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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昌战胜(破贼)录
    绍兴十年春,天子以骑师太尉刘公副守东都,仍节制所领军马。继被朝旨:精锐兵马分戍陈汴。随军老小,屯泊顺昌。
   三月十八日,陛辞出城,益以殿前司二千人拨隶,戍役,束装,裹粮。越五日,而後起行,绝江搠淮,风涛险阻,自临安凡二千二百里,抵颍上,为顺昌之属邑。陆路两驿而近,(水路)萦纡曲拆殆三百里。太尉舍舟,与属官将佐,先抵城下。
   时五月十五日,太守龙学陈规率汪若海洎兵职官吏,门首迎迓。馆太尉於罗汉院。守率相报谒。即往按视,营寨湫隘窄陋,悉不如法。两日之间,经营区处,尚未就绪。
   十七日早,太尉门首别提宫宋待制未及回陈,守约相见,出泰和县申状报:四太子人马於五月十二日寇(改作陷)东京,亟归谕诸将,戒饬士卒,无致张皇。
   其时,选锋、游弈两军并老弱辎重舟船九百馀只,相去尚远,遣骑追促,至更後方遂入城。
   十八日辰,已间有探报:虏骑(改作金兵)已入陈州。陈州距顺昌才三百里,阖城惶惑,罔知所措,而马军缘寨栅未定,遂以罗汉院驻左军,普惠寺驻右军,前军驻旧衙,後军驻毗卢院,中军驻台头寺,而太尉迁维摩陀院,乃欧阳文忠公之故居也。皆在子城外,与府治及民家两不相干。
   是日,太尉遣主管机宜杜亨道、干办公事王羲宾谒陈守,以朝廷先降到赡军钱支发交子,欲敛兵入城,为捍御计。陈守愕然曰:“城中闻警报,人皆欲去。太尉独欲守城,何也?”继而汪若海告别云:“某已奉有檄差,往行在。”禀议太尉,因托以章奏附行。寻闻契家出南门矣。
   十九日太尉与属官并统聚议:“吾军方自远来,未及息肩,已闻虏(骑(改作金兵)压境。诸公以为如何?”期间,或欲守御;或欲复就便舟,顺流而下;独太尉激以忠义,喻以祸福,且曰:“某赴官留司。今京师既陷,未可之官。赖全军在此,幸有城池,粗可守御。顾此机会,大不容失,要当同心戮力,死报国家。”诸公翕然同辞,无或异议。於是与官属登城区处,以後军统制许青守御东门,中军统制(阙姓字)守御西门,右军统制焦文通、游弈统制锺彦分守南门,左军统制杜杞守北门,分遣将士,明远斥堠,仍召募土人作响导间探。”
是日晚,亳州把门使臣白忠等二人来报云:有王彦先者,刘豫时曾知亳州,号王爪角,自东京同金贼(改作兵)已入毫州。亳州至顺昌二百四十里,继捉到王(彦先)所差探事人朱海、张山,斩之枭首於市。又报金贼(改作兵)入陈州,陈州至顺昌三百里。二十日以後,报金贼犯(改作兵入)蔡州,蔡州至顺昌二百七十里。续报犯(改作入)项城(陈州属邑)至顺昌一百九十里。又报犯(改作入)泰和,泰和顺昌属邑,至府城七十里。居民缘贼(改作敌)势逼近,後闻太尉一意坚守,皆杂逻辐凑入城。城中百姓赖以安堵,然太守及州官骨肉,络绎出城,皆渡淮而东走。
   太尉日夕在城上,亲督兵将,备设战具,而城垒摧缺,旋加补贴,芟榛棘如秕篱巴仅存数十,悉取伪齐所作痴车,以轮辕埋设城上。又谕州索居民门户扇踏,随宜悬挂,仅能周匝。其时,新鄜延总管刘光远以路梗,亦留顺昌,新永康知军柳倪缘太尉亲亦从行至是,皆就差,检察一行军马、提举四壁守御。
   自十九日至二十四日,凡六日之间,为备御计,食息不暇,而探报日急。军中相与激劝,争先整治甲器。且曰:“我辈自此出阵,未曾立功。今才至此,便遇大敌,须自出力报答国家。兼荷太尉存恤到这里,要取一场富贵!”上下响庆,如出一心。
   二十五日金贼(改作人)游骑数十,已涉颍河,出没城下。遇太尉伏民,生擒银牌干户阿赫杀(改作阿苏木)阿鲁(改作阿鲁)等,通说韩将军先遣来城下探城中事宜。及有探报韩将军、翟将军两头领在白沙龙涡一带下寨。寨去城约三十里,太尉夜遣千馀人击之。至二十六日,早复与贼(删此字)战,遂杀伤千百人。辰已,间入城。太尉於北门犒劳,即具捷奏以闻。
   二十七日,金贼(改作兵)驰报龙虎大王及三路都统,偕自陈州来增益兵马。至二十九日合韩翟(二将)军一带逼城,自北之西,自西之南,自南之东,人马约三万馀骑。太尉西门出军,仍激励在城士卒,内外协应。午已之间贼(改作敌)临城施设,而柳知军适在东门,为敌箭中左足,柳倪即拔箭,就以破胡弓(删此四字)射之,应声而倒,继发数十箭,无不中者,翼以神臂弓硬弩破之。(金贼)遂稍引去,即以步兵邀击,荒怖四奔,走小河,人马淹溺者,不可胜计。抵暮尚有铁骑数千摆布河外,复出官军千数连击之,大获捷胜,夺到韩将军大小认旗十面,并铁甲提刀等。
   至三十日早,战士还屯,犒劳如初,亦以上闻。
   六月一日金贼(改作兵)尚留旧寨,有擒到女真及汉儿(删此五字改作闲谍)云:已遣银牌天使驰往东京告急於四太子矣。
   初二日贼(删此字改作金人)立寨城东,地名李村,去城二十里,以精锐五百人夜出劫之。乡导者引官军直至中军,以枪彻去毡帐,有一披甲者疾呼曰:“留得我即太平”(删疾呼至此九字)竟为官军所杀。是夜,阴晦欲雨,明(删此字)电光所烛,但见秃头辫发者(删但见至此七字)悉皆歼之。共杀伤比之前日两战为最初。
   三日战士归城,亦以捷状闻奏。
   初四日、初五日金贼(改作兵)相持如初。伏兵擒到女真(改作敌人),具道杀伤甚多,且乏粮食。有建议者愿乘此屡捷之势,顺流乘舟,全军而归。太尉乃会诸统兵官於西门上,酌酒而誓曰:“今日机会,天造地设!况已屡挫贼(改作敌)锋,军声稍振。虽贼(改作敌)与官兵多寡不侔,然业已至此,可前进不可退却!贼(改作金)营去城三十里,而四太子又领重兵来援,万一诸军遽舍顺昌,不惟前功尽废,一军才纲举目张,当此仓卒扰扰,岂敢尽保无虞?贼(改作敌)众追袭,首尾相失,将至狼狈大有不可言者!驯致侵扰两淮,惊动江浙,则吾辈平生报国之心,死为误国之鬼,虽万死何以谢天下!愿诸公坚忠孝心,誓与此城俱存,勿与此城同亡。此言不食天,实临之!”於是诸统兵官皆愿奋不顾身,罔有退志,齐以警戒之令。晓谕将士,人人咸欲效命,欣然待敌。
   初六日,太尉遂以东门、北门外所泊舟船悉沈河底,示以死战,不为东归计。俄报四太子入太和县,辎重前驱,已与龙虎诸猷营(删此二字)寨相接,连夜颍河系桥,渡军马。
   初七日四太子至亦与诸猷首(三字改作龙虎诸帅)连接下寨,人马蔽野,骆驼牛马纷杂其间,毡车奚车亦以百数。至於攻城战具来自陈州,粮食器甲来自蔡河,散遣轻骑巡绰城下。有叩城以手揶揄曰:“城裹人只有一个!”日头裹至晚,以前日陷阵人曹晟荷团枷齐,实封文字放回。太尉得之虑贼为(二字改作其)诡计,以惑众心不起,封而焚之。
   初八日四太子数责诸酋首(二字改作茕菅)前日用兵之。失诸酋首(改作首领)皆答以今次南朝兵马非日前比,往往一以当百,不容措手足。明日国王临阵,自可备见。盖四太子称天下兵马大元帅越国王也。即下令曰:“顺昌城壁如此,可以靴尖踢倒!来日府衙会食,所得妇女玉帛,悉听自留。男子三岁以上皆杀之。”且折箭为誓,以激其众。然太尉发策战守,忠义自持,仍以方略授诸将佐,顾视羯戎逆天悖道,贪渎无厌,(删顾视至此十二字改作盖)平时愤激,直欲气吞此贼,(改作敌垒下添北军虽盛四字)以谓(改作为)不足忧也。
   初九日平明,四太子遂合龙虎大王及三路都统、韩将军、翟将军人马,还至城下,甲兵铁骑十有馀万,阵列行布,屹若山壁,旗帜错杂,大不有差,而五色旗各七面,按方分植者,中军也。而顺昌东西两门受敌,贼乃(改作金兵)睥睨东门,濒濠待敌。太尉亦自东门出兵应之。城上发鼓,即与交锋转战逾时,贼复(改作金兵)大衄。
   四太子披白袍,甲马,往来指呼,以渠自将牙(按同衙)兵三千策应,皆重铠全装。虏号铁浮图,又号扢叉千户。其精锐特甚。自用兵以来,所向无前,至是,亦为官军杀伤。先以枪揭去其兜牟,即用刀斧斫臂,至有以手捽扯者。极力斗敌。自辰至戌,贼兵大败。遽以拒木障之。少休,城头鼓声不绝,乃出羹饭坐饷,战士优游闲暇如平常时。贼众(改作金兵)望之骇然披靡。食已,即来以数队趣战,癖去拒马木,深入斫贼(改作敌),又大破之。无何有误传令者,令少却,官军遂稍引後。贼众(改作金兵)并拥逼壕,而致溺水者二百馀人。而选锋统制韩直身被一枪三箭,几致死。赖有一虞候挟以上马而归,虞候与马皆中箭被,血淋淳然,馀勇尚未衰也。其馀中伤稍轻可者,犹欲再出接战。
   是日,西风怒号,城土吹落,尘霾涨天,咫尺不辨,毙尸倒马,纵横枕藉,掩入沟壑,间及堕井者,不知几何。旗号器甲,积如稻麻苇竹。方其接战时,郦琼、孔彦舟、赵提刀等皆单骑列于阵外。有河北签军告官军曰:“我辈元是左护军,本无斗志。所可杀者,止是两拐子马。”故官军力攻破之。皆四太子平日所依仗者,十损七八。
   当其败衄时,城上见有车马,自寨而北,复渡河而去。贼(此字改作金兵)初涉壕,耀兵张势,云吓城。既而,官军归城,直欲夺取钓桥,望城放箭注,落如雨至,有用响箭与窄柳箭者。城上悉以破胡弓及(删此四字)神臂弓临下射之,人马自退,复自东而南,转而之西,连亘西北,薄城而营,长十五里,阔十馀里。
至晚,擂声振山谷,父老皆言有生以来未之或闻。然贼(删此字)营中嗥呼喧哗,自夜达旦,时有金人傍城属耳,以听城中,肃然难犬无闻,以是自可见胜负之兆。四太子帐前,以甲兵环卫持烛照坐,贼徒(改作兵众)皆分番假寝马上,深惧官军夜击之。
   至初十日,大雨倾注,贼(此字改作金字)於城外埋鹿角栅栅,外开小壕,深阔各五尺许。正尔督工,雨亦稍止。太尉出百馀骑扰之,贼(删此字)众番皆(删此字)挂甲挽弓以护。雨复大作,官军劫之,昼夜不得休息。
   十一日早贼(改作金)营发擂声如昨日。太尉遍诣诸营,抚劳官军及安慰中伤之人。盖家至尸到,人人皆得其心,且虽被伤中,犹欲抵死报答太尉。俄有探报四太子作筏系桥甚急,(金人自到此日,给炒麦数合,疲困已甚,皆思北归)至晚不辍。抽摘人马过河,然不复发擂,只击铎数声而已。
   十二日早,尚立炮架,置推牌,斤斧不绝,虚立旗帜,以疑城上。盖缘颍河暴涨,冲激桥筏,人马数十随亦被溺。遂复系桥,连夜以济。雨日之间,收集尸首,随处焚化,至有数十人同坑者,亦有烧半残者,或濒河为水漂泛,或半为乌鸢所食,杂所马尸牛首,弥望遍野。及晚拔寨尽走,即具解围奏闻。贼(改作金)营中炮架、推牌、云梯、拒马木、败甲、破车积堆如山,弓刀枪槊,亦委之而去。然犹有潜匿山林,间以伺追袭。
   至十三日十四日,悉出境上。复会於陈州。四太子反怒三路都统、韩翟二将军,人以柳条挞之数十下,如千户毛可(改作穆昆)等,皆挞之百十下。寻以三路都统守南京,韩将军守颍昌,翟将军守陈州,四太子龙虎大王各以所辖人马同之东京。
   初,龙虎与(删此字)诸酋(改作军)既败,遣银牌天使告急於四太子。天使才到,就龙德宫见之。得报,即索靴上马,出门告报,士卒顷刻而集。经由陈州,一宿措画战具、粮食而行。自东京至顺昌往复千二百里,首尾不过七日,保其神速如此。而大尉在围城时,奏求援於朝,得报,差行营左护军统制王德躬率全军,来顺昌策应。
   十四日,金人既退之後,王德方且以文移,来问贼势(删此二字)动息。至二十三日卯时,以数千骑至城下。太尉邀入具饭。饭已,则卧憩於子城楼上。至申时即出门,乃遣人致意曰:“不果奉别今,且复回。”又报数日,传闻德申枢密院:某已解顺昌围矣。方金贼(改作兵)在城下,得递到御笔:“刘錡择利班师”。太尉以方御敌,未敢轻为进止,既且贼(改作敌)退,十日後,又被旨,先发老小往镇江府驻,遂津遣老小辎重,并被伤战士船载而行,以左军统制杜杞、右军统制焦文通两军防护东下。俄闻王德者申宣抚司去:“某以全军裹送刘太尉老小,出颍河矣。”其诞谩兴皆类此。敌国相去未远,万一事或蹉跌,为害不细。然太尉恬若无闻,未守略介怀也。顺昌古城,且素无备。迨兹贼已来陈守(删此五字),始令居民筑牛马墙。贼(此字改作金兵)既退後,方置炮座比之军中,所放炮争五十步先。军中置令牌。每遇出战,除守御人外,非带号挂甲者,不得登城。虽顺昌官军士豪,不许预分毫事。城中居民,各阖户守家,内外肃静,无有犯者。
   初破金贼(此字改作兵),陈守送到煮酒十数石,门首犒劳战士,一杯而已。再战退贼(改作敌)後,市户以麦六千馀斤,猪百口来献,随即分付诸军,人不过麦半斤,肉数两。至第三战,太尉不免与陈守,略与犒劳。官军但各人给粟米一石,及赴仓请之,有止得蛀麦五斗者,其间不愿请者甚多。至事定,陈守先具奏,乞推本府官属守城恩赏,且言措置守御、鼓率将佐、犒赏战士,遂至成功。虽太尉依应保明闻奏,将士颇誓不平。
   方当围城,太尉晓夜城上,寝食皆废。阅月之闲,略不以家事经意,故能激励军心,皆为之用。遇临敌则躬亲鼓旗,贾作士气。先下令不得斫级夺马,及掠取一物一件,至有效命。如游奕统领田守忠、中军正将李忠之徒,恃勇深入,率皆手杀十人而後死。悉取前後阵殁将士,凿土埋瘗,作大冢,仿傍作屋数间。命僧主之作水陆道场,以致资荐。仍复存恤其家种种。
   顺昌北门外,初有居民瓦屋九十间,恐为贼窠,(改作笔据)前焚之。贼(改作敌)退,即访元主,酬以价直,自始及终,无毫发扰民者。城门四启,每得奸细,即审问情状详悉,而众所不容者,抵之遣回,使未尝轻戮一人。虽金贼(改作人)亦谓:“自过南朝来十五年间,无如此战,必是外国起鬼兵来,(删,必是至此八字)我辈莫敢当也。”後以生擒到女真(删此二字)阿赫杀(改作阿苏木)并契丹等五十馀人,解赴阙下。前项有妨功者,移书权贵:顺昌城下无贼(改作兵),止是两河与诸路签军耳。顾虽力诋,柰此公议何!
   太尉初领兵不满二万,当其围城时,城上备御及防护老小营寨;遇敌,则又把路捉巷;至於子城仓库等处,皆分兵守之。其实出战之士,不过五千人,当十万馀众,自非明於。料敌果於制胜,安能以应不文?公作《裴相平淮西碑》,所谓凡此蔡公惟断,乃成者。某於太尉亦云。
   自捷奏到朝廷,宠以鼎州观察使;再被制命建武泰节钺,皆恳辞,至再不欲先战士而被赏。继而王人踵至,使者沓来,抚问宠贲,优渥有加,宸翰奖谕且有“卿之伟绩,朕所不忘”之语,咸谓主上酬报非常之功,故出前此。仍降告身千五百轴,俾就军前书填随即缴纳。以谓不若自朝廷给之为荣。累得旨索,本军功状校定两日,具奏盖缘,节次出战,更番守御,分别功过不容或差。
   至闰六月二十七日。准安排全军功赏。逐队列单。申姓名,一一核实。统兵官立功者。以前降到金带及金碗赏之;其有过者。则面疏其失。劳绩亦减。将佐立功者,以金带及金碗赏之;共有过者,则杖责之,降而入队。至於战士,悉以前後所赐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第功赏之功。田守忠、李忠辈陷阵,本军将佐,不即救援亦皆免死而被责。其能致力策应者仍给赏。且出钱千缗揭榜,许军中论告侥冒战功者,按以军法。如阵殁之家变各优厚周期。又见太尉信赏必罚,出人意表如此者。
   某随轩而来,偶遭虏寇(改作目击敌势),迨兹乎!宁敢以围城前後所见,叙为纪实。笔墨荒涩甚无文采,且将过江贻诸亲旧。至於解严之後,以迄班师述事赞功,当俟大手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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