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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有益之:《唐宋词》选第九(苏轼上)
苏轼
摄于三亚
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南乡子》
寒雀满疏篱,争抱寒柯看玉蕤。忽见客来花下坐,惊飞,踏散芳英落酒卮。
痛饮又能诗,坐客无毡醉不知。花谢酒阑春到也,离离,一点微酸已着枝。
✍“梅花词和杨元素”
宋神宗熙宁四年(1071)因与王安石政见不合,通判杭州。熙宁七年(1074)与杭州知州杨绘(元素)饮酒赏梅互和诗作,字非咏梅,句不离梅。
《江城子》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
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
✍“湖上与张先同赋,时闻弹筝”
熙宁五年(1072)杭州。与时年八十余之张先,同游西湖。乐音与山水相得益彰。
“使湘灵鼓瑟兮,令海若舞冯夷”(屈原《远游》)
“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唐钱起《省试湘灵鼓瑟》)
《临江仙》
忘却成都来十载,因君未免思量。凭将清泪洒江阳。故山知好在,孤客自悲凉。
坐上别愁君未见,归来欲断无肠。殷勤且更尽离觞。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送王缄”
熙宁七年(1074),王弗之弟王缄探望。送别、悼亡、失意、乡思,痛心彻骨。
“富贵无常,忽则易人。此如传舍,阅人多矣。”(《汉书·盖宽饶传》)言人生如寄。
《八声甘州》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谁似东坡老,白首忘机。
记取西湖西畔,正春山好处,空翠烟霏。算诗人相得,如我与君稀。约它年,东还海道,愿谢公雅志莫相违。西州路,不应回首,为我沾衣。
✍“寄参寥子”
参寥子:僧道潜,临安人。熙宁七年(1074),苏轼临离杭州寄赠。
“芍药樱桃俱扫地,鬓丝禅塌两忘机。”(苏轼《和子由送春》)
约它年等句,以谢安自喻,以羊昙喻参寥子。盼归隐之雅志得以实现,免老友为己抱憾。
《沁园春》
孤馆灯青,野店鸡号,旅枕梦残。渐月华收练,晨霜耿耿。云山摛锦,朝露漙漙。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微吟罢,凭征鞍无语,往事千端。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有笔头千字,胸中万卷。致君尧舜,此事何难。用舍由时,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闲处看。身长健,但优游卒岁,且斗尊前。
✍“赴密州早行马上寄子由”
熙宁七年(1074)十月,调密州知州。议论入词,直抒胸臆。
摛chī锦:似锦缎展开。二陆:指西晋文学家陆机陆云兄弟,以比自己及弟辙。
“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
“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论语·述而》)
“优哉游哉,可以卒岁。”(《孔子家语》)
“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见在身。”(牛僧儒《席上赠刘梦得》)
《采桑子》
多情多感仍多病,多景楼中。尊酒相逢,乐事回头一笑空。
停杯且听琵琶语,细撚轻拢。醉脸春融,斜照江天一抹红。
✍熙宁七年(1074)十月自杭州调密州,途径润州。与孙洙等集会于甘露寺多景楼。
细撚niǎn轻拢lǒng:两种弹奏指法,捻为揉弦,拢为叩弦。
“小令须突然而来,悠然而去,数语曲折含蓄,有言外不尽之致。”(沈祥龙《论词随笔》)
《蝶恋花》
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
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密州上元”
熙宁八年(1075)正月十五。两地关合,章法之奇。
《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熙宁八年(1075)任密州知州作。痴语,情语。
《江城子》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密州出猎”
数狂有四:报知其一、倾城其二、射虎其三、自比孙郎其四。
熙宁八年(1075),“乙卯冬,祭常山回,与同官习射放鹰作。”(《东坡纪年录》)
青盖前头点皂旗,黄茅冈下出长围。弄风骄马跑空立,趁兔苍鹰掠地飞。回望白云生翠巘,归来红叶满征衣。圣明若用西凉簿,白羽犹能效一挥。(苏轼《祭常山回小猎》)
《望江南》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超然台作”
熙宁九年(1076)暮春,其园北旧台名为“超然”。不拘格律。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熙宁九年(1076),密州所作。思念七年未见的苏辙。俯仰古今,关合人事。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
《浣溪沙》
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
✍“徐州石潭谢雨,道上作五首。潭在城东二十里,常与泗水增减清浊相应。”
熙宁十年(1077)知徐州。宋神宗元丰元年(1078),徐州春旱,久旱逢雨后,为其作第四。
《江城子》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别徐州”
元丰二年(1079)三月,自徐州移湖州。恨别。
《西江月》
三过平山堂下,半生弹指声中。十年不见老仙翁,壁上龙蛇飞动。
欲吊文章太守,仍歌杨柳春风。休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
✍“平山堂”
元丰二年(1079)四月,自徐州移湖州时过扬州。六月,乌台诗案。
(熙宁四年(1071)离京赴杭州、熙宁七年(1074)由杭州移密州,两次过扬州。)
壁上龙蛇:欧阳修《朝中措》手迹。
“百年随手过,万事转头空。”(白居易《自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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