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

哲学是一门神秘而又悠久的学科，自从人类文明进入自觉的发展阶段，哲学就随之兴起。在这两千多年的学科史中，涌现出了古今中外一大批哲学家，为人类的命运和生存绞尽脑汁，只为了寻找那些最终极的答案。

那么最早开创这个神秘学科的哲学家是谁呢？他都有哪些惊世骇俗的观点，让我们尊称他为“哲学之父”呢？我们今天就来了解一下。

他叫泰勒斯，来自古希腊。

他具体的生卒年份已经不太准确，大概是在公元前624-547年。他生活在古希腊的一个海港城市——米利都，他的正经职业是一名商人。但他兴趣广泛，热爱旅行，最远到过埃及。丰富的阅历让他收获了渊博的知识，其中包括数学、几何学、天文学，但是最让他情有独钟的还是那些玄之又玄的抽象概念。

提起泰勒斯，当时人或许都听说过关于他的两件轶事。有一次泰勒斯一边走一边观察天空，沉浸在他高深莫测的思想中，却忘了注意脚下，结果一脚踩空掉进一个坑里，受到了过路女佣的嘲笑“你连脚下的事情都没搞清楚，还妄想猜测天上的事情！”（我们可以把“脚下的事情”解读为现实生活，把“天上的事情”解读为概念世界）泰勒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百无一用，通过计算预测到第二年的气候，推论出橄榄一定会丰收，于是提前租下了所有榨橄榄油的机器，然后抬高租金，大赚了一笔。

当然，其实这场胜利的意义并不大。因为这并不是靠他“天上的知识”获取的，而是靠“脚下的知识”获得的，女佣对他的嘲笑并没有被完全打破。但是，泰勒斯至少通过这件事告诉大家，在哲学家们那里，哲学玄思带来的乐趣远非世俗生活的快乐所能比拟，否则，他完全可以投身后者。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似乎已经预示了哲学日后不得不面对的一个尴尬：哲学并没有现实的用处，并不能为我们带来可见的、现实的利益。这对于真正热爱哲学的人当然不是问题，但是当我们被无数个像那个女佣一样的人诘问时，我们是百口莫辩的。

作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位哲学家，泰勒斯并没有留下见诸文字的著作或者片段。据说只有一句话可以确信是他说的：“世界浮在水上”。

由此看来，哲学史的开端是非常尴尬的，因为它起源于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谬论！但正是这句话，开启了哲学两千多年的深邃思考，也奠定了泰勒斯哲学鼻祖的地位。

原来这句话是别有意蕴的。

亚里士多德将这句话进行了初步的哲学阐释“万物从水中产生，又复归于水”，更精简的理解就是“世界的本原是水”。这么一解释，你会发现这句话就显得深刻多了。但是你或许会疑惑：或许泰勒斯本人并没有这么深刻，是亚里士多德过分解读了？

当然不是。我们要理解古人，当然忠实于他们的原意，但另一方面我们更要替他们说出他们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的意思。

泰勒斯是第一位哲学家，他遇到的最大困难并不在思维方面，而在表达方面。他已经隐约感觉到在事物复杂的表象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恒定不变的本质或共相，但是在他的时代，还没有“本质”、“共相”、“本原”一类的抽象词汇供他使用，所以他只能用当时已有的、粗浅的日常用语去表达他感受到的抽象话题。“世界浮在水上”只是对自己脑海中抽象的世界图景的一种比喻，权且为之的比喻。我们相信，他的哲学专业词库如果能像我们现在这么丰富，他绝对不会用这么一句粗浅的话来作为这个伟大学科的开端。

“世界的本原是水”这句话到底有多伟大呢？

首先，这个观点当中蕴含了关于“本原”的思考。

抽象概括能力是人类理性的基本特征，当然也就是人区别于动物的基本特征，当然也是哲学的基本特征。什么是抽象概括呢？就是不满足于对经验事物的直观感受，试图透过形形色色、变动不居的现象世界，看到本后的规律、共相或本质。抽象的程度越高、概括得越全面，证明理性能力越强。那么抽象概括到最极致的话题是什么呢？就是所有事物都具备的共同本质和所有变化都遵循的共同规律，我们称之为“本原”（或叫“始基”）。

“本原”这个概念至少包含两层意思。第一、它谈及的是万事万物共同的原料（亚里士多德称之为“质料”），泰勒斯认为所有事物都是由水构成的。第二、它谈及的是所有生灭变化的共同过程和路径。泰勒斯认为不管是人的生老病死还是草木的枯荣，它们的变化过程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即“从水中产生，又复归于水”。

泰勒斯认为世界的本原是水，说明他已经跳出了琐碎的、零散的经验世界，开始从整体角度进行观照，思考万事万物共同的特征和起源，并且思考所有现象的共同样态。就这一点来讲，他已经具备了作为哲学家的重要素养。

其次，这个观点是人类从神话思维过渡到逻辑思维的重要标志。

实际上，“本原”这个词虽然很晚才被明确提出来，但是很早以前，至少在泰勒斯以前，人们就开始自觉或不自觉地思考这个概念了。不过那时的人们不是用理性而是靠天马行空的想象来回答这个问题，他们的答案就是神话。在文明社会的开端，人们就很想知道“世界从哪里来？我从哪里来？”，但当时我们的理性思维能力刚刚起步，面对这么大的问题显然很力不从心，只好借助想象的力量，认为天地万物是由不同的神创造和主宰的，事物之间的联系也是由不同的神来牵线搭桥的。

这种对世界泛灵论的解释显然只是一种权宜之计，是我们理性能力发展不充分的无奈之举，当有一天，人类理性可以独立地面对这些问题时，我们当然要恢复主权。

而泰勒斯“世界的本原是水”这句话无疑就是人类理性的独立宣言。因为他说世界的本原是水，而不是神。在这里，我们终于看到有人可以不借助神的力量，而只是运用理性就自然之物来对自然本身进行解释。就这一点来讲，泰勒斯无愧于“第一位”哲学家的美誉。

当然你可能还是不满意：就算说的天花乱坠，泰勒斯还是错了呀，他说世界的本原是水，但实际上并不是水。

当然，他错了，这谁也不能否认。

但是这还是不影响我们尊他为第一哲学家。原因很简单，对于哲学来讲，提出一个好问题往往比回答一个问题更重要。泰勒斯提出的本原的话题，本身就为哲学提供了一个用之不竭的素材，后世的哲学家们围绕这个概念展开自己的思考，人类的理性也围绕这个基本话题在不断成长。泰勒斯给出的答案虽然已经消逝在风中，但是他堪称“谬论”的这一句话却开辟了一门学科，他已经足够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