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诗词赏析——过洞庭
[楼主] 作者:兰若闲趣
张丹枫经过几许风波，而今又得与云蕾相聚，心中自是快慰之极，放舟中流，拍舷歌道：“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鬓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偶一回头，却见澹台镜明还是手执垂柳，怔怔地目送自己。——节选自《萍踪侠影录》第十九回
台湾著名的武侠小说评论家叶洪生评萍踪“全书气势浩瀚”，而梁老每每借诗词加以点缀，“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鬓萧疏襟袖冷，稳泛沧溟空阔”就是一例。短短数言，张丹枫磊落而豪雄、坦荡而洒脱的英姿奇气，肝胆照人、胸无点尘的高洁情怀就像玉碗里盛的霜雪一样表里如一的形象立刻突现纸上。读者胸中的浩瀚、奇伟、清朗之豪气也由然顿生。此句节选自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全词为：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
玉鉴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
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
尽吸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
扣舷独笑，不知今夕何夕？
注释：
[1]洞庭青草：今湖南之洞庭湖与青草湖，水涨时两湖相通，自古并称洞庭湖。盛弘之《荆州记》载“巴陵南有青草湖，周回数百里，日月出没其中。湖南有青草山，因以为名。”张舜民《南迁录》载“岳州洞庭湖，南名青草，北名洞庭，所谓重湖也”。
[2]鉴：镜也。
[3]萧骚：风吹木叶作响。薛能《寄河南郑侍郎》有“寒窗不可寐，风地叶萧骚”。亦状萧条凄凉貌。罗隐《经耒阳杜工部墓》有“奠君江畔雨萧骚”。
[4]万象：一切事物，万物。
[5]紫微：即“紫微宫”。星宫名，北斗以北。古天象学谓星分三垣，即太微垣、紫微垣与天市垣。紫微垣居中，故亦以紫微垣喻帝居。
[6]青琐：古宫门之装饰。《汉书·元后传》有“曲阳侯根，骄奢僭上，赤墀青琐。”颜师古注云“青琐者，刻为连环文，而青涂之也”。后亦借指宫门。
导读：
这首词是宋孝宗乾道二年（1166）张孝祥被谗言落职，从桂林北归，过洞庭湖时所作。他用“肝胆皆冰雪”来表示自己的高洁忠贞，用“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的豪迈气概，来回答小人的谗言，显示了作者高尚的品质。上片写洞庭湖月下的景色，突出湖的澄澈。写夜月平湖，奇丽壮观，富有诗情画意。用明洁的月光、平静的湖水来反衬心潮的不平，用潇洒超脱的文笔来抒写愤慨的思绪。而“玉鉴琼田”极其生动的比喻，描绘出明月下水天相辉、澄明净澈的平湖月色，透露出一种摆脱了一切羁束的愉悦心情。过片后，感情陡转，笔势大起大落，其主要内容是写自己内心的澄澈。“应念”三句，写自己光明磊落，肝胆照人，问心无愧。它含有作者不少愤慨情绪和痛心体会。“短发”二句与“尽挹”三句，写自己雄伟的气魄和自信，想像丰富，文笔夸张，写出了内心的激情，在豪放潇洒的表白中，隐含着寂寞、不平和悲愤。
全词把天光与水色、物境与心境、昨日与今夕，全都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光明澄澈，豪放旷达，出神入化。正如黄蓼园在《蓼园词选》中所说：“此词开首从洞庭说至玉鉴琼田三万顷，题已说完，即引入扁舟一叶。以下舟中人心迹与湖光映带写，隐现离合，不可端倪，镜花水月，是二是一。自尔神采高骞，兴会洋溢。”作者在政治上遭受挫折之后，尚能泰然自若，游于物外的处世态度，达到一种超越时空的极高的精神境界。王闿运极力推崇此词说：“飘飘有凌云之气，觉东坡《水调》犹有尘心”（《湘绮楼词选》）。全词将清奇壮美的景色，与词人的主体人格相一致，达到一种宠辱皆忘，物我浑然不分的境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四朝闻见录云：张于湖尝舟过洞庭，月照龙堆，金沙荡射。公得意命酒，唱歌所作词，呼群吏而酌之曰：“亦人子也。”其坦率皆类此。鹤山魏了翁跋此词真迹云：张于湖有英姿奇气，着之湖湘间，未为不遇。洞庭所赋，在集中最为杰特。方其吸江酌斗、宾客万象时，讵知世间有紫微青琐哉？
浅译：
时值中秋前夕，洞庭和青草二湖上万里无云，水波不兴，秋高气爽，玉宇澄清，甚至连一点刮风的迹象都没有。明净的湖水宛若一面澄碧的玉镜，又好似是美玉铺成的三万顷良田。在湖面上，趁着这良辰美景，驾一叶小舟泛游。皎洁的月亮照在湖上，湖面明亮，看上去好象是素月把它的光辉分了一些给湖水。天上的银河投影到湖中，十分清晰。月光照彻了银河和洞庭湖，亮晃晃地舞动着一起弄影。这里上上下下都光洁透明，里里外外俱澄明透彻，仿佛是一片琉璃世界。我的心境也似这琉璃世界一样光明磊落，襟怀坦荡，表里如一。悠然地去领会这洞庭风光的绝佳美丽，让心与物自然而又神奇地融会贯通。这种美妙的体验实在无法用语言诉说。
此刻，由洞庭湖的景色，因而又想起在岭南度过的一年生活，那是和这洞庭秋夜一样的光明磊落。那时与孤月为伴，引清光自照，既不为人所了解，也无须别人了解，性情孤高，心像冰雪一般晶莹纯洁，澄澈明净，胸怀坦然，肝胆照人。而如今罢黜归隐，满头的短发已经渐渐稀疏，好象秋天正在凋零的草木一样，身上的衣衫也抵不住秋夜里的风寒，冷气满襟袖，颇有几分寒意。但不管处境如何，自己还是安稳地泛舟于烟波浩淼的洞庭湖上，并且感到胸怀宽阔而神清气爽。此时，豪情满怀，真想做一个主人舀尽这西来的江水，酿成最甜美的佳酿，用状似北斗那样的勺子舀酒宴请天地万物做宾客，一起纵情豪饮，欢乐开怀。想到这里，就情不自禁地敲打船舷，有节奏地打起拍子，独自引亢高歌。这么美妙的夜晚，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词牌：《念奴娇》
又名《百字令》、《酹江月》、《大江东去》、《壶中天》、《湘月》。元稹《连昌宫词》自注：“念奴，天宝中名倡，善歌。每岁楼下酺宴，累日之后，万众喧隘，严安之、韦黄裳辈辟易不能禁，众乐为之罢奏。玄宗遣高力士大呼于楼上曰：'欲遣念奴唱歌，邠二十五郎吹小管逐，看人能听否？’未尝不悄然奉诏。”（见《元氏长庆集》卷二十四）王灼《碧鸡漫志》卷五又引《开元天宝遗事》：“念奴每执板当席，声出朝霞之上。”曲名本此。宋曲入“大石调”，复转入“道调宫”，又转入“高宫大石调”。此调音节高抗，英雄豪杰之士多喜用之。俞文豹《吹剑录》称：“学士（苏轼）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亦其音节有然也。兹以《东坡乐府》为准，“凭高远眺”一阕为定格，“大江东去”为变格。一百字，前后片各四仄韵。其用以抒写豪壮感情者，宜用入声韵部。
[2楼]
回复:书中，最爱读这首诗了，心旷神怡，心灵也干净了许多。各位JJ的文学底蕴，让我这位工科生仰慕不已。
[3楼]
多谢兰若的美文!
《萍踪》的诗词是我最爱的，但往往忽略了这些不太熟悉的片段，经你解释，颇有茅塞顿开的感觉，再次致谢！《萍踪》之所以这么多年牵动我的心，这些韵味无穷的诗词也起到很大的作用。咀嚼着唯美的文字，感叹着动人的故事，《萍踪》足以在我们心中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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