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教师的一天

                     

曾和一些中青年教师交流，大家说日常生活，我留心听，因为我想知道他们是怎样对待生活和工作的。有位女教师报一天的流水账：早上六点前起床，赶公交车，运气好，还来得及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买煎饼或是包子（哪样不排队就买哪样）；到办公楼放下包，来不及用早餐，疾步走到教学楼看看情况，刚好七点整；学生陆续来了，课代表收作业；七点十五分，早读正式开始，有两名学生迟到，问清原因，教育几句；七点三十五分，上第一节课；第二节空堂，五分钟吞下早餐，改作业；看学生做课间操（学校规定班主任要到场，不去的扣奖金），再去另一个班上第三、四节课；食堂午餐回来，学生在办公室等，有疑难，要辅导；下午没课，改作业，备课；班主任开会，发了一摞表格，布置了一堆任务，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回到办公室，有家长来访，家长话多了一些，心情可以理解；六点半，今晚不用值班，可以回家了；老人早就把孩子接回来了，而且最幸福的是“有现成的吃”；晚上想翻翻同事推荐的书，已看不进去，想看会儿电视，又不耐烦广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简洁，但是太单调。是位好老师，总是不停地在忙，从不怨天尤人。这一天还发生了些什么事呢？她懒得说。当然有很多事其实值得说一说。这些天，有人打小报告，说青年教师在办公室吃早餐“影响不好”，校长室立即通知：“为不妨碍他人，今后不能在办公室吃早餐。”——我不认为教师在办公室吃早餐有什么不妥，除非他吃韭菜合子，味道太大，才会影响别人。老师们在办公室嘀咕：校长一个人的办公室一百多平米，还有卫生间和休息室，而且每个星期只在学校呆两天，上午九点多，下午三点多才来，他没资格管我们吃早餐，但有谁敢去说呢？中午原本想闭目养神五分钟的，但那两个来提问的学生竟把她喊醒了，她有些不快，但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提醒学生注意不要太自我中心。下午的那个班主任会根本没有必要开，某些“管理层”干部为了表示存在，经常设计些没有实际价值的报表和问卷折腾人，而班上真有什么麻烦的问题要请示，他们总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能赖就赖。那个来访的家长其实没什么事，丈夫生意做得顺手，她不用工作，今天却缠住班主任倒出一大堆鸡毛蒜皮，临走还拿出一张什么“优惠券”，为了拒绝，老师不得不又费了很多口舌。同事电话说起有到哪里观摩教学的好机会，某主任私下给了与此事本不相干的某个老师了。——还有，晚上，上小学的孩子诉说有点苦恼：不必要的作业多了一些，没时间玩；老师建议星期六到哪里哪里去参加“快乐班”，孩子不想去，但不敢对老师说……作为母亲又作为中学老师，该如何对孩子的班主任去说呢？会不会影响彼此关系呢？……这些，差不多也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全被她省略了，因为在她看来也是日常生活，不值一提。

参加省里组织的一次教学活动，部分与会教师对安排的宾馆不满意，不是嫌住宿条件差，而是每晚收费120元，“超标了”，回校难报销。主办单位的领导疑惑地问我：“这点钱，学校至于这样刻板吗？”我说，校级干部报销往往没有上限，但普通教师出差回来拿着票据去签字报销，多个二三十元，就得看主管人脸色，这种事，我见得多了。

很多老师，就是这样平凡地工作和生活。但是，学生需要他们，学校也离不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