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嘉庆帝：焦虑皇帝骂街诗
爱新觉罗·颙琰（1760年11月13日—1820年9月2日），清朝第七位皇帝，满清入关后的第五位皇帝，是乾隆帝第十五子。乾隆六十年（1795年）九月，正式册立为皇太子。嘉庆元年（1796年）正月初一日，乾隆帝禅位，被尊为太上皇；颙琰即帝位，年号嘉庆。乾隆帝死后，嘉庆帝肃清吏治，惩治了贪官和珅等人。二十五年（1820年）驾崩，庙号仁宗，谥号受天兴运敷化绥猷崇文经武光裕孝恭勤俭端敏英哲睿皇帝，葬于清西陵之昌陵。
嘉庆帝有那样一个“臭诗冠军”父皇，便也学作诗文，其作品数量仅次于乾隆，可位列“亚军”。他当皇子时有《味余书室全集》，存诗3200首；《御制诗全集》存诗12046首；《御制诗余集》514首，总计15760首。这还不是他的全部作品，当上皇帝后，他曾命词臣编次潜邸之作，“于词义浅陋，无关治道诸作，概删去弗录”。那么，什么是“关乎治道”的呢？比如他曾作《读通鉴纪事本末》，全是五言诗，从春秋末年的“三家分晋”写起，一路写到满清入关的“甲申鼎革”，前后2000年历史，他一一用诗写来，其内容大体上是因事而作、无情而发，且贪大务多，不择宏细，面面俱到，有不少是滥竽充数的，险仄窘迫、生拉硬扯之处，随时可见，颇有乃父之风。再有，他爸乾隆曾写《皇考圣德神功全韵诗》106首，歌颂他爷爷雍正的文治武功；而嘉庆亦效仿之，也写了一组，来歌颂他爸的文治武功，写完尚有欲罢不能之感，乘以2，再弄106首。其他如《咏左传诗》、《读尚书诗》、《题唐朝名臣奏议》、《题北宋名臣奏议》、《题明臣奏议》，等等，无不“动辄几十首、上百首”。
如此玩儿诗，诗是要被玩儿死的。诗，原本就不一定是“关乎治道”的东西，由此可知，当个把皇帝，不是离诗歌近了，而是离诗歌远了。
让我们来初步见识一下嘉靖帝的诗艺水平。当时的人，管有准星的火枪叫“花准神枪”，嘉庆帝从他爸手中得到过一把，并写了《题花准神枪》：“花准神枪祖考贻，发而皆中实灵奇。得心应手虽娴习，审度决机在速迟。作记拈题仰巍焕，依星见斗定高卑。武功良具新联句，法守珍藏永敬持。”这就是他的水平，可与和他爸相颉颃，比如“法守”，大约是指“法度自守”，但汉语中没有这么用的，只因他是皇上，所以用也就这么用了，猜也得这么猜了。
我在网上看到：香港有个邓又同先生，祖上是曾任山西、安徽、贵州巡抚的邓华熙（广东顺德人），他把祖父遗留的一批文物捐给了广州的博物馆。其中有一件是乾隆、嘉庆年间的翰林院侍讲学士梁同书的《恭录嘉庆七年御制骂廷臣诗》，全诗如下：“满朝文武着锦袍，闾阎与联无分毫。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人泪落时天泪落，笑声高处哭声高。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尔曹。”这里的“牛羊”指的是百姓，“豺狼”指的是地方官吏，牛羊一样的百姓被豺狼一样的官吏“牧”放，其惨可知。我觉得，嘉庆帝的“骂街诗”，比述史的、颂圣的、咏物的，都要好，在他的万余诗作中是最为突出的，这样痛切的诗，他爸写不出来。
广西宜州永定土司加洞村，曾出过一位142岁的巴马瑶族长寿老人，叫蓝祥。据《大清实录》记载，嘉庆十五年（1810年）农历十一月初十，广西巡抚钱楷给嘉庆皇帝上奏折，说：“据宜山县知县周冕禀报：该县永定土司境内寿民蓝祥，生于康熙八年（1669年）正月，届今嘉庆十五年142岁。”而且说这位老人“秉性淳良，持躬朴素，精神矍铄，言动安闲”。嘉庆皇帝知道后认定这是大清国的“祥瑞”，忙发谕旨：“寿民蓝祥加恩赏，给六品顶戴，并特颁御制诗章及匾额。”《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也记载说，除了赏赐蓝祥建坊银150两外，奉旨再加赏银50两、缎5匹，都由地方财政支付。而嘉庆帝还特地写了一首七言律诗，为蓝祥贺寿，诗除收在《清仁宗御制诗》中，自然由当地官员刻碑建亭供奉。诗云：“星弧昭瑞应交南，陆地神仙纪姓蓝。百岁春秋卌年度，四朝雨露一身覃。烟霞养性同彭祖，道德传心问老聃。花甲再周衍无极，长生宝录丽琅函。”清内阁中书梁绍壬在《两般秋雨盦随笔》中记录了更多细节，据他说：蓝祥与“乡人耕凿自安，不谙朝典”。皇帝的赏赐到了当地后，官府嘉奖他，设宴款待。蓝祥由其曾孙、玄孙“扶掖而来，耳目无医障，饮啖过人。”当时的地方官还请人为蓝祥画像，寄给朝廷学士题诗留存。这块碑到民国时还留在原处，“文革”期间就整没了。直到1982年，县里组织工作队下乡找文物，才在原永定土司署——今石别镇的三寨村外河边，重新发现了这块碑。当时，石碑已被老百姓当了洗衣板儿。
如果我们不以诗艺高低论，则嘉庆帝有些诗中，透露出的历史信息还是值得玩味的。比如他的《宁远道中》：“愚暗诛崇焕，跳梁竟返兵。未能一心守，难去贰臣名。背德穷猿窜，纳降大度宏。石坊标旧族，治世罢屯营。”这里的“愚暗”者，指的是杀了袁崇焕的明崇祯皇帝；“跳梁”者，指的是两次投降清朝的“贰臣”祖大寿。可见，清帝嘉庆对于忠奸昏明的历史判断，还是很清晰的。
至于诗艺，当然也不能苛求了。清代诸帝的诗歌创作思想，大都是父子一脉相承的，雍正已是稍稍偏离一些了，到乾隆，又拉回到帝王诗人的轨道，此后的嘉道咸同，乃至光绪，大差不离而已。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