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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枝词窥趣(16)

     11直叙风情事体者有细节入诗便可添趣。例如,东北诗人翟志国(网名耐寂轩主)的一首竹枝词《街头小景》:

 

          商厦堂皇时货新,等闲迎送见寒温。

          电梯许上不许下,来是爷爷去是孙。

  如今的商场,为了争抢生意,各出奇招,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这其中,把顾客奉为上帝,是挂在商场老板及其雇员的口头禅。但诗人却以敏锐的眼光捕捉到一个细节:许多商场的电梯“许上不许下”。有的是只安装上楼的电梯而不安装下楼的,什么原因呢?原来是想让顾客从口袋里掏钱出来时才把你当上帝。因为有了这个直捣本质的细节,“等闲迎送见寒温”、“来是爷爷去是孙”这种一针见血的讽刺便有了形象的支撑而变得风趣横生,读之有味。

  当代诗人张文廉《山村竹枝词》中的这一首之所以读出新时代乡村风情的雅趣,全在结句有教学电单车的细节插入:

            柏油路入苇塘西,烟柳拂堤月影迷。

            如此良辰如此夜,阿哥教妹驾轻骑。

北京诗人赵清甫竹枝词《捕蝶》刻意描写一个儿童捕蝶的细节使得全诗童趣溢出纸面,其诗曰:

          门对石桥老树斜,翩翩黄蝶入篱笆。

          小童挥动捕虫网,扣得原来是菜花。

(12)抒发闲情逸趣者须有奇思妙句方为胜。试读湖北诗人肖少平(网名艾诗人)的一首竹枝词《夜饮》:

            五月江南绿抹油,月光如水水如羞。

            半成酒意溪边卧,扯过清风当枕头。

清风可以当枕头?这简直是痴人语。然而,正是痴人语才有诗趣。当然这需要有一定的条件。这条件就是诗人喝醉了。因为有了“半成酒意溪边卧”这一造势之笔,“扯过清风当枕头”就有了顺境而生的合理空间。显然,这是有奇思方有妙句的情形。有了奇思妙句,这诗也就脱颖而出了。

徐长清有一首《醉酒》的竹枝词也有“倚醉”而出痴人语的情形,其诗曰:

          老哥老酒老规章,欢煮鱼锅酌夜舱。

          对饮三斤船也醉,险倾归客下清江。

有趣吧,诗人遇见老友记,循老规矩在船上喝酒聊天。两人喝了三斤白酒,人没醉倒是船醉了!这就是奇思。全诗只妙在“船也醉”这三字上。不说人醉而说船醉,妙处有三:一者,说船醉等于说人醉,等于说人与船俱醉,这比单说人醉来得彻底;二者,说船醉等于说船颠簸得厉害,这结句“险倾归客下清江”也就顺势而出,恰似脱手之丸;三者,说船醉暗示船颠簸得厉害也就暗示船已飘到江心,这深夜江面老友醉酒叙旧的欢乐也达到高潮。可见,这诗要能说出痴人语时便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当今诗人何鹤(网名青天一鹤)《松花江纪行》中的一首竹枝词也以奇思妙句为诗作添趣留韵,令人喜爱。其诗曰:

            如约小聚过松江,些许残荷稻穗黄。

            一缕乡情锅里煮,满山都是鲫鱼香。

  乡情可煮?啊,原来煮的是鲫鱼汤。鲫鱼是乡村土生土长的平常物,然而正是这份平常、正是这点土味,才是最淳朴最地道最让人一辈子忘不了的乡情。这么说来,这锅里煮的香味四溢的鲫鱼汤的确就是浓浓的乡情!悟出这诗的门道,你这才佩服诗人的高超想象力。有了这一奇思妙句,这诗的韵味便立马丰富而厚实起来。于是,你从“满山都是鲫鱼香”也就读出“满山都是乡情美”的境界来。

(13)巧用俗语歇后语可增加诗作情趣。竹枝词咏风土多用地方口语、俗语、俚言、歇后语以增加诗作情趣者,例子比比皆是。这里随便录几首。清人刘家谋的《台海竹枝词》多用当地俗语,其诗作风土味极浓,极得竹枝词叙风土的情趣。比如这一首:

            台牛澎女总劳躬,八罩何须羡妈宫。

            至竟好公谁嫁得,年年元夜学偷葱。

 这诗写的是澎湖县妇女的生活景况。据作者所注,澎湖先前一切种植均男女并力,而女子尤劳于男。所以当地有“澎湖女人台湾牛”的说法。八罩、妈宫均为澎湖地名,八罩人极贫而妈宫稍豪富,所以谚曰“命低嫁八罩,命好嫁妈宫”。最有趣的是为嫁个好公而去“学偷葱”。原来,当地又有“偷得葱,嫁好公;偷得菜,嫁好婿”的民谚广为流传,因而元宵之夜那些未嫁的女子便纷纷出去偷葱。这些俗语写进诗里不但记录了当地的习俗,也使人读来觉得有趣。

清人龚澄轩的《潮州四时竹枝词》也多有将潮州方言写入诗里,例如这首《中秋》:

          皓魄当头酒醒时,中秋不厌月来迟。

          堆盘熟芋寻常物,怪底人呼剥鬼皮。

旧时中秋节,潮州人每家每户均在“天井”(房屋中间露天的小庭院)或屋前摆一张桌子,放几盘应时水果、月糕和熟芋头,一挨月在中空,便行拜祭。之所以拜熟芋头,据传是先人为推翻元朝统治设置的暗号。因为那时人把元朝统治者称为外族,是鬼,而吃芋头要撕掉外皮,所以便有“剥鬼皮”的叫法。诗人将“剥鬼皮”一语写入诗里,是以有趣。

歇后语入诗的例子,人们熟知的有史鉴《雷泽竹枝词》的这一首: 

           燕子来时雁北飞,留郎不住别郎悲。 

           小麦空头难见面,春蚕作茧自缠丝。

后二句均是歇后语,小麦空瘪,磨出的面粉就少,这是“小麦空头--难见面”;春蚕结茧,吐出的丝已将自己包裹得严实,故称“春蚕作茧--自缠丝”。有趣的是,正是这二句歇后语,形象地表达了“留郎不住”的悲哀心情。因为“难见面”,所以只能是“自常思”(缠丝谐音常思或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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