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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中的官场文化之(十三)水至清则无鱼

池塘里只有混浊才有生物的存在,也只有如此,这塘水才被认为是健康与充满活力,官场同样如此,在官员们看来,一潭死水虽是透明却没了活力...

贾雨村在甄士隐资助下,终于考取功名,并成为一方县令。贾雨村也并非世界观与人生观非常高尚之人,他如同所有初入官场的考生一样,开始为自己的后半生做打算。他首先完成了一个自己当初的心愿,将娇杏娶过门。或许是贾雨村穷怕了,其到任后便开始大肆贪污,当他肆无忌惮之时,却忘了其他人的眼光: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且沽清正之名,而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等语。龙颜大怒,即批革职。其过于吃独食,但凡他能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将其他官员也拉下水,便不会被弹劾。但他离开时却显得很大度,有着其城府的一面: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

贾雨村在候补期间游山玩水与冷子兴不期而遇,在酒馆大谈人生,在他看来,官员好与坏不在于是否做了什么,而在于他是否站错队:成王败寇做是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他的思想很危险啊。

当然这次谈论人生对他日后仕途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经贾政推荐刚刚上任顺天府引,准备在英莲一案中大显身手,当他发签时被门子提醒,并与门子认老乡,他巧妙的利用门子所提供的“护官符”与办案方法,将此案办理的妥当;清理门子,为自己日后发展扫除障碍。此次再入仕途,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有站好队跟对人,才能为自己今后发展有所帮助。同时他又认准一条:做的风声水起也不如领导满意。所以他经常到贾政府上与其喝茶谈人生,还时不时以黛玉家庭教师的身份与宝玉谈论仕途经济,石呆子案中他跟定贾赦。他的官运亨通啊。

利用矛盾制造矛盾便会使一方原本安宁的官场搅得人人不得安宁,使得自己从中渔利,这便是“水至清则无鱼的”官场文化。

贾政严厉的出名,对于贾芹他便要求贾琏严肃处理,但结果呢?

贾芹是书中一个小人物,也只是借营造大观园才给自己谋得个发展的机会。二十二回中“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道士,如今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想发到各庙去分住。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周氏,正盘算着也要到贾政这边谋一个大小事务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使用,可巧听见这件事出来,便坐轿子来求凤姐。”王熙凤答应了。她让贾琏办这件事,“好歹依我这么着”,如此这般教了一套话,事情就办成了。贾芸也想在营建大观园为自己谋个差事,于是向自己的亲舅舅赊账给凤姐送理,卜世仁教训外甥贾芸,“前日我出城去,撞见了你们三房里的老四,骑着大叫驴,带着五辆车,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庙去了。他那不亏能干,这事就到他了!可见贾芹在营建大观园的差事中做的风声水起。

但贾芹终究是个不成器的。在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中,贾珍给族里的子侄们分东西,贾芹来了。贾芹道:“我家里原人口多,费用大。”贾珍冷笑道:“你还支吾我。你在家庙里干的事,打谅我不知道呢。你到了那里自然是爷了,没人敢违拗你。你手里又有了钱,离着我们又远,你就为王称霸起来,夜夜招聚匪类赌钱,养老婆小子。这会子花的这个形象,你还敢领东西来?……”贾芹红了脸,不敢答应。可见贾芹也就此次做的风声水起引人瞩目罢了,可有了钱却不知道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活,无怪乎贾珍会如此支吾他。

当然在之后的日子里,贾芹又开始变着法赚钱,结果越走越远,以至下道了。贾芹终于惹出事来。有人写了匿名帖儿贴在荣府大门口:“西贝草斤年纪轻,水月庵里管尼僧。一个男人多少女,窝娼聚赌是陶情。不肖子弟来办事,荣国府内好声名。”见到帖子,贾政气得头都昏了,当即就叫人要“把芹儿和女尼女道等都叫进府来查办。这件事动静太大,贾琏瞒不过去,只好按着王夫人的意思,把水月庵里的女尼女道撵了出去,革掉了贾芹的差事。王夫人对贾琏:“芹儿呢,你便狠狠的说他一顿。除了祭祀喜庆,无事叫他不用到这里来,看仔细碰在老爷气头儿上,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正是王夫人与贾琏的搀和才使得贾芹之事最后不了了之。贾琏不想严处贾芹,是怕自己处理太过绝决,以后如果自己也出了事,没人会救场;王夫人不想严办,是怕亲戚关系由此而闹僵。

贾政因为其官三代,且在都内任职,或许过于顺利,故当其外放江西时,却被自己的手下玩弄于掌间。

第九十六回中:“皇上念贾政勤俭谨慎,即放江西粮道。”粮道是个肥缺,外放此任足见皇上对贾政的信任。贾政上任也没有令皇上失望:贾政带了几个在京请的幕友,晓行夜宿,一日到了本省,见过上司,即到任拜印受事,便查盘各属州县粮米仓库。其如此行事果然胥吏畏惧。贾政一心做个好官,希望在其治下能有所建树,但其手下却不这么想:那些家人跟了这位老爷在都中一无出息,好容易盼到主人放了外任,便在京指着在外发财的名头向人借贷,做衣裳装体面,心里想着,到了任,银钱是容易的了。不想这位老爷呆性发作,认真要查办起来,州县馈送一概不受。这样行事引得手下不满,本以为与老爷大老远从都中到这江西外放,能收些外快,赚些零花,贾政不贪使得他们也得不到好处,而最不满的则是他从京带来的李十儿。于是在李十儿窜笼下,打鼓的、站班的、抬轿的、放炮的、吹号的不是怠工就是罢工,给贾政颜色看,到了这般田地时,贾政还不明就里,足见其“古朴忠厚”是何等窝囊的主儿。

当贾政问起缘由时,李十儿借此向其大谈为官之道:只有与当地官员处好关系才能使自己做个好官,如果处处为难他们,恐怕自己这个官做起来就难了。正是李十儿这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使得贾政对其放心起来。贾政经李十儿这一番推心置腹设身处地的开导,真的改变了立场:“我是要保性命的,闹出来不与我相干。”正是这样的怕事才使得李十儿可以为所欲为。

得到贾政的信任,李十儿便自己做起威福,钩连内外一气的哄着贾政办事,反觉得事事周到,件件随心。所以贾政不但不疑,反多相信。便有几处揭报,上司见贾政古朴忠厚,也不查察。惟是幕友们耳目最长,见得如此,得便用言规谏,无奈贾政不信,也有辞去的,也有与贾政相好在内维持的。于是漕务事毕,尚无陨越。

自此李十儿等人开始大肆收受贿赂,对内欺骗贾政,对外作威作福,将个衙门搞得乌烟瘴气,而贾政对此也只是装做不知,采取鸵鸟政策。不多几时,李十儿等一干人的“小老婆子们便金头银面的妆扮起来了。”足见李十儿们敛财大有收获,而贾政却落得个“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苛虐百姓”的罪名被参,着降三级。对于贾政的被参只能怪自己当初的放纵了。好好一个古朴的名声就此毁掉。

任何地方都在左、中、右,谁在哪自己门儿清。现实中有冒进派、中立派、保守派,红楼与现实完全一致,这就是平衡。

搭班子要互补、平衡,还要掺沙子,不能让一个人一手遮天,一统天下,要相互制约,这既是管理学、经济学,还是政治学。有闹事的,有平事的,还有敲边鼓的,更有看热闹的。

以前单位一大妈平时也没事可干,她的工作也有临聘人员在做。她平时就是喜欢在同事间搬弄是非,挑事,自己在一边看热闹,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喜欢打抱不平。说白了就是想显示自己的存在罢了,如果大家都平平安安做自己的事,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当然官场中另一种“水至清则无鱼”的现象更多是体现在当政的无能与妥协,是一种自欺人的驼鸟政策,正如贾政被李十儿玩于掌骨间,他也只是低头装没看见。没看见并不等于没有发生。最终把自己折进去了。

一地鸡毛,人的劣根性。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中外皆如此。这就是世间。“人间喜剧”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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