇，弟日成师，始兆乱矣，兄其替乎？’后果如言。先帝讳备，其训具也；安乐公讳禅，其训授也。如言刘已具矣，当授与人也。今中抚军名炎，而汉年极于‘炎兴’，瑞出成都，而藏之于相府，此殆天意也。”是岁，拜充为梓潼太守，明年十二月，晋武帝即尊位，炎兴于是应焉。
孙盛曰：“昔公孙述自以起成都，号日成氏，二玉之文，殆述所作乎！”
廖化
廖化，本名淳，中卢人也，世为沔南冠族。为关羽前将军主簿，败没于吴。思向刘备，乃诈死，因将老母，昼夜西奔备于秭归。备大悦，以为宜都太守，为亮参军。
稍迁至右车骑将军，假节，领前并州刺史，封中乡侯。以果烈称，官德与张翼齐而在宗预之右。
咸熙元年春，内徙洛，道病卒。
董恢
董恢，字休绪，襄阳人。事先主为宣信中郎。费祎使吴，恢副之。孙权尝大醉，问祎曰：“杨仪、魏延，牧竖小人也，虽尝有鸣吠之益于时务，然既已任之，势不得轻，若一朝无诸葛亮，必为祸乱矣。诸君愦愦，不知防虑，岂所谓贻厥孙谋乎？”祎愕然四顾，不能即答。恢目祎曰：“可速言，仪、延之不协，起于私忿耳，非有黥、韩难驭之心。今方扫除强寇，混一区夏，功以才成，业由才广，舍此不任，防其后患，是犹备风波而逆废舟楫，非长计也。＂权大笑乐。诸葛亮闻之，以为知言。还，未满三日，解辟为丞相府属，迁巴郡太守。
侍中董允等共期游宴，即命解骖。
张悌
张梯，字巨先，襄阳人。少有名理，孙休时，为屯骑校尉。孙皓时，为丞相，封山都侯。
魏伐蜀，吴人问梯曰：“司马氏得政以来，大难屡作，智力虽丰，而百姓未服也。今又竭其资力，远征巴蜀，兵劳民疲而不知恤，败于不暇，何以能济？昔夫差伐齐，非不克胜，所以危亡，不忧其本也，况彼之争地乎！”梯曰：“不然。曹操虽功盖中夏，威震四海，崇诈杖术，征伐无已，民畏其威，而不怀其德也。丕、叡承之，系以惨虐，内兴宫室，外惧雄豪，东西驰驱，无岁获安，彼之失民，为日久矣。司马懿父子，自握其柄，累有大功，除其烦苛而布其平惠，为之谋主而救其疾，民心归之，亦已久矣。故淮南三叛而腹心不扰，曹髦之死，四方不动，摧坚敌如折枯，荡异同如反掌，任贤使能，各尽其心，非智勇兼人，孰能如之？其威武张矣，本根固矣，群情服矣，奸计立矣。今蜀阉宦专朝，国无政令，而玩戎黩武，民劳卒弊，竞于外利，不修守备。彼强弱不同，智算亦胜，因危而伐，殆其克乎！若其不克，不过无功，终无退北之忧，覆军之虑也，何为不可哉？昔楚剑利而秦昭惧，孟明用而晋人忧，彼之得志，故我之大患也。”吴人笑其言，而蜀果降于魏。
晋来伐吴，皓使梯督沈莹、诸葛靓，率众三万，渡江逆之。至牛渚，沈莹曰：“晋治水军于蜀久矣，今倾国大举，万里齐力，必悉益州之众浮江而下，我上流诸军，无有戒备，名将皆死，幼少当任，恐边江诸城，尽莫能御也。晋之水军，必至于此矣！宜畜众力，待来一战。若胜之日，江西自清，上方虽坏，可还取之。今渡江逆战，胜不可保，若或摧丧，则大事去矣。”梯曰：“吴之将亡，贤愚所知，非今日也。吾恐蜀兵来至此，众心必骇惧，不可复整。今宜渡江，可用决战力争。若其败丧，则同死社稷，无所复恨。若其克胜，则北敌奔走，兵势万倍，便当乘威南上，逆之中道，不忧不破也。若如子计，恐行散尽，相与坐待敌到，君臣俱降，无复一人死难者，不亦辱乎！”遂渡江战，吴军大败。诸葛靓与五六百人退走，使过迎梯，亮曰：“君试自为立”。梯不肯去，靓自牵之，曰：“巨先，天下存亡有大数，岂卿一人所知，何故自取死为？”梯垂泣曰：“仲思，今日是我死日也。且我作儿童时，便为君家丞相所拔，尝常恐不得死，负名贤知顾。今日以身殉社稷，复何所遁耶？莫牵拽我！”靓收泪放之，去百步余，
李衡
李衡，字叔平，襄阳人，卒空家子也，汉末，父将走入吴，以下户调为武昌渡民。闻羊衜有人物之鉴，往干之，衜曰：“多事之世，尚书剧曹郎才也”，劝习竺以女配之。
是时，校事吕壹操弄权柄，大臣畏逼，莫有敢言，衜曰“非李衡无能困之者。”遂共荐为郎。权引见，衡口陈壹奸短数千言，权有愧色。数月，壹被诛，而衡大见显擢。
汉末后，常为诸葛恪司马，干恪府事。恪被诛，求为丹阳太守。时，孙孔休在丹阳，衡数以法绳之。英习每谏曰：“贱而凌贵，疏而间亲，取祸之道。”衡不从。会孙亮废，休立，衡从门入，英习逆问曰：“何故有惧色？琅邪王立邪？”衡曰：“然。不用卿语，已至如此！”遂曰白其家客，欲奔魏。英习固谏比“不可。君本庶渡民耳，先帝相拔过重，既数作无礼而不远虑，又复逆自猜嫌，逃叛求活，以此北归，何面目见人！”衡曰：“计何所出？”英习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博学深广，多见以德报怨之义。今初立，方欲自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君意自不了者，可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显求其罪。如此，乃当复反见优饶，非直活而已也。”衡从之，果下令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钩斩祛，在古为忠，遣衡还郡，勿令自疑。”加威远将军，授之棨戟。
武陵人以衡家武陵，遂记录云是其郡人，非也。衡每欲治家事，英习不听。后密遣客十人，往武陵龙阳泛洲上作宅，种甘橘千株。临死，敕儿曰；“汝母每怒吾治家事，故穷如是。然吾州里有千头木奴，不责汝衣食，岁上匹绢，亦当足用尔！”衡既亡后二十余日，儿以白母，英习曰：“此当是种柑橘也。汝家失十户客来七八年，必汝父遣为宅。汝父恒称太史公言‘江陵千树橘，当封君家’。吾答云：‘士患无德义，不患不富。若贵而能贫方好耳，用此何为’！“吴末，衡柑橘成，岁得绢数千匹，家道富足。晋咸康中，其宅上枯槀树犹在。
胡宜
胡宜，字叔方，为江夏、南郡太守，清厉有节，妻子不衣帛。魏朝以其清，班示天下。
王昌
王昌，字公伯，为东平相、散骑常侍。早卒。妇是任城王曹子文女。昌弟式，字公仪，为渡辽将军长史，妇是尚书令桓阶女。昌母，聪明有典教，二妇入门，皆令变服下车，不得逾侈。
后，阶子嘉，尚魏主，欲金镂衣见王式妇。桓嘉止之，曰：“其妪严，固不听善，尔不须持往，犯人家法。”
王谋
王谋，字元泰，为少府，有容止操行。
晋
罗宪
罗宪，字令则，襄阳人也。父蒙，避乱于蜀，官至广汉太守。
宪年十三，能属文，早知名。师事谯周，周称为子贡。性方亮严整，待士无倦，轻财好施，不营产业。仕蜀后主立为太子，为太子舍人，迁庶子、尚书吏部郎。以宣信校尉，再使于吴，吴人称羡焉。时，黄皓预政，众多附之，宪独不与同。皓恚，左迁为巴东太守。时，右大将军阎宇都督巴东，后主拜宪领军，为宇副贰。
魏之伐蜀，召宇西还，留二千人，令宪守永安城。及寻闻成都败，城中扰动，边江长吏，皆弃城走。宪斩称成都乱者一人，百姓乃安，知刘禅降得后主委质定问，乃帅所统临于都亭三日。
吴闻蜀已败，遂起兵西上，外托救援，内欲袭宪城以固其国，遣盛 []水陆并到，说宪以合同之计。宪乃会议曰：“本朝倾覆，吴为唇齿，不恤我难而徼其利，背盟违约。且汉已亡，吴何得久？吾宁能为吴降虏乎！今孤城独守，百姓未定，宜一决战，以定众心。遂衔枚夜击，破[] ，旋军保城。于是，缮甲完聚，告誓将士，厉以节义，士皆用命。
吴闻钟、邓败，百城无主，有兼蜀之志，而巴东固守，兵不得过。吴又使步协西征，，宪临江拒射不能御，遣参军杨宗突围北出，告急安东将军陈骞；又送其文武印绶、任子诣晋王。协攻城，宪出与战，大破其军。孙休怒，又遣陆抗等率三万人增宪之围。
宪拒守经年，救援不到，城中疾疫大半。或劝南出牂牁，北奔上庸，可以保全。宪曰：“夫为人主，百姓所仰，既不能存，急而弃之，君子不为也。毕命于此矣。”
会陈骞言于晋王，遣荆州刺史胡烈等救之，抗等引退。晋王即委前任，拜宪陵江将军，封万年亭侯。会武陵四县举众叛吴，以宪为武陵太守、巴东监军。
泰始初元年，改封西鄂县侯。宪遣妻子居洛阳，武帝以其子袭为给事中。
三年冬入朝，进位冠军将军、假节，诏曰：“宪忠烈果毅，有才策器干，可给鼓吹。”又赐以元玉佩剑。
初四年三月，宪待宴于华林园。诏问蜀大臣子弟；后问先辈宜时叙用者。宪荐蜀人常忌、杜珍、等寿良，巴西陈寿，南郡高轨，南阳吕稚、许国，江夏费恭，琅邪诸葛京，汝南陈裕，皆西国之良器，武帝并召仕之。宪还，袭取吴之巫城，因上伐吴之策。
六年，卒，追封西鄂侯，赠安南将军，谥日烈。
子袭，至以陵江将军领部曲。早卒，追赠广汉太守。
袭子徽，顺阳内史。永嘉五年，为王如所杀。
兄子尚。
罗尚
罗尚，为右丞。是时，左丞处事失武帝意，大怒，欲案入重罪。事连尚，于是尚为坐，受杖一百。时论美之。
太康末，为平西将军，益州刺史。
罗尚贪而少断，付任失所，遂至大败，蜀人不堪其征求，数万人共连名诣太傅东海王，言曰：“尚之所爱，非邪则佞；尚之所憎，非忠则贤。富拟鲁卫，家如市里。贪如虎狼，无复极已！“蜀贼尚可，罗尚杀我，平西将军，反更为祸！
时，李特起于蜀，攻尚于成都。尚破之，，斩李特。特子雄。僭号于郸城郫城尚卒，雄遂据有蜀土。
蒯钦
蒯钦。初，惠帝即位。儿童谣曰：“两火没地，哀哉秋兰，归行街邮，终为人叹！”又河内温县有人如狂，造书曰：“光光文长，以戟为墙，毒药即行，刀还自伤！”杨济问钦，钦垂泣曰：“皇太后讳季兰；两火，武皇帝讳炎字也。此言武皇崩而太后失尊，罹大祸辱，终始不以道，不得附山陵，乃归于非所也。”及杨太后之见灭，葬于街邮亭，皆如其言。
钦从祖棋妇，即诸葛孔明之大姊也。
习嘏
习嘏，字彦云，为临湘令。山简以嘏才有文章，转为征南功曹。涖官，止举大纲而已，不拘文法，时人号为“习新妇”，简益器之，转为记室参军。
张他
襄阳县卒张他学画，讽书归侍父。主簿以其还县非时，当行罚。他大叹息，且四五不止。县令陈君问其故，曰：“孝经云，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今主簿以吏敬父而推罚，恐伤明德府德化，故重令明府更思尔！”陈君即回主簿，赐他俸钱五千。
卷三 山川
鹿门山（苏岭山）
鹿门山，旧名苏岭山。建武中，习郁为侍中，时从光武幸黎丘，与帝通梦，见苏岭山神，光武嘉之，拜大鸿胪。录其前后功，封襄阳侯，使立苏岭祠。刻二石鹿，夹神道口，百姓谓之鹿门庙，或呼苏岭山为鹿门山。
岘山
岘山下，汉水中，出鳊鱼，甚味极肥而美。常禁襄阳人采捕，以搓断水，因谓之搓头缩鳊。
宋张敬儿为刺史，作六橹船，置献齐高帝曰：“奉搓头缩项鳊一千八百头。”
万山
襄阳县西九里有万山。万山北，隔沔水，父老相传，即交甫见游女弄珠之处。此山之下曲隈是也。
冠盖山
冠盖山。汉末，尝有四郡守、七都尉、二卿、两侍中、一黄门侍郎、三尚书、六刺史，朱轩高盖会山下，因名冠盖山，里日冠盖里。
石梁山
襄阳石梁山，起白云则雨，黄云则风，黑云则蛮多病。
薤山
襄阳县薤山，山上有竹，三年生一笋，笋成，竹死，代谢如春秋焉。
荆山
荆山有石室，相传云卞和宅也。
中卢西山
中卢，侯国，古卢戎也。中卢西山，去襄阳一百三里，山中有一地道，汉时，常有马数百匹出其中，因名马穴。马形皆小，形似巴滇马。人于此得马，频宿，遂名骑亭。
三国时，陆逊攻襄阳，又值此穴中有数十匹马出，逊载还建业。蜀使来，有五部兵家滇池者，识其马色，云：“亡父所乘！”对之流涕。
岑山
岑山，东三峰，名三公；西九山，名九卿；次山名主簿。
熨斗陂
宜城县东北角，有熨斗陂。
习家鱼池
襄阳岘山南八百步，西下道百步，有习家鱼池。汉侍中习郁依范蠡养鱼法，中筑一钓台。郁将亡，敕其儿焕曰：“我葬必近鱼池。”焕为起冢于池之北，去池四十步。
池边有高堤，皆种竹及长楸、芙蓉，菱芡覆水，是游宴名处。山季伦每游此池，未尝不大醉而还。恒曰：“此我高阳池也。”
夏水
楚王好田猎之事，扬镳驰乎华容之下，射鸿乎夏水之滨。
浊水
楚王至邓之浊水，去襄阳二十里。
汉水
秦兼天下，自汉以北，为南阳郡。
卷四 城邑
襄阳
襄阳城，本楚之下邑，檀溪带其西，观山亘其南，为楚国之北津也。
楚有二津：谓从襄阳渡沔，自南阳界，出方城关是也，通周、郑、晋、卫之道；其东则从汉津渡江夏，出平皋关是也，通陈、蔡、齐、宋之道。
柤中
吴时，朱然、诸葛瑾、万彧，从沮中，寻山险道，北出柤中。
柤，音如租税之租。柤中，在上黄西界，去襄阳一百五十里。魏时，夷王梅敷兄弟三人，部曲万余家屯此。分布在中卢、宜城西山，鄢、沔二谷中。土地平敞，宜桑麻，有水陆良田。沔南之膏腴沃壤，谓之相中。
活国城
山都县活国城，临沔水，有大石激。宅欲为水所毁，其人五女，皆大富，共敛钱作激，全其家宅也。
初，佷子家訾万金，而自少不从父命。父临终，意欲葬山，恐儿不从，曰：“葬我著渚下石碛上。”佷子曰：“我由来不奉教，今当从此一语。”遂尽散家财，作石像冢，积土绕之成一洲，长数百步。元康中，始为水所坏。今塚石皆如半榻许数百枚，聚在水中。佷子，是前汉时人。
牵羊坛
襄阳有坛，号牵羊坛。刺史初至，必牵一羊，诣坛之。以其遭数验治州之年。晋文帝为刺史，羊行六道不止。强止之，果八年而后迁。
呼鹰台
刘表为荆州刺史，筑呼鹰台，作野鹰来曲。
诸葛女郎墓
襄阳城南边大道，有诸葛女郎墓，是诸葛仲茂女冢也。年十三亡，茂妇怜之，不能自远，故近城葬之，日日往哭。
松子亭
蔡阳，侯国，有松子亭，下有神陂，中多鱼，人捕不可得。《南都赋》所称。
木兰桥
木兰桥者，今之猪兰桥是也。
刘季和以此桥近获，有蕺菜，于桥东大养猪。襄阳太守皮府君曰：、“作此猪屎臭，当易名作猪兰桥耳，莫复云木兰桥也。”初如戏之，而百姓遂易其名。
卷五 牧守
汉
胡烈
胡烈，字武贤，咸熙元年为荆州刺史，有惠化，补缺堤，民赖其利，铭石曰：“美哉明后，隽哲惟嶷；陶广乾坤，周孔是则；我武播扬，威振遐域。”
晋
羊祜
羊祜，字叔子。武帝将有灭吴之志，以祜为都督荆州诸军事，率营兵出镇南夏。开设庠库，绥怀远近，甚得江汉之心。与吴人开布大信。
及卒，南州人征市日，闻祜丧，莫不号恸罢市，巷哭者声相接；吴守边将士，亦为之泣。其仁德所感如此。
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谈咏，终日不倦。常慨然叹息，顾谓从事中郎邹湛等曰：“自有宇宙，便有此山，由来贤达胜士，登此望远，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灭无闻，不可得知，念此将使人悲伤！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山也。”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
祜卒后，襄阳百姓于祜平生游憩之所，建碑立庙，岁时飨祭焉。望其碑者，莫不流涕，杜预因名为“堕泪碑”。文，蜀人李安所撰。
安，一名兴。初为荆州诸葛亮宅褐，其文善。及羊公卒，碑文工，时人始服其才也。
杜预
杜预，字元凯，为镇南大将军，都督荆州诸军事。修立泮宫，江汉怀德，化被万里。修召信臣遗迹，激、滍、育诸水，浸原田万余顷。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众咸赖之，号曰“杜父”。
旧水道，唯沔汉达江陵，千数百里，北无通路；又巴邱湖，沅、湘之会，表里山川，实为险固，荆蛮之所恃也。预乃开扬口，起下水达巴陵千余里，内泻长江之险，外通零、桂之漕。南人歌之曰：“后世无叛由杜翁！”
预好留身后名，常自言：“百年后，必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刻石为二碑，记其勋绩：
一沉万山之下，一沉岘山之下，谓参佐曰：“焉知此后不为陵谷乎！”
《南雍州记》云：‘其沉碑，今天色晴朗，渔人常见此碑于水中也。预在镇，因宴集，醉卧斋中，外人闻呕吐之声，窃窥于户，止见一大蛇，垂头而吐。闻者异之。
山简
山简，字季伦，司空涛子。永嘉三年，出为征南将军，都督荆，湘、交、广四州诸军事，假节，镇襄阳。
于是，四方寇乱，天下分崩，王威不振，朝野危惧。简优游卒岁，唯酒是耽。
诸习氏，荆土豪族，有佳园池。简每出嬉游，多之池上，置酒辄醉，曰：“此我高阳池也！”有童儿歌儿曰：“山公出何许？往至高阳池。日夕倒载归，酩酊无所知。时时能骑马，倒著白接[]。举鞭问葛强，何如并州儿？”强，家在并州，简爱将也。
时乐府伶人避难，多奔沔汉，燕会之日，僚佐或劝奏之。简曰：“社稷倾覆，不能匡救，有晋之罪人也，何作乐之用！”因流涕慷慨，坐者咸愧焉。
刘弘
刘弘，字季和，沛国相人也。大安中，张昌作乱，转使持节、南蛮校尉、荆州刺史。讨昌，斩之，悉降其众。
时，荆部守宰多缺，弘请补选，帝从之。弘乃叙功铨德，随才补授，甚为论者所称。劝课农桑，宽刑省赋，岁用有年，百姓爱悦。
弘尝夜起，闻城上持更者叹声甚苦，遂呼省之。兵年过六十，赢弱无嗣，弘愍之，乃讁罚主者，遂给韦袍复帽，转以相付。
旧制：岘、万二山泽中，不听百姓捕鱼。弘下教曰：“礼，名山大泽不封，与共其利。今公私并兼，百姓无复厝手地，当何谓耶！速改此法。”
时，天下大乱，弘专督江汉，威行南服。每有兴废，手书守宰，丁宁款密，所以人皆感悦，争赴之，咸曰：“得刘公一纸书，贤于十部从事。”
卒于襄阳，士女嗟痛，若丧所亲。父老追思弘，虽甘棠之咏召伯，无以过也。
季和性爱香，直宫，尝上厕，过香炉上。主簿张坦日：“人名公作俗人，不虚也。”季和曰：“荀令君至人家，坐处三日香，为我如何令君？而恶我爱好也！”坦曰：“古有好妇人，患而捧心、嚬眉，见者皆以为好。其邻丑妇法之，见者走。公便欲使下官遁走耶？”季和大笑，以是知坦。
皮初
皮初，刘弘牙门将。弘讨张昌，初为部战帅，忠勇冠军，汉沔肃清，实初等之功也。
弘表初为襄阳太守。朝廷以初虽有功，襄阳名郡，乃以弘婿夏侯陟为守。弘曰：“若必姻亲可用，荆州十郡，安得十婿？”乃表：陟，姻亲，不得相滥；初勋宜见酬报。诏听之。
桓宣
桓宣，监沔中诸军事，石虎荆州刺史郭敬戍襄阳。陶侃使其子与宣攻樊城，拔之。敬惧，遁走。宣遂平襄阳。
侃使宣镇之，招怀初坿，劝课农桑，简刑罚，略威仪。或载锄耒于轺轩，或亲耘获于陇亩。十余年间，绥怀侨寓，甚有称绩。
邓遐
邓遐，字应遂。勇力绝人，气盖当时，时人方之樊啥，治郡号为名将。
为襄阳太守。城北沔水中有蛟，常为人害。遐遂拔剑入水，蛟绕其足，遐挥剑截蛟流血，江水为之俱赤。因名斩蛟渚，亦谓之斩蛟津。
朱序
朱序，字次伦，义阳人。宁康初，拜使持节监沔中诸军事、南中郎将、镇襄阳。
苻丕围序。序母韩，自登城履行，谓西北角当先受弊，领百余婢，并城中女丁，于其角斜筑二十余丈。贼攻西北，溃，便固新城。襄人谓为夫人城。
序累战破贼，守备少懈，序陷于符坚。后，坚败得归，拜征虏将军，复还襄阳。太元十八年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