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毛泽东《浪淘沙·北戴河》。
公元207年,司空曹操北征乌桓大获全胜,至此河北乾坤已定。
此战曹操虽千里杀敌,却也凶险无比,一代鬼才郭嘉将星陨落。
感慨万千的曹孟德在回师途中写下了千古名篇《步出夏门行》,其中尤以篇章《观沧海》和《龟虽寿》最为世人所称颂。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公元208年正月,曹操回到邺城。
不比在三年疫情后的公元2024年,年轻人最重要的事情,是别让老板躺平;
而在1800年前,上回提及的“榜一大哥”曹洪,却是最恨年轻人诈病躺平不上班。
那个时期既没有创伤应激障碍(PTSD)和抑郁症的概念,曹洪也压根也不了解这类疾病对敏感的病人所引起的一系列难以言状的毛病(如“风痹”)以及对身心带来的危害。
他只觉得司马懿(字仲达)是装病诓他。
记仇的曹洪,先是给风尘仆仆的大哥曹操安排了漂亮的小姐姐跳“擦边”舞来接风洗尘;
然后当曹老板在直播间给小姐姐刷火箭游艇嘉年华、打赏得不亦乐乎之时,曹洪便悄咪咪的在曹操耳边打起了小报告:
“大哥,您还记得那个好几年前被密探长期监视过的'风痹’青年司马懿吗?
据说他病都好了,可是近来还在装病啃老,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司马老二看不起我曹洪不要紧,就怕是这小子压根也不把建立了不世功勋的阿瞒大哥您放在眼里之类的云云。”
曹洪也算是添油加醋的一把好手。
公元208年,司马懿虚龄30岁。
天知道司马懿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他其实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
“我已经大门不出躺了七年了,四肢都快要躺退化了。
如果我的失眠焦虑和'风痹症’一日不好,便也只好学那高人胡昭先生那样,做一辈子的隐士了。”
胡昭,字孔明,大司马懿18岁,与司马懿亦师亦友,还是青年司马懿的救命恩人。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早日上班为家里分忧,只是前几年由于长期的失眠焦虑而使得身体产生各种不良症状,病症复杂又难以启齿,大家对此却都不理解,无论是至亲,亦或是友人。
特别是大哥的那位损友王淩,他每次过来都爱卖弄学识,还总是倚老卖老教训人,说什么'司马八达,仲达最差’,真是可恶至极。”
青年司马懿每次只要想到王淩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便会心生厌恶。
“有人觉得我快要死了,甚至试图把我埋了,却忘了我是颗种子,在悄无声息中吸收天地之精华,一遇风云便化龙。
就在我人生的至暗时刻,大哥的另一位好友——名士崔琰,仿佛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善于知人的他却是出乎众人之意料、特别地看好病恹恹的我;
崔大人还说我“聪哲明允,刚断英特”,说天才“童子郎”出身的大哥以后成就远不如我,差点没把我大哥给笑死;
真想不到已差不多是废人一个的我,还会以这种方式又重新“出圈”,受宠若惊之余,这感觉多少都有点让人感到不太真实。
这不就把善于投资理财的曹洪将军也给牵扯进来了!”
司马懿在脑海里快速给自己的七年躺平生涯复了个盘。
祸兮,福所倚。
司马懿自从身体不适之后,年纪轻轻就开始钻研岐黄之术,日常案头还摆放着《灵枢》和《素问》等经典医书。
每次只要身体出现不适的症状,司马懿便在大夫开的药方的基础之上反复斟酌,并参考经典里的经方来增减药物,力求做到对症下药。
几年下来,悟性极高的司马懿的医术已然非常了得,他的失眠焦虑和“风痹”症状也在长期的调理之下好的七七八八了。
婚姻走过了六年多,此时司马仲达的日常作息几乎是完全调整了过来,晚上还睡得老香了,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
近期夫人张春华居然还有喜了!
“躺了七年,莫非上天给的这轮压力测试我已经通过了?”
司马懿心想。
“当然,夫人有喜一事我还没对任何人提起,但是夫人的肚子迟早是瞒不住的;
其实即便曹洪不告状,最迟我年内也得去上班了,看来我司马懿终究还是一个苦命的打工人。
如此看来,夫人肚子里的小孩、以及曹洪将军的出现,便是我出仕的最好契机了。”
他想透彻了,便对曹洪的告状看的十分坦然。
不得不说,司马懿是懂“经济周期”的,现代流行所谓“人生发财靠康波”的说法也是这个道理。
诚然,人生在世,建功立业,需时也、运也!
逆天(周期)行事,容易灰飞烟灭。
时运未到,他就潜龙勿用,终日乾乾;
时代召唤,他便顺势而为,飞龙在天。
“泼天的富贵,会哗啦啦的来;不要脸的桃花儿,会一朵朵地开;我上春山与你来见,春风得意正少年......”
好比年轻人在长期疫情的封控过后,对上班是十分期待的,想到这,司马懿甚至还有点小兴奋,忍不住唱起了网络流行小曲。
“我要否极泰来啦!”唱完,司马仲达还大吼了一声。
“老二,别这么不要脸,你都三十了,还少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唱这么难听的歌?”
嗯,司马懿是有点五音不全。
仲达抬头一看,原来是大哥司马朗,只见他径直走进了卧室,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司马朗所忧何事?
其一,司马懿生病躺平颓废了七年,长兄如父的大哥每日自然是发自内心的为老二着急。
二是,司马家中“全村的希望”——神童出身的司马朗已出仕了好些年,近年来在仕途上也遇到了瓶颈期;
老大从曹操的司空府的秘书助理做起,后被外派去做小县令(历任成皋令和元城令),官小事多责任重不说,关键是还远离政治中心。
当得知曹洪告状之后,推心置腹后的司马兄弟俩,非常清楚:
当务之急是如何使得老二司马懿可以平稳地出仕?毕竟,司马府上下担不起那个罪名——阳奉阴违挑战曹操司空府的权威;
其次,老大司马朗一直也想换个好点的职位,他是很想回到政治中心,毕竟天子脚下机会多。
就是说,求职上班也得要找个好点的老板和好点的职位不是,司马兄弟俩所思所想皆是人之常情。
要想找到好工作,最快的捷径便是:让说话有分量的牛人来举荐。
司空曹操以下,谁又最有话语权呢?
“惟有荀令君。”
诉求一致的司马兄弟默契非常,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了出来。
荀彧(yu),字文若,颍川人(今河南禹州市),官至侍中,守尚书令,外形风度翩翩、清秀儒雅,人称荀令君。
曹操与荀彧亦师亦友,每次有大事,曹操必先征询荀令君的意见并遵照执行。
或问繇曰:“以太祖之聪明,每有大事,常先咨之荀君,是则古师友之义也。”
——《三国志·魏书·荀彧传》注引《彧别传》
雄才大略的曹操为什么会如此依赖荀彧呢?
荀彧在青年时期即被誉为“王佐之才”,后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
创业之初那时还名微势寡的曹操,正是因为有了合伙人荀彧勠力同心的辅助,曹操在事业上这才由弱转强,蒸蒸日上。
荀令君最为人所称道的便是,他在组织人事上为曹操筹建了不世出的史上最豪华的文官集团,“命世大才”诸如:
郭嘉、荀攸、钟繇、陈群、华歆、王朗、戏志才、郗虑、荀悦、杜袭、辛毗、杜畿、赵俨等人。
如此顶级的配置,也只有后世的唐太宗李世民起家时的“凌渊阁二十四功臣”的文官班底,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鉴于“六边形战士”荀令君在治国、理政、军事、外交及人事方面多有建树且功勋卓著。
曹操也由衷佩服:“天下大定,都是荀彧的功劳!”
说到这,功劳这么高、还内推了这么多人才,荀彧的待遇应该不低吧。
汉朝实行“三公九卿制”,级别用俸禄体现,级别最高的是司马、司徒、司空,人称“三公”,秩万石;九卿秩二千石;尚书令级别仅千石。
尚书令官职及待遇虽不算高,职责却十分重要。
汉代,尚书台掌管全国政务,是权力中枢,守尚书令即尚书台执行长官,为天子掌管政令,是皇帝最重要的事务大臣;
侍中,是皇帝的私人顾问的一个官职,可以自由出入内廷,一般是天子心腹近臣;
官不在高,权重则行。
普天之下,此时能让司空曹操和皇帝都认可的人,也就荀令君一人而已。
关键的是,荀彧慧眼识珠招来的这些人才大多来自颍川,荀彧自然成了“颍川派”的老大,颍川的地位相当于今天的上海市。
恰好这“颍川派”,与司马家族也颇有渊源。
司马懿的爷爷司马儁(jun),历任颍川太守,曾举荐和提拔过众多颍川世家子弟为官。
司马儁老爷子在颍川地位高、寿命长,还活到了85岁(那年司马朗26岁、司马懿18岁)。
肉眼可见,司马家族跟颍川世家的关系那是相当的好。
既然司马家族与“颍川派”有这么一层关系,现时又是“颍川派”当权。
司马朗便带上拄着拐杖的司马懿以及好友崔琰一同前往拜访荀彧。
是日,荀令君府上,迎来了三位客人。
司马朗为什么会带上好友崔琰而不是王淩等人呢?
其一,普天之下,崔琰是目前最看好老二司马懿的人;
其次,崔琰名气大、看人眼光准,而荀令君又是以知人著称,荀彧和他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此外,司马老二为何要带上拐杖备用呢,这还不是因为怕他出门时被曹洪的家丁和密探的眼线盯上!
话说回来,这是七年来,司马懿第一次离开家门。
你说此刻让刚走出了抑郁和“风痹症”的司马仲达自己一个人出门,他是万万不敢的,还好身边有着大哥司马朗和崔琰的陪同。
在现代心理学角度看来,我们不能小看任何一个走出了抑郁及焦虑困境的年轻人,哪怕是现在看起来他还是一无所有。
人不在压力中死亡,便会在压力中重生。
初入荀府的司马懿,在耐心的等待着那位传说中的受万人敬仰的荀令君,坐立不安的他甚至紧张到不停地一边在搓着手,一边还在来回的踱着步。
这一年,司马懿都已经30岁了,那位小他两岁的一生之敌——“卧龙”诸葛亮在前一年27岁时已略施小计逼着刘备把他“三顾”请出山了;
郭嘉在司马懿这个年龄,做到了曹军总参谋长的角色;那小霸王孙策25岁就已平定江东;大帝孙权更是18岁就接班了父兄打下的基业了。
这一年,天下局势已经明朗,曹操在荀彧的辅佐之下雄霸北方,并兼有“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政治优势。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正当司马兄弟和崔琰在焦急等待之际,只听到后堂传来了一阵有如清风朗月般的笑声:
“哈哈,崔大人,司马小友,鄙人公事繁忙,让你们久等啦!”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风流倜傥、衣袂飘香的荀令君。
话说,荀彧每日好用艾草、药材来熏衣,闻之可通经活络,久之所坐之处,香气三日不散。
司马懿平日在家中躺平久了,缺乏运动,血气不通,日常还有过敏性鼻炎等不适的症状。
却想不到才一闻到荀令君的熏香,司马仲达的鼻窍一下子就通气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服。
那种感觉仿佛是瞬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司马懿那紧张焦虑的情绪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他一改往日在家中“葛优躺”般昏昏沉沉的做派。
司马懿对荀令君有了一种天然莫名的好感。
青年司马懿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要开始转动了。
初次见面,荀令君和司马懿之间会有一段什么样的故事呢;
面对曹洪的告状,司空曹操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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