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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廿回《石頭記》原本眞本試讀(6)
百廿回《石頭記》原本眞本試讀(6)

原著:曹頫
點校:陳林

第六回  賈寶玉初試雲雨情 劉老老一進榮國府

卻說秦氏因聽見寶玉在夢中喚他的乳名,心中自是納悶,又不好細問。
彼時寶玉迷迷惑惑,若有所失,眾人忙端上桂圓湯來,喝了兩口,遂起身整衣。
襲人伸手與他繫袴帶時,剛伸手至大腿處,只覺冰冷一片黏濕,嚇得忙伸出手來,問:「是怎麼了?」
寶玉紅漲了臉,把他的手一捻。
襲人本是個聰明女子,年紀又比寶玉大兩歲,近來也漸省人事;今見寶玉如此光景,心中便覺察了一半,不覺羞得紅漲了臉面,遂不敢再問。
仍舊理好了衣裳,隨至賈母處來,胡亂喫過晚飯,過這邊來。襲人趁眾奶娘、丫鬟不在旁時,另取出一件中衣與寶玉換上。
寶玉含羞央道:「好姐姐,千萬別告訴別人!」
襲人含羞笑問道:「你夢見什麼故事了?是那裏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
寶玉道:「一言難盡。」便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知了。
說至警幻所授雲雨之情,羞得襲人掩面伏身而笑。
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姣俏,遂與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
襲人自知係賈母將他與了寶玉的,今便如此,亦不為越理,遂和寶玉偷試了一番,幸無人撞見。
自此,寶玉視襲人更與別個不同,襲人待寶玉越發盡職。暫且別無話說。

按榮府一宅中合算起來,人口雖不多,從上至下也有三百餘口;事雖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亂麻一般,並沒有個頭緒可作綱領。正思從那一件事、那一件人寫起方妙,卻好忽從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小小一個人家,因與榮府略有些瓜葛,這日正往榮府中來,因此便就這一家說起,倒還是個頭緒。
原來這小小之家姓王,乃本地人氏,祖上曾做過一個小小京官,昔年曾與鳳姐之祖、王夫人之父認識;因貪王家的勢利,便連了宗,認作姪兒。那時只有王夫人之大兄、鳳姐之父與王夫人隨在京的知有此一門遠族,餘者皆不知也。
目今其祖早故,只有一個兒子,名喚「王成」,因家業蕭條,仍搬出城外原鄉中住了。王成亦相繼身故,有子小名「狗兒」,娶妻劉氏,生子小名「板兒」;又生一女,名喚「靑兒」。一家四口以務農為業。
因狗兒白日間又作些生計,劉氏又操井臼等事,靑、板姊弟兩個無人管著,狗兒遂將岳母劉老老接來,一處過活。
這劉老老乃是個久經世代的老寡婦,膝下又無子息,只靠兩畝薄田度日。如今女婿接了養活,豈不願意?遂一心一計幫著女兒女婿過活起來。
因這年秋盡冬初,天氣冷將上來,家中冬事未辦,狗兒未免心中煩慮,喫了幾杯悶酒,在家閒尋氣惱,劉氏不敢頂撞。
因此,劉老老看不過,乃勸道:「姑爺,你別嗔著我多嘴——喒們村莊人家,那一個不是老老誠誠,守著多大碗兒喫多大的飯?你皆因年小時托著那老的福,喫喝慣了,如今所以把持不定,有了錢就顧頭不顧尾,沒了錢就瞎生氣,成了什麼男子漢大丈夫了?如今喒們雖離城住著,終是天子腳下——這長安城中遍地皆是錢,只可惜沒人會去拿罷了,在家挑達也沒用!」
狗兒聽了,道:「你老只會在炕頭上坐著混說,難道叫我打劫去不成?」
劉老老說道:「誰叫你打劫去呢?也到底大家想個方法兒纔好;不然,那銀子錢會自己跑到喒們家裏來不成?」
狗兒冷笑道:「有法兒還等到這會子呢?我又沒有收稅的親戚、做官的朋友,有什麼法子可想的?便有,也只怕他們未必來理我們呢!」
劉老老道:「這倒也不然。『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喒們謀到了,靠菩薩的保佑,有些機會,也未可知。我倒替你們想出一個機會來。當日你們原是和金陵王家連過宗的,二十年前,他們看承你們還好;如今是你們拉硬屎,不肯去俯就他,故疏遠起來。想當初,我和女兒還去過一遭。他家的二小姐,著實爽快會待人的,倒不拿大;如今現是榮國府賈二老爺的夫人,聽得他們說,如今上了年紀,越發憐貧恤老,最愛齋僧布施。如今王府雖陞了邊任,只怕二姑太太還認得喒們,你何不去走動走動?或者他還念舊,有些好處亦未可知。只要他發一點好心,拔一根汗毛,比喒們的腰還壯呢!」
劉氏一旁接口道:「你老說得是,你我這樣嘴臉,怎麼好到他門上去?只怕他那門上人也不肯去通報,沒的去打嘴現世!」
誰知狗兒利名心重,聽如此說,心下便有些活動起來;又聽他妻子這番話,便笑接道:「老老既如此說,況且當日你又見過這姑太太一次,何不你老人家明日就去走一遭,先試試風頭看?」
劉老老道:「阿呀!可是說的,『侯門似海』,我是個什麼東西?他家人又不認得我,去了也是白去的。」
狗兒道:「不妨,我教你個法兒。你竟帶了外孫小板兒,先去找陪房周瑞,若見了他,就有些意思了。這周瑞先時曾和我父親交過一樁事,我們本極好的。」
劉老老道:「我也知道。只是許多時不走動,知道他如今是怎樣?這說不得的了。你又是個男人,這樣個嘴臉,自然去不得。我們姑娘年輕媳婦,也難賣頭賣腳去。倒還是捨了我這副老臉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處,也大家有益。」
當晚計議已定。
次日天未明時,劉老老便起來梳洗了,又將板兒教了幾句話。五六歲的孩子,聽見帶了他進城逛去,便喜得無不應承。於是劉老老帶了板兒,進城至寧榮街來。
至榮府大門前石獅子旁,只見簇簇的轎馬。劉老老便不敢過去,且撣撣衣服,又教板兒幾句話,然後蹲在角門前,只見幾個挺胸凸肚、指手畫腳的人坐在大門上,說東談西的。
劉老老只得挨上前來,問:「太爺們納福。」
眾人打量了他一回,便問:「是那裏來的?」
劉老老陪笑道:「我找太太的陪房周大爺的,煩那位太爺替我請他出來?」
那些人聽了,都不睬他。半日,方說道:「你遠遠的那牆腳下等著,一會子他們家裏有人就出來的。」
內中有一年老的說道:「不要誤了他的事,何苦耍他。」
因向劉老老道:「那周大爺往南邊去了。他在後一帶住著,他娘子卻在家裏。你從這邊繞到後街門上找就是了。」
劉老老謝了,遂攜著板兒繞至後門上。只見門上歇著些生意擔子,也有賣喫的,也有賣頑耍的物件,鬧吵吵三二十個孩子在那裏廝鬧。
劉老老便拉住一個,道:「我問哥兒一聲,有個周大娘可在家麼?」
孩子道:「那個周大娘?我們這周大娘有三個呢,還有兩位周奶奶,不知是那一行當上的?」
劉老老道:「他是太太的陪房。」
孩子道:「這個容易,你跟我來。」引著劉老老進了後院,至一院牆邊,指道:「這就是他家。」忙又叫道:「周大媽,有個老奶奶來找你呢!」
周瑞家的在內忙迎了出來,問:「是那位?」
劉老老迎上來,問了個:「好呀?周嫂子!」
周瑞家的認了半日,方笑道:「劉老老,你好呀?你說這幾年不見,我就忘了!請家裏坐!」
劉老老一面走,一面笑說道:「你老是『貴人多忘事』了,那裏還記得我們?」
說著,來至房中,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頭倒上茶來喫著。
周瑞家的又問:「板兒倒長得這麼大了!」又問些別後閒話。
又問:「劉老老今日還是路過,還是特來的?」
劉老老便說:「原是特來瞧瞧你嫂子,二則也請請姑太太的安。若可以領我見一見更好,若不能,便借重嫂子轉致意罷了。」
周瑞家的聽了,便已猜著幾分來意。只因他丈夫昔年爭買田地一事,多得狗兒之力,今見劉老老如此,心中難卻其意;二則也要顯弄自己的體面。
便笑說:「老老你放心!大遠的誠心誠意來了,豈有個不教你見個正佛去的?論理,人來客至,回話卻不與我相干,我們這裏都是各占一樣兒——我們男的只管春秋兩季地租子,閒時帶著小爺們出門就完了;我只管跟太太、奶奶們出門的事。皆因你老是太太的親戚,又拿我當個人,投奔了我來,我竟破個例,與你通個信去。但只一件,老老有所不知——我們這裏不比五年前了,如今太太不大理事,都是璉二奶奶當家了。你道這璉二奶奶是誰?就是太太內姪女兒,當日大舅老爺的女兒,小名『鳳哥』的。」
劉老老聽了,道:「原來是他!怪道呢,我當日就說他不錯的!這等說來,我今兒還得見了他?」
周瑞家的道:「這個自然的。如今有客來,都是這鳳姑娘周旋接待。今兒寧可不見太太,倒要見他一面,纔不枉走這一遭兒。」
劉老老道:「阿彌陀佛!這全仗嫂子方便了。」
周瑞家的說:「老老說那裏話來?俗語說的:『自己方便,與人方便。』不過用我一句話兒,那裏費了我什麼事。」
說著,便喚小丫頭來:「到側廳上,悄悄的打聽老太太屋裏擺了飯沒有。」小丫頭去了。
這裏二人又說了些閒話。劉老老因說:「這位鳳姑娘,今年不過二十歲罷了,就這等有本事,當這樣的家,可是難得的!」
周瑞家的聽了,道:「嗐!我的老老,告訴不得你呢!這位鳳姑娘,年紀雖小,行事卻比別人都大呢!如今出跳得美人一般的模樣兒,少說些有一萬個心眼子;再要賭口齒,十個會說的男人也說不過他呢!回來你見了就知道了。就這一件,待下人未免嚴了些。」
說著,小丫頭回來,說:「老太太屋裏已擺完了飯,二奶奶在太太屋裏呢。」
周瑞家的聽了,連忙起身,催著劉老老:「快走,這一下來,他喫飯是空兒,喒們先等著去罷。若遲一步,回事的人多了,就難說話。再歇了中覺,越發沒了時候了。」
說著,一齊下了炕,整頓衣服,又教了板兒幾句話,隨著周瑞家的,逶迤往賈璉的住宅來。
先至倒廳,周瑞家的將劉老老安插在那裏略等一等,自己先過影壁,走進了院門,知鳳姐未出來,先找著了鳳姐的一個心腹——通房大丫頭、名喚「平兒」的。
周瑞家的先將劉老老起初來歷說明,又說:「今日大遠的來請安,當日太太是常會的,今兒不可不見,所以我帶了他進來,等奶奶下來,我細細回明,諒奶奶也不責我莽撞的。」
平兒聽了,便作了個主意:「叫他們進來,先在這裏坐著就是了。」
周瑞家的方出去,領了他們進來。
上了正房臺階,小丫頭打起了猩紅氈簾;纔入堂屋,只聞一陣香撲了臉來,竟不辨是何氣味,身子便似在雲端裏一般。滿屋中之物都是耀眼爭光,使人頭暈目眩。劉老老此時點頭咂嘴念佛而已。
於是引他到東邊這間屋裏——乃是賈璉的大女兒睡覺之所——平兒站在炕沿邊,打量了劉老老兩眼,只得問個好,讓了坐。
劉老老見平兒遍身綾羅,插金戴銀,花容月貌的,便當是鳳姐兒了,纔要稱「姑奶奶」,只見周瑞家的說:「他是平姑娘。」又見平兒趕著周瑞家的叫他「周大娘」,方知不過是個有體面的丫頭。
於是讓劉老老和板兒上了炕,平兒和周瑞家的對面坐在炕沿上,小丫頭們倒上茶來喫了。
劉老老只聽見「咯噹咯噹」的響聲,大有似乎打羅櫃篩麵的一般,不免東瞧西望的。忽見堂屋中柱子上掛著一個匣子,底下又墜著一個秤錘般一物,卻不住的亂晃。
劉老老心中想著:「這是什麼東西?有甚用呢?」
正獃時,陡聽得「噹」的一聲,又若金鍾銅磬一般,倒嚇了一跳。展眼接著又是一連八九下。
方欲問時,只見小丫頭們一齊亂跑,說:「奶奶下來了!」
平兒與周瑞家的忙起身,說:「劉老老只管坐著,等是時候,我們來請你。」說著,迎出去了。
劉老老只屏聲側耳默候。只聽遠遠有人笑聲,約有一二十個婦人,衣裙悉索,漸入堂屋,往那邊屋內去了。
又見三兩個婦人,都捧著大紅漆捧盒,進這邊來等候。聽得那邊說道:「擺飯!」漸漸的人纔散出去,只有伺候端菜幾人。
半日鴉雀不聞。忽見兩個人擡了一張炕桌來,放在這邊炕上,桌上碗盤擺列,仍是滿滿的魚肉在內,不過略動了幾樣。板兒一見了,便吵了要肉喫,劉老老一巴掌打了開去。
忽見周瑞家的笑嘻嘻走過來,招手兒叫他。劉老老會意,於是帶了板兒下炕。至堂屋中,周瑞家的又和他唧唧了一會,方蹭到這邊屋內。
只見門外銅钩上懸著大紅灑花軟簾,南窗下是炕,炕上大紅條氈,靠東邊板壁立著一個鎖子錦靠背與一個引枕,鋪著金心綫閃緞大坐褥,旁邊有銀唾盒。
那鳳姐家常帶著紫貂昭君套,圍著那攢珠勒子,穿著桃紅灑花襖,石靑刻絲灰鼠披風,大紅洋縐銀鼠皮裙,粉光脂豔,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手內拿著小銅火箸兒撥手爐內的灰。
平兒站在炕沿邊,捧著小小的一個填漆茶盤,盤內一個小蓋鍾。鳳姐也不接茶,也不擡頭,只管撥手爐的灰,慢慢的道:「怎麼還不請進來?」
一面說,一面擡身要茶時,只見周瑞家的已帶了兩個人立在面前了,這纔忙欲起身——猶未起身——滿面春風的問好,又嗔周瑞家的:「怎麼不早說!」
劉老老也是在地下拜了數拜:「問姑奶奶安!」
鳳姐忙說:「周姐姐,攙著不拜罷。我年輕,不大認得,可也不知是甚麼輩數,不敢稱呼。」
周瑞家的忙回道:「這就是我纔回的那個老老了。」鳳姐點頭。
劉老老已在炕沿上坐下了,板兒更躲在他背後,百端的哄他出來作揖,他死也不肯。
鳳姐笑道:「親戚們不大走動,都疏遠了。知道的呢,說你們棄厭我,你不肯常來;不知道的,那起小人還只當我們眼裏沒有人似的。」
劉老老忙念佛,道:「我們家道艱難,走不起。來了這裏,沒的給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爺們看著也不像。」
鳳姐笑道:「這話沒的教人惡心。不過借賴著祖父虛名,作個窮官兒罷了,誰家有什麼?不過是個舊日的空架子。俗語說,『朝廷還有三門子窮親』呢,何況你我。」
說著,又問周瑞家的:「回了太太了沒有?」
周瑞家的道:「如今等奶奶的示下。」
鳳姐兒道:「你去瞧瞧,要是有人有事就罷;得閒呢,就回,看怎麼說。」
周瑞家的答應去了。
這裏鳳姐叫人抓些菓子與板兒喫,剛問了幾句閒話時,就有家下許多媳婦兒管事的來回話。平兒回了,鳳姐道:「我這裏陪客呢,晚上再來回。若有要緊的,你就帶進現辦。」
平兒出去,一會進來,說:「我問了,沒什麼緊事,我就叫他們散了。」鳳姐點頭。
只見周瑞家的回來,向鳳姐道:「太太說了:『今日不得閒,二奶奶陪著便一樣的,多謝費心。想著自來逛逛呢,便罷;若有甚說的,只管告訴二奶奶,都是一樣。』」
劉老老道:「也沒甚說的,不過是來瞧瞧姑太太、姑奶奶,也是親戚們情分。」
周瑞家的便道:「沒有甚說的,便罷;若有話,只管回二奶奶,是和太太一樣的。」一面說,一面遞眼色與劉老老。
劉老老會意,未語先飛紅的臉——欲待不說,今日又所為何來?只得忍恥道:「論理,今日初次見姑奶奶,卻不該說的;只是大遠的奔了你老這裏來,少不得說了……」
剛說到這裏,只聽二門上小廝們回說:「東府裏小大爺進來了。」
鳳姐忙止道:「劉老老,不必說了。」一面便問:「你蓉大爺在那裏呢?」
只聽一路靴子腳響,進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淸秀,身材夭矯,輕裘寶帶,美服華冠。
劉老老此時坐不是,立不是,藏莫處藏。
鳳姐笑道:「你只管坐著,這是我姪兒。」
劉老老方扭扭捏捏在炕沿上坐了。
賈蓉笑道:「我父親打發我來求嬸子,說上回老舅太太給嬸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兒請一個要緊的客,借去略擺一擺,就送來的。」
鳳姐道:「遲了一日,昨兒已給了人了。」
賈蓉聽說,便嘻嘻的笑著,在炕沿子上下個半跪,道:「嬸子若不借,我父親又說我不會說話了,又挨了一頓好打呢。嬸子只當可憐姪兒罷!」
鳳姐笑道:「也沒見我們王家的東西都是好的。你們那裏也放著那些好東西,只是看不見我的東西纔罷,一見了就要想拿去!」
賈蓉笑道:「只求開恩罷!」
鳳姐道:「碰壞一點,你可子細你的皮!」
因命平兒:「拿了樓門上鎖匙,傳幾個妥當人來擡去。」
賈蓉喜得眉開眼笑,忙說:「我親自帶了人拿去,別由他們亂碰。」說著,便起身出去了。
這鳳姐忽又想起一事來,便向窗外叫:「蓉兒回來!」
外面幾個人接聲說:「請蓉大爺快回來!」
賈蓉忙轉回來,垂手侍立,聽何指示。
那鳳姐只管慢慢的喫茶,出了半日神,方笑道:「罷了,你且去罷,晚飯後你再來說罷。這會子有人,我也沒精神了。」
賈蓉方慢慢退去。
這劉老老身心方安,便說道:「我今日帶了你姪兒,不為別的,只因他爹娘在家裏連喫的也沒有,天氣又冷了,只得帶了你姪兒奔了你老來。」
說著,又推板兒,道:「你爹在家裏怎麼教你的?打發喒們來做什麼的?只顧喫菓子麼!」
鳳姐早已明白了,聽他不會說話,因笑止道:「不必說了,我知道了。」
因問周瑞家的道:「這老老不知可用了早飯沒有呢?」
劉老老忙道:「一早就往這裏趕咧,那裏還有喫飯的工夫麼。」
鳳姐忙命:「快傳飯來。」
一時,周瑞家的傳了一桌客饌來,擺在那邊屋裏,過來帶了劉老老和板兒過去喫飯。鳳姐說道:「周姐姐好生讓著些兒,我不能陪了。」於是過東邊房裏來。
鳳姐又叫過周瑞家的去,道:「方纔回了太太,說了些什麼?」
周瑞家的道:「太太說:『他們原不是一家,是當年他們的祖與老太爺在一處做官,因連了宗的,這幾年不大走動。當時他們來了,卻也從沒空過的;今來瞧瞧我們,也是他的好意,不可簡慢了他。便有什麼話說,叫二奶奶裁度著就是了。』」
鳳姐聽了,說道:「怪道!既是一家子,我如何連影兒也不知道?」
說話間,劉老老已喫完了飯,拉了板兒過來,舚唇咂嘴的道謝。
鳳姐笑道:「且請坐下,聽我告訴你老人家。方纔的意思,我也知道了。論親戚之間,原該不待上門來就有照應纔是;但如今家中事情太多,太太上了年紀,一時想不到是有的。況我接著管事,都不大知道這些親戚們。一則外面看著雖是烈烈轟轟,不知大有大的難處,說與人也未必信呢。今你既大遠的來了,又是頭一次兒向我張口,怎好教你空手回去?可巧昨兒太太給我的丫頭們作衣裳的二十兩銀子還沒動呢,你不嫌少,且先拿了去用罷。」
那劉老老先聽見告艱苦,只當是沒想頭了;又聽見給他二十兩銀子,喜得眉開眼笑,道:「我們也知艱難的,但俗語道:『瘦死的駱駝比馬還大些。』憑他怎樣,你老拔一根汗毛比我們的腰還壯呢!」
周瑞家的在旁聽見他說得粗鄙,只管使眼色止他。
鳳姐笑而不睬,叫平兒把昨兒那包銀子拿來,再拿一串錢來,都送至劉老老跟前。
鳳姐道:「這是二十兩銀子,暫且給這孩子們作件冬衣罷。改日無事,只管來逛逛,方是親戚們的意思。天也晚了,不虛留你們了,到家該問好的都問個好兒。」一面說,一面就站了起來了。
劉老老只是千恩萬謝的,拿了銀錢,隨周瑞家的走至外廂。
周瑞家的道:「我的娘!你怎麼見了他倒不會說了?開口就是『你姪兒』!我說句不怕你惱的話——便是親姪兒,也要說和軟些。那蓉大爺纔是他的姪兒呢,他怎麼又跑出這樣姪兒來了!」
劉老老笑道:「我的嫂子,我見了他,心眼兒愛還愛不過來,那裏還說上話兒來?」
二人說著,又至周瑞家坐了片刻。劉老老要留下一塊銀與周家的孩子們買菓子喫,周瑞家的如何放在眼裏,執意不肯。劉老老感謝不盡,仍從後門去了。
未知劉老老去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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