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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风韵的最后一家——关于王献之及其书艺的考察

魏晋风韵的最后一家——关于王献之及其书艺的考察

 

   题记:本文从《中国书法全集。王羲之王献之卷》中《王羲之与王献之》一文摘出关于王献之的部份,稍加编纂而成,所用图版亦是摘自该书。

   魏晋时期的书法家以及他们创制的风格样式,一千多年来一直是中国古典书法艺术的主流。无论后人怎么以“法”、“意”、“态”、“势”来概括和区分唐、宋、元、明、清朝书艺的时代特征,其风规依然是以魏晋风韵作底蕴,为归宿,从而形成了中国书法史上的“魏晋现象”。

   魏晋时期,按历史学的划分,自魏文帝曹丕建国(二二0),至东晋恭帝逊位禅让(四二0),前后达二个世纪。其间,有文献可征的书法家,近二百人。真正能影响规约后世书风的大家,当推钟繇与王羲之。其他如擅长古文篆书的卫觊、邯郸淳,精通行书的胡昭,以题额榜书见称的韦诞、梁鹄,章草圣手的皇象,今草名家的卫,索靖,由于名迹罕有或者不传,虽然声望彪炳书史,对后世的书艺发展并没有实在而深远的影响,即使在去其未远的东晋,因为钟王盖世,朝野争相效法,影响力已经十分微弱,至多只是强弩之末的余势,一线单传的孑遗而已。形势比人强,谁能奈何得了身后的世风和趋势。

   就在钟王披靡东晋之际,意想不到的是王献之异军突起,咄咄逼人。在东晋末年至南朝宋、齐之际的一百年间,居然迅猛地形成了推迈钟王而独尊王献之的局面。这种局面,南朝梁陶宏景在《与梁武帝论书启》中说得最为透彻具体:

   比世皆高尚子敬,子敬、元常(钟繇)继以齐名,贵斯式略,海内唯不复知有元常,于逸少亦然。

   王献之作为魏晋书家群体中的一员,论行辈,他是殿军之位。论影响力,却远在众家之上,仅次于钟王。尽管梁武帝、唐太宗贬抑王献之,唐朝李嗣真却将王献之与钟繇、王羲之以“逸品”同列。王献之以他流美轻盈的书法,为“魏晋风韵”增添了不可或缺的一笔,这是最后的又是最新妍的一笔。

   家世、经历及书法师承

   王献之出身于东晋门阀士家的琅邪王氏。其先祖可追溯到周灵王太子晋。太子晋之子敬宗为司徒,时人号曰“王家”、于是以“王为姓氏”。秦末天下大乱,王氏迁至琅邪。西汉时,王吉这一支始家皋虞,后迁徙到临沂都乡南仕里。①魏晋时期,琅邪王氏宗族强盛起来,不乏清谈名士、廊庙权要、书画奕棋高手,多出自王吉这一支脉。

   王献之生于晋康帝建元二年(三四四),字子敬。是王吉十一世孙,曾祖王正,祖王旷,父王羲之。他最幼,有六兄一姊。王献之信奉道教,“少有盛名,而高迈不羁,虽闲居终日,容止不怠,风流为一时之冠。”关于他风流倜傥的故事很多,史书上有不少的记载。例如:“尝与徽之共在一室,忽然火发,徽之遽走,不遑取履。献之神色恬然,徐呼左右扶出。”有一天,“夜卧斋中,而有偷入其室,盗物都尽,献之徐曰:“偷儿,青我家旧物,可特置之。”群盗惊走。”②王献之不象乃父王羲之讷于言,但他寡言,言谈则不涉俗事。性格峻整,意趣不投和,或者门第相异的人,他绝不与之交往。还善写丹青,擅长书法,秉性作派修养,既合乎士族子弟的规范,又渗透着魏晋风度。所以,倍受王羲之的宠爱。东晋后期的名相谢安,当时正隐居会稽,王氏兄弟中,他最赏识的是王献之。

   在东晋,尽管士族耻于俗务,出仕仍然是门阀士族子弟光宗耀祖的唯一门径,同时也是那个等级社会赋予的特权,琅邪王氏在东晋初年是炙手可热的权门,但在王献之出生之前,由于从祖王敦的叛逆,王导的逝世,王氏宗族在朝廷握有的权柄已经相继转移到庾氏、桓氏手中,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出仕,以他出身门阀和资格及其既有的威名,起家为州主簿,后为秘书郎、丞。王献之在仕途上的发展,却与谢安有着至为密切的关系。谢安与王羲之是至交,谢、王二氏又是姻亲,太元元年(三七六),当谢安以中书监总揽朝政,便提携王献之为长史。长史位在三公辅佐,职任甚重,身千石。太元五年(三八0),谢安为卫将军、开府,复请献之为长史。次年,王献之外任吴兴太守,军号为建威将军。太元九年(三八四)三月,谢安为太保,未久,拔擢王献之任中书令,掌中枢机要(王献之病,代中书令一职的是献之族弟王珉,二人向来齐名,所以世称王献之为“太令”,王珉为“小令”)。

   太元十一年(三八六),王献之去世,时年四十三。有一女,名神爱。无子,以兄子王静之为嗣。在他逝世十一年后的隆安元年(三九七)二月,王神新安公主所出爱立为安僖皇后。为此,追赠王献之待中、特进、光禄大夫、太宰,谥曰宪法。所爱赠礼远远超过乃父王羲之了。

   书法家的王献之,自幼便得到父亲王羲之的直接指导传授。他在书法方面的训练,据记载,七岁左右即永和六年(三五0)便开始。

   王羲之擅长各体书,王献之也是如此,那么王献之基本技法能力的训练,特别是各种体势及其笔法的学习,都是在他父亲的亲授下完成的。在王献之学书阶段即十八岁以前(王羲之逝世那一年,献之正十八岁),王羲之以他遒劲雄逸的书法卓然自立,并已经成为时风所追随的宗师。在笔法私相传授视为珍秘的当时,王献之能得到父亲的教授,王羲之书艺的机枢旨趣,自当比常人有深刻得多的领悟,功力自然坚实,从而为他在父亲身后迅速地脱颖而出奠定了他人所不可企及的基础。

   王羲之的风格是在借鉴、超越张芝、钟繇的基础之上卓然自立的。钟张的书迹,在当时虽然已是凤毛麟角般的罕见,在人们的心目中依然具有崇高的地位。师法前贤,借鉴钟张,转益多师,是王羲之自立的经历和经验,王羲之当然不会对王献之有什么保留。如此,王献之除了向父亲师承书世之外,钟张理应也是他师承的对象。

   王献之书艺的评估

   流传至今的王献之书作,数量远远没有王羲之那么丰富。王献之书作的鸠集,始于东晋末年的桓玄,桓玄败亡,尽毁。南朝宋、齐之际,羊欣、薄绍之皆嗣承王献之书法,刘宋内府所藏“二王”书共计一百二十七卷。⑤梁武帝虽然褒钟繇贬王献之,内府所藏“二王”书作达“七百六十七卷”,“凡一万五千纸”,⑥数量如此巨大,显然有临摹本、伪迹充斥其间。后来,一部分毁于江陵,一部分运达北周。幸存的这一部分,有的在隋炀帝南下江都途中随船沉没。留在东都的那一部分后来收纳于唐内府,其中,王献之书作微乎其微。唐朝初年大量购求王羲之书,又得“二千二百九十纸”,⑦因太宗贬献之而不购求其书作,内府的王献之书迹“仅有存焉”。唐朝晚期成书的《法书要录》所录“大令书语”,仅有十七帖。北宋初年,刊刻《淳化阁帖》,标目王献之法帖的有七十三件,经后人考证为伪作或他人所书者达二十余件,北宋末年的宣和年间(一一一九——一一二五),赖宋徽宗的雅好,内府所收的王献之书迹增至八十余件。这已是登峰造极的数量了。但这些墨迹本绝大多数没有保存下来,仅存的墨迹本,不逾七件,而且都是摹本,有的能见其书影而原件已不知下落。好在历代刻帖还保留着一些下真迹一等而有余的刻本,给我们学习和考察王献之书艺留下了又一线希望。

   在论叙评估王献之书艺成就之前,我们不妨先择取王献之的著名作品作一番初步的考察。

   流传至今的王献之作品主要有:《洛神赋》。小楷书,刻本。《廿九日帖》行书,摹本。《舍内帖》行书,摹本。《地黄汤帖》,行书,摹本。《鸭头丸帖》,行草书,摹本。《十二月帖》,行草,刻本。《中秋帖》,行草书,临本。《鹅群帖》,行草书,临本。《卫军帖》,行草书。《授衣帖》,行草书,刻本。《诸舍帖》草书。《岁尽帖》,行草书。

   王献之传世的作品,不管是墨迹还是刻本,基本上不出楷书、行书、行草书、草书等体势。就文献的记载而言,他所擅长的书体并非仅此而已。南朝宋虞龠禾《论书表》有王献之善飞白书的记载。《晋书》本传称“工草隶”。唐张怀《书断》记载得更为全面:

   子敬隶(楷)、行、草、章草、飞白五体俱入神,八分入能。

   王献之的八分书、飞白书、章草书,我们已经无缘睹其风采。关于飞白书,王羲之曾经叹发过“子敬飞白大有意”的感慨。梁武帝评价王献之飞白书说:“顷见王献之书,白而不飞。”至于章草书,南朝宋明帝《文章志》中说:“其章草疏弱,殊不及父。”但是,宋明帝时的中书侍郎虞龠禾在《论书表》中则称赏道:王献之“绝笔章草,殊相拟类,笔迹流怿,宛转妍媚,乃欲过之(羲之)。”飞白书与章草书的风范,还能在文献中留下鸿爪之迹供人推想,而八分则杳然无迹,只能依据《书断》留下一个入能品的空泛印象。

   王献之对后世产生重要的长远影响的作品,以书体论,主要是楷书和行草书。

   他的楷书,唐张怀《书断》曰:

   能极小真书,可谓穷微入圣,筋骨紧密,不减于父。

   王献之的楷书作品,硕果仅存者乃小楷《洛神赋》。虽然仅余十三行,宋朝以来,是书家争相称颂效法的名作。宋董《广川书跋》说:子敬《洛神赋》,字法端劲,是书家所难。偏旁自见,不相映带;分有主客,趣向严整。与王羲之《黄庭经》、《乐毅论》相比,一反遒紧缜之态,神化为劲直疏秀。这一风格特征,又与他行草书的规模吻合。

   行草书是王献之书艺的建树所在。在王献之的心目中,行草书是自创风格的新体势。道理何在?唐张怀《书断》中有一段耐人寻味的记载:

   献之常(尝)白父云:“古之章草,未能宏逸,颇异诸体。今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不若藁行之间,于往法固殊也,大人宜改体。”

   文中所谓“藁”,张怀的解释是“藁亦草也,因草呼藁。”藁“行之间”的书体,即指行草书。在王献之看来,这种体势既能“穷伪略之理”,又能“极草纵之”,之而且与“往法固殊”。

   那么,王献之提出的“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正是他创制自家风格的艺术纲领。“草纵之致”,是对张芝今草“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而隔行”特征而言,他洞察到气与势的贯通是书艺的精髓所在。“穷伪略之理”,伪者,不拘六书规范;略者,省并点画屈折。⑾既然是快速的一笔书,为着顺应笔势的流畅,势必省并点画,改易点画的形态和位置,当然要“破”六书的规范了。“草纵”和“伪略”裨上是章草衍化为今草的旨要。王献之以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和洞察力,准确地把握到古人变法自新的机枢,无怪乎唐朝人说,张芝今草的一笔书,“唯子敬明其深指。”这也是他超越其父王羲之的所在。

   是艺术家而非理论家的王献之,其书艺对后人之所以产生了开源决堤般的诱导力,过人之处在于:合“穷伪略之理”、“极草纵之致”于“藁行之间”的行草书创作中。这在书法体势上就可以区别于张芝一笔书的今草了。既取彼精华而异于彼。然而,王羲之所写的大量尺牍书作,也是行草书体,即用草书的笔法和字法作行书。王献之欲创制自家风格,也规避王羲之,所以,王献之又充分汲收张芝一笔书的草纵样式,以别于王羲之字字独立的行草书。于是,王献之驰骋艺术才能的天地便豁然展现出来。

   代表着王献之行草书中独创风格的典型作品是《十二月帖》。此帖开笔的“十二月”三字作行楷书,第四字便转为行草书,笔势连属。第二行共七字,前六字一笔贯通而下,优游疏爽。其后连多断少,形势宏逸。现在所能见到的《十二月帖》是刻本,笔画映带的细微变化,墨色泣燥的质感,已损失良多。如果是毫发毕见的墨迹本,草纵之致,宏逸之势当更显神骏。最得王献之笔法、笔意并发扬光大,卓然成为大家的米芾认为《十二月帖》“运笔如火筋画灰,连属无端,末如不经意,所谓一笔书。天下子敬第一帖也。”

   米芾从笔法的角度肯定了此帖的价值和成就。王献之书艺的魅力,不仅在于多所伪略,务求简易的外观体态上,其创意核心是笔法上的,而他的笔法,是外拓而不是内扌厌。外拓笔法是解散隶体以后产生的,是笔法发展的必然趋势。南朝时,人们曾讨论过“古质今妍”的问题,裨上是个笔法上问题。魏晋书家,以“钟王”而论,王羲之的笔法比钟繇外拓,所以钟王之间呈现出威信之别;以“二王”而论,王献之的笔法又比王羲之外拓,所以二王之间又有古今之别。王献之的贡献不在于开创了外拓的笔法,追根溯源,这种笔法(古人在汉代简牍的草书中就已经运用着)而在于将这种笔法作了淋离尽致的发挥。并且超越了魏晋名家,达到那个时代的极致。笔法是直接作用于书法风格的,只有当运用这种笔法创制出新的格调,造出新的书法样式,才具有实在的意义。王献之运用外拓笔法创造的典型风格样式,是逸气纵横,优游神骏的行草新体,唐朝时,张怀在《书议》中的对他的新体作了高度概括的评价,他说:

   子敬之法,非草非行。流便于行,草又处其中间,无藉因循,宁拘制则;挺然秀出,务于简易,情驰神纵,超逸优游;临事制宜,从意适便。有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

   与王羲之相比,王献之“执行草之权”,风格“神俊”,他的书法流美、诡谲、谊逸,从而为魏晋风韵开拓出新的书法样式和境界。

   王献之是魏晋书家群体中的一位巨子。由于他是魏晋名家中晚出的一位,客观上为他提供了博采众家之长、兼善诸体之美的机遇;父亲王羲之的悉心的传授和指导,使他奠定了坚实的笔法基础,并催其早熟。所以,王献之本人就是魏晋风韵最典型最集中的受益者。而他创制的书法形象出现于魏晋末年,则是魏晋时期书法风格样式嬗变过程中最后一次成功的推陈出亲。从而赢得了与王羲之并列的艺术地位和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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