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虫
美国现在依然生活着许多印第安人，因此从字面上来说这个标题显然不确切。本文讲述的是最后一个武力对抗美国政府的印第安人的一生。
1886年，在盛夏的酷热中，39名阿帕切人在美国西南部的沙漠中疾行，他们的身后是5000名美国政府的追兵，作为全美仅存的还在与政府武力对抗的印第安人，他们一直在逃亡，这场追捕行动轰动全国，各种细节见诸报端。而在这逃亡的39人中，只有一个人才是美国士兵的真正目标，对追捕者而言，他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抢劫犯；但在阿帕切人眼中，他是无所畏惧的复仇者，不屈不挠的捍卫着族群的尊严，同时也是族人遭受巨大苦难的根源。在这次追捕中，以及随后的许多年里，他成为了一个传奇，成为美国西部狂野不羁的象征。他的名字叫——杰罗尼莫。
早年生活
1829年，杰罗尼莫生于希拉河的上游地区，后来的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州的边界附近，和所有的阿帕切人一样，他六岁就开始学习打猎和战斗，第一次捕获猎物时，他将猎物的心脏整个生吞了下去，这是为祈求日后成为一名出色猎手的传统仪式。
在当时，人口只有8000的阿帕切人分为多个部落，而且还被犹他人、科曼奇人和纳瓦霍人这些宿敌包围。杰罗尼莫来自规模最小的奇利卡瓦部落，他十几岁起就和年长的战士一起劫掠其他部落。值得一提的是，这是阿帕切人的传统生活方式：打猎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生活所需，因此他们不定期的向其他人“索要”各种生活物资，如果要求被拒绝，他们会发起闪电般的突袭，迅速的抢夺财物，然后消失在山野之中。不可否认，阿帕切人以劫掠他人为生，他们从不驯养牲畜，而是从别的部落偷取，在阿帕切人的观念中，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不是犯罪，只是自取所需，他们的印第安邻居、其他部落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这也是阿帕切人四处树敌的原因。
不过，虽然其他的印第安部落都敌视阿帕切人，却只是提防着他们，并没有对他们采取主动的行动。但在南部，墨西哥人无法容忍这一切。在受够了阿帕切人的持续劫掠后，墨西哥政府开出了悬赏令，很快，为赏金而来的杀手们开始在沙漠一带游荡，杀死他们能找到的所有阿帕切人，一个小孩价值25美元，妇女价值50美元，成年男子则价值高达100美元。
尽管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荒漠和山岭为阿帕切人提供了庇护，赏金杀手们因为不熟悉当地的环境，行动并不算成功，阿帕切人的劫掠队依然频频出现在墨西哥人的村镇。杰罗尼莫17岁时，他成功完成了4次劫掠行动，在族人眼里，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士了，他们为杰罗尼莫举办了成人礼，这表示他可以参加围猎，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妻子。当时杰罗尼莫爱上了一位名叫阿洛珀的年轻姑娘，他找到了她的父亲，而女孩的父亲要求他提供“一大群马”，才能答应他的请求。杰罗尼莫消失了，几天后，他独自一人赶着六匹马回到了部落。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杰罗尼莫和阿洛珀生了三个孩子，这对夫妇用传统方式庆贺着孩子成长的每个阶段，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初的一天，杰罗尼莫与一些族人前往一个叫哈诺斯的墨西哥小镇进行交易。在他们返回的路上，遇到了悲痛欲绝的族人，妇女们哭着说，墨西哥士兵袭击了他们的营地，摧毁了一切，抢走了马匹和粮食，他们四散躲藏……杰罗尼莫在当天晚上悄悄潜回了营地，在那里，他找到了躺在血泊中的母亲和妻儿。
杰罗尼莫割下了自己的头发，留在家人身边，他撕掉了妻子画的画、扯断了她做的珠链，收拢孩子们的玩具，并把这些都付之一炬。
杰罗尼莫后来回忆说：“我不再为任何目标而活，除了复仇。”
复仇之路
在奇利卡瓦部落酋长的许可下，杰罗尼莫开始了对大屠杀的复仇行动。他带领了两百名部落战士，趁夜向墨西哥士兵的营地展开了攻击，身手矫健的他一马当先，高喊着冲向敌人。还在梦乡中的墨西哥士兵受到了突然袭击，毫无抵抗之力，杰罗尼莫和他的同伴大获全胜，杀敌无数。
从那天起，墨西哥人对他闻风丧胆，奇利卡瓦人则对他尊敬有加，他的地位在部落中急速上升。作为身份的象徵，杰罗尼莫后来娶了很多妻子，包括伟大的奇利卡瓦部落酋长科奇思的女儿。但是因为族人们认为他过于冲动急躁，而且复仇心太重，杰罗尼莫从未真正担任过酋长。
在首战告捷后的十年中，杰罗尼莫和墨西哥人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血战，他神出鬼没，冷酷无情，令这个地区的墨西哥人惊恐万分，甚至有许多人放弃了在这一带定居。而同时，这也让墨西哥政府感受到了他的巨大威胁，更多的军队被派来围剿他，而他的项上人头价值一度高达上千美元。
感受到巨大压力的杰罗尼莫向北逃亡，来到了美国境内。
初见美国人
杰罗尼莫与美国人的第一次会面非常友好。
一支美国国土勘察队穿越阿帕切人的领地时，杰罗尼莫用毛皮从他们那里换取了食物和各种物资，在临别时，勘察队队员还赠送他各种物品作为纪念。杰罗尼莫回忆说：“他们都是好人，很遗憾他们朝西去了。”他们当时觉得，这些人和那些与自己为敌的墨西哥人并不一样，但他们并不知道，这些美国人来到这里，是为了划定新的国界线（当时美墨战争结束不久，美国正在从墨西哥接收割让的领土）。
十九世纪六十年代，成千上万的美国移民涌入奇利卡瓦地区，前往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等地定居。阿帕切人开始讨论该如何对待这些外来者，他们请能代表所有奇利卡瓦部落的酋长，杰罗尼莫的岳父——科奇思出面。
即使在今天，美国西部的印第安人们在提到科奇思的名字时依然充满敬意，因为作为酋长，他不仅仅是一位勇士，也同时具备了一名合格的政治家和外交家的素质。他与来到这里的美国人进行了多次交涉，声明允许外来的旅客、货物和右键穿越阿帕切人的领地，但是拒绝移民在这里定居。在当时，外交手段还算是颇具成效。
冲突爆发
然而很快，人们在美国西南部发现了新的金矿，美国历史上浓重的一笔——淘金热开始了。来自各地的采矿者纷至沓来，这些南下亚利桑那州的矿工们，可以说是美国最无视法律和社会规则的暴徒，其中甚至充斥着逃避刑罚的罪犯；而矿区，则成了全国最混乱的无法地带。阿帕切人依然遵循着他们的传统生活方式，而当杰罗尼莫带领着族人来到矿工营地“索要”物资时，迎接他们的是上了膛的猎枪。
这些矿工的到来对于阿帕切人来说无疑是灾难，在遭到劫掠后，他们开始了极为残暴的报复打击，在阿帕切人的食物中投毒、俘虏他们的孩子并贩卖、砍下战士的头颅挂在营地门外来恐吓他们……
随着矛盾越来越激化，科奇思终于决定以武力驱逐这些外来者，并召集了杰罗尼莫和其他部落领袖宣布了这一决定。阿帕切人与矿工们的战争正式打响了。杰罗尼莫和族人们以牙还牙，他们伏击过路的车队，肢解俘虏，剥下他们的头皮，把尸体悬挂在火堆上……
越来越多在此定居的美国人对政府的不作为感到愤怒，在奇利卡瓦领地东边的边陲小镇图森，一份报纸呼吁对印第安人发起反击，一名专栏作家写道：“尽管消灭阿帕切人并不现实，但我们应该制服他们。”
军队介入
冲突的升级和舆论宣传，造成了政治影响，华盛顿终于决定行动。为了恢复西南部地区的秩序，当时的总统格兰特，将他最器重的一名战将派往亚利桑那州。从此，美国南北战争的老将，乔治克鲁克将军开始了与印第安人的战争。虽然他在追捕阿帕切人时尽职尽力，但对印第安人，他却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同情。克鲁克始终坚信，通过有效的沟通和良好的教育，印第安人也能够成为文明的、遵守秩序的美国公民。在克鲁克的劝说下，美国联邦政府出台了一项对印第安人的新政策，即美国不再像过去一个多世纪以来所做的那样，将印第安部落视作主权国家，而是把他们视为这个国家的少数民族。
克鲁克和他的部队自然成为了这项政策的一线执行者，在接下来的十多年里，美国军队将一个又一个的印第安部落押送到了印第安保留地，在那里对他们进行集中教育，目的是使他们日后能够融入美国社会。
克鲁克的策略看起来简单，但执行起来极为困难。他的基本想法是：对于那些愿意配合，前往保留地的人，他会尽量给予舒适的生活，而对于那些拒绝合作，想继续打劫的阿帕切人，则全部抓捕，扔进监狱。就在稍早些的时候，阿帕切人的邻居纳瓦霍人也面临类似的抉择，而他们选择了战斗，但经过了一系列的战争，纳瓦霍人最终被迫投降，在付出了几百条性命的代价后，还是失去了故土，被迁到了保留地。阿帕切人清楚这段历史，因此大部分阿帕切人没有选择抵抗，同意了前往保留地定居，甚至有一些阿帕切战士加入了克鲁克的军队。
几年间，几乎所有的阿帕切人都已经迁往了保留地，只有杰罗尼莫和他的奇利卡瓦部落还在坚持着逃亡和抗争。而即使在这一部落中，实际上也大多数人不赞成这样的选择，特别是酋长科奇思，他早已意识到自己的族人不可能这样永远逃亡下去，多次劝说以杰罗尼莫为首的那一部分主战派放弃对抗。最终，他说服了杰罗尼莫。
1873年，科奇思与克鲁克坐到了谈判桌前，他为自己的部落争取到了非常优厚的投降条件，划分给奇利卡瓦部落的保留地是按他们自己提出的标准来选择的，这里有高山和河流、土地肥沃，是一块宝地，并且只要他们不再劫掠美国人，美军就不再干涉他们的生活。
此后，奇利卡瓦部落的阿帕切人又继续像他们的祖先一样生活着，在需要马匹和生活物资时，就越过边境去劫掠墨西哥人（是的，他们并没有放弃劫掠的生活方式）。两年后，科奇思去世了。
首次出逃
科奇思的去世使得奇利卡瓦部落的未来蒙上了一层阴影，没有一个人有他那样的威望能够制约住像杰罗尼莫这样的激进人物，更没有一个人能够拥有他那样的外交手段。
而此时祸不单行，墨西哥向美国提出了多次外交抗议，因为美国政府已经承认了印第安人也是美国人，而美墨边境的这些阿帕切人却依然在进行劫掠行动，新仇旧恨之下，他们与当地的墨西哥人开始发生暴力冲突。迫于外交压力，美国政府决定——让奇利卡瓦部落搬迁，目的地是240公里外的圣卡洛斯。
美国政府官员约翰-克拉姆来到了保留地，宣布了这一决定。奇利卡瓦部落经过内部讨论后，勉强同意了搬迁，但内部分歧非常严重，为日后的部落分裂埋下了种子。终于在一个夜晚，杰罗尼莫率领着700名追随者离开了部落。
杰罗尼莫出逃后，不再受任何规则约束，对美国人也干起了他的老本行。这引起了恐慌，附近居民纷纷要求政府增派军队来保护他们，而报纸也大肆报导这一事件。克拉姆异常愤怒，声称一定会找到杰罗尼莫，并率军投入到抓捕杰罗尼莫的行动中。
被捕
杰罗尼莫后来回忆说：“我认为自己死定了，虽然神灵告诉过我，会保佑我不会死在战场上，但却没有说不会死在绞刑架上。”而当时抓捕杰罗尼莫的克拉姆，也确实有意要置他于死地，但此时他的任期到了，而新上任的印第安保留地官员则认为，如果能够宽仁的对待杰罗尼莫，可以使其他印第安人更加安心。因此在4个月后，杰罗尼莫获释了，被送到了保留地，和其他阿帕切人定居在一起。当然，由于他的特殊身份，他的身边被安插了实际上是美军士兵的阿帕切人，以监视他的所作所为。
接下来，在圣卡洛斯保留地的4年里，杰罗尼莫目睹了美国政府对阿帕切人的改造，他们开办学校对孩子进行英语教育，军队招收阿帕切人成为美军士兵，农民教他们如何开垦耕地、种植玉米。他觉得，自己会成为一个老农，在保留地终其一生。
再次出逃
1881年，一位自称梦想者的阿帕切巫师吸引了杰罗尼莫的注意，他来到圣卡洛斯保留地，向族人们宣讲布道。梦想者当过美军侦察兵，对美国人非常了解，他主张阿帕切人回归传统的生活方式，许多族人从数公里外的地方赶来听他的演讲。杰罗尼莫对梦想者非常欣赏，经常与他交谈，但这些行为引起了美国人的警觉，他们觉得一个极具煽动性的演讲者和一个激进的部落领袖过于亲密不是什么好事。某一天，当梦想者再次开始演讲时，保留地官员决定传唤他，于是一队美国士兵来到演讲处，要带走梦想者。
看到巫师被抓捕，聚集在此处的阿帕切人被激怒了，他们围住这队士兵，双方发生了争执。而此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枪声，局势失去了控制，演变为一场暴力冲突。冲突结束后，7名美国士兵、17名阿帕切人，以及巫师梦想者当场死亡。
这次冲突震惊了全国，美国政府派遣了增援部队来到圣卡洛斯保留地，大量的士兵在这里集结。杰罗尼莫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后来回忆说：“我没有理由呆在这样一个重兵把守的地方，谁都很清楚，他们曾对印第安人做过什么。”
阿帕切根据地
杰罗尼莫逃向南方，希望越过边境进入墨西哥，当他们途径边陲小镇墓碑镇时，惊恐的商人们纷纷寻求政府的保护，这座小镇的镇长，正是曾经担任过圣卡洛斯印第安保留地官员，并抓捕过杰罗尼莫的约翰-克拉姆。克拉姆很庆幸能有第二次机会抓捕他的老对手杰罗尼莫，他组织起了一支武装队，成员包括已经卸任的治安官——大名鼎鼎的怀亚特-厄普。他宣称，这一次一定要把杰罗尼莫钉在棺材里。但是，武装队在小镇周边搜索了整整两天，连一个阿帕切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此时的杰罗尼莫正逃往一个奇利卡瓦人认为非常安全的地方，那是他们的部落曾经生活的地方，在玛德雷山脉的崇山峻岭之间，有一片高原，外人从未涉足。后来的美国人称之“阿帕切根据地”。
在这里，杰罗尼莫和族人继续着祖先们的生活方式，男人们外出狩猎和劫掠，女人们采集龙舌兰，晒制牛肉干，使用从商人那里抢来的布匹缝制衣服。
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现在已经和祖先们所处的时代完全不同了，劫掠村庄的行为越来越冒险，墨西哥和美国的军队正在两侧的山下集结，杰罗尼莫也明白，他们找到自己的营地只是时间问题，需要更多的人手才能对抗敌人。为此，他提出了一个大胆且极富争议的计划——潜回圣卡洛斯保留地，绑架洛苛酋长和他领导的400名阿帕切人，强迫他们加入自己的部落。
投降
1883年春天的某个夜晚，一队巡逻的美国士兵抓住了一名年轻的阿帕切男子，他正想悄悄的逃回圣卡洛斯保留地。美国士兵觉得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于杰罗尼莫的消息，于是把他带回去审问。这名叫“桃子”的阿帕切人提供了重要线索：他是洛苛酋长手下的人，他们被杰罗尼莫胁迫离开了圣卡洛斯，并在途中遭遇了墨西哥军队的伏击，失去了他的妻子。一年来，他一直住在“阿帕切根据地”，但他很想念自己在圣卡洛斯保留地的母亲，于是在夜晚悄悄溜走，企图潜回保留地。
六周后，根据“桃子”提供的线索，克鲁克将军带领数百名士兵找到了奇利卡瓦人的营地，战斗并没有持续很久，被杰罗尼莫胁迫来到“阿帕切根据地”的数百名阿帕切人根本无心抵抗。除少数奇利卡瓦人逃走外，大多数人都投降了。
在这次突袭发生时，杰罗尼莫本人刚好外出，不在营地内，在接到逃走的族人通知后，他火速赶回营地，但到达时，那里早已被美军占领了。在族人的劝说下，杰罗尼莫同意回到保留地。
克鲁克将军和杰罗尼莫也算是老交情了，他再次给予了奇利卡瓦人优厚的投降条件，只要放弃劫掠，并且定居下来，他们可以自己选择在哪里定居。他们选择了特基克里克肥沃的河岸地区，这一地区与他们家乡的凉爽山地草场环境非常相似。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亚利桑那州也终于迎来了和平，多年来，大多数奇利卡瓦人第一次有了安定下来的感觉。
而杰罗尼莫却没有。
第三次出逃
杰罗尼莫无法想象族人们放弃传统的生活方式，认为那些在玉米地里耕作的奇利卡瓦人背叛了祖先，他也无法容忍白人官员时常来到他们的保留地视察。
恐慌
此时的杰罗尼莫已年过六十，满面皱纹，但依然身手矫健，这使得他的追随者们相信他有神奇的力量，传说在一次劫掠行动中，杰罗尼莫让黎明推迟了好几个小时，使得他们能够在黑暗的掩护下安全撤离。
而为了避免被追兵得知动向，他们的做法越来越极端，几乎所有看见他们的人都会被灭口，一名阿帕切人后来回忆说：“我们不能让人向军队报告我们的行踪，我们别无色选择，连小孩也不能幸免，这真的让人很难过。”有一次，他们抢劫了白山的一户人家，这一家人是阿帕切人，杰罗尼莫不顾劝阻，想要杀掉他们灭口，他旁边的一个族人拔出枪来对着他，逼迫他住手。
神出鬼没的阿帕切人，越来愈多的抢劫和命案，使得在美国西南部地区定居的人完全把杰罗尼莫视为恶魔，他似乎无处不在，亚利桑那州真的已经到了“小儿不敢夜啼”的地步。
但与此同时，美国政府派出的搜捕军队越来越多，民间各地也组织起了武装防卫。为赏金而来的雇佣兵和枪手们在山野中游荡，搜寻着杰罗尼莫的踪迹。杰罗尼莫的部落行动越来越困难，不断有人投降、被俘或战死。杰罗尼莫后来回忆说，几乎每一次行动都会造成人员损失，到1883年初，他们至少损失了30人。
1886年3月，克鲁克将军所率领的一支美军截住了阿帕切人。在经过谈判后，大部分人投降了，他们放弃了杰罗尼莫，决定跟随美国人返回印第安保留地。杰罗尼莫率领残余的追随者逃走，此时，他的身边只剩18名男子、14名妇女和6名儿童，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他的家人。
杰罗尼莫的逃脱再次增加了他的神秘色彩，恐慌在美国西部愈加蔓延，甚至竟有许多居民放弃了他们的村镇。在当时一封写给白宫的信件中，作者以颤抖的手写道：“我们被阿帕切人包围了！这里有妇女和孩子！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多派一些士兵过来吧！”
成为传奇
恐慌的蔓延和舆论压力，再次产生了重大的政治影响力。素以对印第安人仁慈著称的克鲁克将军，由于杰罗尼莫的逃脱而被撤职了。他的继任者，尼尔森-迈尔斯将军，是个强硬派，与克鲁克不同，迈尔斯几乎不用阿帕切人士兵当作侦察兵，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并不会全心全意的追捕自己的同胞。他带着增派的兵力来到亚利桑那，加上原有的部队，共5000多人，而民间组织的武装、雇佣兵等，约有1000人。他们几乎搜遍了西部美墨边境的每一寸荒野，只为找到杰罗尼莫。在边境的另一边，约有3000名墨西哥士兵也在做同样的事。
9000人追捕39名逃犯，却在数月内从未抓获一个人，而这些人却依然在进行劫掠，且屡屡得手……
记者们蜂拥来到这里，添油加醋的报导各种关于这场追捕行动的细节。杰罗尼莫的名声，已经不再限于亚利桑那和新墨西哥州，甚至不再限于西部，他的大名响遍了全美国，成为了有史以来最有名的印第安人。
最终投降
3个月来，追捕行动毫无结果，迈尔斯将军面临巨大的压力，他的成绩比起他的前任克鲁克将军来说更加糟糕。无奈之下，他只好动用了自己曾经蔑视的阿帕切人侦察兵。几周后，两名与杰罗尼莫有亲属关系的阿帕切侦察兵找到了杰罗尼莫位于偏远山区的营地。
杰罗尼莫抓住了他们，想要灭口。但一个族人站起来，拔出枪，说：“他们是家人！”其中一名勇敢的侦察兵抓住机会，对杰罗尼莫说：“你可以选择继续对抗，继续逃亡，但你也知道永远会有人在你背后；每天夜里，如果石子从山上滚落，或是一根树枝被折断，你就会惊醒，马上起身逃跑，甚至要边跑边吃饭。你将永远过着这种生活，直到你再也跑不动了，死在逃跑的路上。”
杰罗尼莫沉默不语，侦察兵接着说：“我现在有自己的一小块地，我的妻子在那里种了玉米，我回到家，她和孩子会欢迎我，夜里，我睡得很香……现在还不算太迟，你还有机会过上这样的生活。”
理智最终占据了上风，杰罗尼莫被说服了。在侦察兵的引见下，他会见了一名军官，这名军官提出了投降的条件，他们将被送往远离亚利桑那的东部地区，在监狱中服刑数年，然后美国政府将决定他们的安置地点。杰罗尼莫同意了，让族人先来到美军军营，自己跟在后面，走进军营前的一瞬，他回望了一下身后的群山。
最后一名印第安人投降了。 投降时的留影
牢狱
约两年后，这些奇利卡瓦人被送往亚拉巴马州，后又被送到俄克拉荷马州的锡尔堡，其中的许多人在锡尔堡终其一生（到1913年，美国政府才对锡尔堡奇利卡瓦人解除迁徙限制，但他们的故乡亚利桑那州政府拒绝他们入境，直到上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兴起，种族歧视政策被全面禁止，这些人的后裔才得以回归故里）。
另一段人生
奇利卡瓦人似乎就这样淡出了美国历史的大舞台，但杰罗尼莫没有，他的投降代表着另一段传奇的开始。
随着印第安人武装对抗不再成为美国社会的威胁，美国人逐渐开始以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杰罗尼莫。当他第一次到达佛罗里达州时，人们聚集在车站，冷眼看着这个美国历史上最邪恶的印第安人。而8年后，当杰罗尼莫从亚拉巴马州被送往俄克拉荷马州时，人们再次聚集在车站，这一次，他们却是在为英雄欢呼。
改变的，是美国人自己。
杰罗尼莫的投降，最终结束了近三个世纪的印第安战争，一旦一个时代成为过去，人们便开始怀念过去。“老天，当年那些日子，人们面对着危险的印第安人，时刻要准备战斗。我怀念那些时光”——一位作家如此写道。
曾经作为恐怖的象征，抢劫犯、野蛮人、杀人恶魔——杰罗尼莫，成了与命运抗争的英勇斗士。到了二十世纪，杰罗尼莫成为了美国人最看重的一些价值观的代表，对抗强权的孤独战士、传统的守护者、悲剧英雄……
这样的转变令人称奇，当其他奇利卡瓦人仍被限制迁徙时，杰罗尼莫却被允许四处走动，他参加了各种博览会，出现在访谈节目中，他的大幅照片被贴在了纽约时代广场……
开车载着家人的杰罗尼莫
1905年，杰罗尼莫应邀出席了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的就职典礼，当这位80岁的老人骑行在宾夕法尼亚大道上时，人们把帽子抛向空中，欢呼着杰罗尼莫万岁。
出席罗斯福总统就职典礼
但在美国西部，人们并没有转变得那么快，痛苦的记忆还没有消失。一些西部人对杰罗尼莫在东部受到追捧的现象进行了严厉抨击，甚至对联邦政府提出抗议。杰罗尼莫后来在一次与罗斯福总统的会面时，提出是否能够让自己回到故乡问题，罗斯福回答说，出于您自身安全的考虑，还是不要这样做，仇恨的烈火仍在亚利桑那的土地上燃烧。
意外殒命
他死后，在各地都举办了悼念活动，许多美国人参与了活动。
永存
杰罗尼莫确实曾坏事做尽，他四处劫掠，杀人无数，即便是奇利卡瓦人，也将他视作族人遭受深重灾难的根源，没有人觉得他是英雄。但他却被美国人深深的铭记，因为他在这个国家刻下了一个印记，他是一个时代终结的标志，他用几乎不可能完成行动书写了一个个的传奇。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