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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最高的月钱,享受上等的分例,李纨为何依然对贾府不满?
那年秋天,探春在大观园中组建了“海棠诗社”,不会作诗的王熙凤也被邀请参加。当王熙凤对自己的“被邀请”,提出质疑的时候,探春笑道:“你虽不会做,也不要你做,你只监察着我们里头有偷安怠惰的,该怎么罚他就是了。”王熙凤笑道:“你们哄我,我也猜着了,哪里是请我做监社御史,分明是叫我作个进钱的铜商,你们弄什么社,必是要轮流做东道的,你们的月钱不够花了,想出这个法子来,拉了我去,好和我要钱,可是这个主意?”李纨笑道:“真真儿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凤姐儿笑道:“亏你还是个大嫂子呢,把姑娘们原交给你,带着念书、学规矩、针线的,她们不好,你要劝。这会子她们起诗社,能用几个钱?你就不管了,老太太、太太罢了,原是老封君,你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钱,比我们多两倍银子。老太太、太太还说你寡妇失业的,可怜,不够使,又拉着个小子,足的又添了十两,和老太太、太太平等。又给你园子地,各人取租子,年终分年例,你又是上上分儿,你们娘儿们,主子,奴才总共没十个,吃的穿的仍旧是官中的。一年通共算起来,也有四五百银子,这会子你就每年拿出一二百两银子来,陪她们玩玩,能几年的限期?这会子你怕花钱,挑唆她们来闹我……”
按照贾府中的规矩,上至贾母,下至每一位奴仆,每个人每个月都有一份数量不等的月钱,贾母是最高的,但是,李纨因为寡妇的身份,又因为还有儿子贾兰,贾府对她特殊照顾,给了她比王熙凤高得多的月钱,甚至和贾母、王夫人看齐。
除了月钱,贾府中每年还有年终“分红”,作为寡妇的李纨,依然是“上上分儿”。另外,贾府还额外给了李纨一些房子和地,这些房子和地的收入,全部都归李纨所有。
这样算下来,贾府对李纨和贾兰这对孤儿寡母,似乎很能说得过去了。可是,在李纨的判曲中,却有这样一句令人触目惊心的话,“虽说是,人生莫受老来贫,也须要阴骘积儿孙”。这句话,很显然是在说李纨为了钱财,做了什么不积阴鸷的事。
为什么李纨会为了银钱,做出“不积阴鸷”的事?这肯定是因为往年贾府给她的分例,不能让她满意。可是,明明李纨拿着贾府中最高的月钱,享受着最上等的年终分例,为什么她还不满意呢?我们不妨来看一下月钱只有几两银子的王熙凤,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王熙凤当着众人的面,说李纨的收入,“比自己多两倍”,她还曾经在贾琏发现自己在外赚利钱的时候,当着贾琏的面故意和旺儿媳妇说:“我也是一场痴心白使了,我真个的还等钱做什么?不过为的是日用出得多,进得少,这屋里有的没的,我和你姑爷一个月的月钱,再连上四个丫头的月钱,通共一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三五天的还使用呢……”
可是,王熙凤的收入,真的只有一个月“一二十两银子”吗?借着自己在贾府管家的便利,王熙凤拿着贾府众人的月钱,偷偷在外面赚利钱,用平儿的话说,“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而且,因为王熙凤管家,她还可以收到下人和贾家旁支子弟们的孝敬,甚至还可以打着贾府的名义,在外面敛财,单是馒头庵那一次,她就赚了三千两银子。
王熙凤的收入,哪里是只有可怜巴巴的“一二十两银子”?王熙凤是在王夫人这边管家,而李纨才是王夫人正经八百的儿媳妇,若不是王熙凤被借调了过来,王熙凤的这些差事,都应该是李纨的,她赚的那些钱,也应该是李纨的!
都以为李纨在贾府不管事,是“槁木死灰一般”的存在,但事实上,这个女人比谁都精明,探春都比不上她。探春管家的时候,准备在大观园实行“责任承包制”,曾经说怡红院和蘅芜苑没有出利息的地方,李纨立刻笑道:“蘅芜苑更厉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卖的各种香料,香草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怡红院不说别的,单只说春夏天一季玫瑰,共下多少花?还有一带篱笆上蔷薇、月季、宝相、金银藤,单这些没要紧的香草干了,卖到茶叶铺,也值几个钱。”
贾府究竟什么地方能赚钱,什么地方的利息最大,李纨心里更明镜一样,她哪里是传说中的“槁木死灰”?王熙凤那些小伎俩,根本不可能瞒得过李纨。若是李纨当家,她赚钱的手段,也绝对不会比王熙凤更少。
所以,李纨眼睁睁地看着王熙凤取代了自己的位置,一年赚数千两银子,自己只拿着可怜巴巴的四五百两银子,还要被王熙凤说自己的月钱高,年终年例多,心里能平衡吗?
再则,贾府一年中其他的各项收入是多少,《红楼梦》中没有写明,但是贾府中就只是老太太、太太、少爷小姐们的月钱支出,一年最少也是上千的银子,再加上百十个丫头,数百个婆子、小厮,一年又是几千两的开支,还有那些吃的、用的、人情往来,一年没有几万两,不可能够贾府开销。但是李纨一年的收入只有四五百两银子,除掉二百多两月钱,她的分例和房子、地的租金,也不过才二百两。这和贾府中庞大的开支(也必定有相当的收入),根本不成比例。这个账,李纨怎么可能算不明白?看似她拿了最多的分例,但其实根本没多少。
所以,李纨对贾府一直都不满意,她自己说过,“我自吃一杯,不问你们的废与兴”,她的儿子贾兰,也让她教的即便看到亲叔叔在学堂里和人打架,也说“不管咱们的事”。这样的李纨,怎么可能在贾府有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拿着最高的月钱,享受最上等的分例,李纨依然对贾府不满意,其实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得到的,只不过是表面上的“最多”,实际上真正赚钱的人,是代替了她的王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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