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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义理》之第十二篇《天地》(郭德茂)


   《庄子义理》之第十二篇《天地》(郭德茂)

 

   一、《天地》释名

 

  庄子主张自然天道,反对人为地破坏人的自然生存状态,从而造成社会的混乱。庄子认为儒家的仁义道德表面上是为社会,其实是害社会,根源就在于违反了自然天道。本篇《天地》就是讲天地自然运行的道理,讲与人不同的天地之道。庄子教导为官者要知道什么是天地之道,天地之道和人道是不同的。只有得天道,人才能有所得,社会才可能安宁。庄子就是从这个角度让统治者有“官德”。本篇最重要的意义还不在这里,因为这个道理是庄子在其他篇目里反复申说过的;本篇最有意义的最精彩的思想在那些“寓言故事”中,如“象罔得玄珠”、“富寿多子善乎”、“机事机心”等故事。本篇中有些说法并不合乎庄子的一贯思想,估计是后学掺入,需要有所分辨。


   庄子义理·天地·二:道通天地,德行万物(郭德茂)

 

天地虽大,其变化的机会都是均等的;万物虽多,而天道对它们的管控都是一样的。老百姓虽多,但都要有君主,那么君主就应该顺应天地的道德来实现天地的精神。所以说,远古的君王掌管天下,无为而治,只是实现了天德而已。德者得也,实现了天德,就能让老百姓有所得。君王说话符合天地道德,那话就是正确;做事按照天德有所区别,君臣之义不同,那也是明白的。以天道的标准来看文武百官的能力,那文武百官也就能发挥他们治理各地的作用;以道的精神遍览万物,那万物也都各有作用,各有所乐。所以说,通于天地者,是天地的德;普化万物的,是天地的道。君王管理百姓,这是政事,治理的才能有所长,就是技艺。这技艺连着政事,连着道义,连着天地道德,连着大道,道与天相通。所以说,远古治理天下,没有过多的欲望,而天下人都能满足;无为而治,万物都自然变化。老百姓像深潭里的水一样平静而安宁。相传老子在一本书里说,“通于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这一就是道,无心得就是说人的欲望少呀。

老子还曾说过,“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对这句话有深刻的理解。无为,就是自然天放;不刻意言说就符合自然天德。爱人利物就是仁,能让不同的人和事物在一起和谐生存,这就是大。行动不标新立异,同乎大众这就叫宽;能容纳万有,而它们各不相同,这就叫富。所以能执有天德就叫纲纪,德有所成叫做立。遵循天道则万物备,不以物败坏了心志就叫做完善完美。君子明白了这十个方面,即天、德、仁、大、宽、富、纪、立、备、完,就能运乎其事,天下归心,万物都能够开开心心地自然发展变化了。

像这样,就等于藏金于山,藏珠于渊,不用财货来谋利,也不存求取富贵的心思。一切都顺应自然,不因长寿就高兴,不因寿短就悲哀。不以财运亨通就觉得荣耀,不以贫穷就感到羞耻丑陋。不强占天下的财富来据为己有,而是与大家分享;不以君临天下就认为自己最显耀最尊贵,而是与大家一样平等。显耀其实是暴露自己,万物归之于一府,谁不是最后都归于一处,又有什么好显耀的呢?死生亦大,所有的人都同样,无所区别,归于一处,视之若一,所以说死生同状,状态相同。

老子曾说过,“道,就像深渊一样处静不动,又像山泉一样清澈,还像金石一样不敲击它就不发声。”所以说,金石有声,是要叩击才会有声。人之叩击,亦是天机,其鸣便是道,万物因之而在,但又非叩之而不得知。所以统治者若是拥有天德之人,则自然天真地做事,并且耻于精通具体事务,他只要站在根本的道的立场上做事就能若有神通,所以他施予万物的恩德也特别广大,他自己的收获也多。他的心思出发点,是让物有所取,能获得好处,他只不过是应承了而已。所以说形是由道所生,而形之生,形之用,是靠它的德来表明,它是得之于道而又让别的事物有所得。因此保存万物的形体,让它自身尽性尽命,发挥它的功德,阐明它的道理,非盛德之君所能做到。那种广大开阔,好像是忽然而出,又像是猛然而动,万物都追随者他,这就是道德旺盛的君王心思发动的样子。他好像是看到了冥冥之中,听到了无声之声。冥冥之中的事物和道理,他得以独见,道就是冥冥之中的事物呀,他得以独见。无声之中的声音,大音希声也只有他懂了,得以独听相和。所以他能把深之又深的理挖掘出来以养育万物,能把神之又神的道挖掘出来让它发挥神妙作用。所以说盛德的君王能与万物相通,上能到达“无”,寻找到“道”让它发挥作用,下能适时而动,抵达万物的末端,无论大小、长短、修远,他都能无所不至,无远弗届。


   庄子义理·天地·三:象罔得玄珠(郭德茂)

 

   轩辕黄帝去游巡赤水河的北面,他登上了昆仑山向南望去,真是辽远无边。回来的时候,他的一颗硕大的珍贵的黑色的宝珠名曰“玄珠”丢了。他派一个叫“知”的大臣去找,因为他知识最多,最有智慧,他大概能找到。可是没想到,这位“知”没找到,他找不到。轩辕黄帝就派一个叫“离朱”的大臣去找,离朱眼睛最亮,能从百米之外看清秋毫之末,这样的明眼人一定能找见。没想到这“离朱”也不顶用,也没有找见。于是轩辕黄帝就又派一个叫“喫诟”的大臣去找。为什么派他呢?“喫诟”能言善辩,会批评,会说服,让他去“深入群众,教育群众”,一定能找回来!没想到“喫诟”同样没能找见那颗“玄珠”。轩辕黄帝无可奈何,于是就派“象罔”去试试,死马当作活马医,找见找不见就看他了,找不见也就算了。为什么派“象罔”去找呢?这家伙混混沌沌,糊糊涂涂,像是没有形状,人们不知道他一天早晚在干啥,所以把他叫做“象罔”。没想到!——奇了怪了!有知识有智慧的“知”找不见,眼睛最亮的“离朱”找不见,最能言善辩的“喫诟”找不见,那颗珍贵的“玄珠”,却被这一天到晚混混沌沌的“象罔”给找回来了!黄帝感到很奇怪,说:“真是奇怪啊!象罔怎么就把它给找回了呢?”

——这则寓言故事非常精彩。庄子认为轩辕黄帝是第一个失去了道的人,所以说他丢失了“玄珠”。你看黄帝,不得了,游巡赤水昆仑,他“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这就是面南称王,好不得意。可他失了道,丢了“玄珠”。为什么是“玄珠”呢?这黑色的珍贵的宝珠!道就是珍贵的,而且是昏昏默默、幽暗难明的,故用“玄珠”代之。这玄珠,最有知识和智慧的“知”找不见,眼睛最亮最聪明的“离朱”找不见,能说会道的“喫诟”找不见,却被混混沌沌的“象罔”找着了。——这说明,求道,不是用知识、聪明、能说会道可以解决问题的。它必须以天应天,以心应心!天道人心啊!他要靠靠领受,靠感悟。所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用减法而不是用加法。

——这则寓言故事非庄子不能为!它言简意赅,拟容取心!

 

   庄子义理·天地·四:可以为众父,不可以为众父之父的齧缺(郭德茂)

 

   尧以许由为老师,许由的老师就是齧(音聂)缺。齧缺的老师是王倪,王倪的老师叫被衣。尧问许由说:“齧缺达到了与天相合与天一致的高度了吗?我想凭借王倪的面子来邀请他,让他来治理天下。”

   许由说:“那就会危及天下了!”许由接着说:“齧缺这个人,聪明睿智,反应特别敏捷,这是他的天性。他的天性过人,以人应天,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这能说他达到了配天、与天一致的高度了吗?显然没有。他只是达到了应人,并没有达到知天,所以他知其有为而不知其无为。再说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并且由此而不断变化,他用知识做引导,雷厉风行地做事,他这是被末事所牵制、所役使而不知其本。四方物来,他视之而应,能让它们各得其宜,他是陷于物,虽然能随物而化,但却失去了自然常理。怎么能说他达到了与天一致的高度呢?即使是这样,他也是一族之聚能为长,可以做众人之父,统领大家,但不可以做众父之父,与天偕行。像这样的人,安定社会可能是他,祸乱社会也可能是他,北面为臣,可能是祸害;南面为君,可能是贼人,皆有患害的可能。”

庄子认为,仅仅合乎一方人的利益,并不合乎天道,很可能是大祸害!只有合乎公义天道,才算是符合真正的正义和道理。这个视角很重要!后来顾炎武论国家和天下的关系,大概就受到此启发。合乎一国利益,一个诸侯国的利益,并不一定合乎整个天下的利益。

 

   庄子义理·天地·五:多子多财多寿就有福吗(郭德茂)


   尧去视察华地,遇到那里一个守边疆的小官。那守边的小官对尧行礼,说:“哇,圣人!圣人来了,请允许我为您祝福,祝您长寿!”

   尧说:“谢谢!不要这样了。”那人于是又说:“那就祝圣人富有无边!”

   尧又说:“谢谢!也不要这样了。”那人于是又说:“那就祝圣人多生男孩儿!”

   尧说:“也不要这样了。”那守边疆的小官听尧这样说,于是疑惑地说:“长寿、富有、多子,这是人们都希望的,您却不这样想,这是为什么呢?”

  尧说:“多子就要多担忧,为他们多操心。财富多就会事多,说不定还会出什么大事。至于长寿嘛,寿则多辱!你不知道吗?你说的这三种所谓的好事,对人来说都不是可以养德的,都不是让人真正有所得的。德者得也,唯有德才真正能得。所以,你祝福的三件事,我就只能都推辞了。”

   听了尧的话,那守边的小官儿说:“开始时我以为您是圣人,听了您的话,我觉得您不过是一个君子,离圣人还差得远!天生万民,生出各种不同的人,您既然贵为天子,这就是天授予您的职务,您又怕什么长寿、富有、多子呢?男孩儿多,您让他们多承担点责任,授予他们职务不就得了?您怕什么呢?财富多,您分给大家享用不就得了?还怕财富多了会生事吗?说到圣人,圣人是像鹑鸟一样居无定所,随遇而安;像小鸟一样,由母亲抚养,无心于食。又像鸟儿飞过,不留踪迹。圣人是这样,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隐居。一直不遇好时候,就一直隐居,远离俗世,寻求解脱,追随神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这样,你担心的三种灾患都不会惹上你,你健康常在,长寿,又会有什么辱呢?”

   那守边疆的小官儿说完这话走了。尧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感觉这不是个一般的人,就追随他,说:“请问……请问……”

   没想到那人说:“你回去吧。”

   守边的人居然就这样走了。

   庄子认为,多子多财多寿,是不是有福,关键是看你是否善用!善用则是福,不善用则成灾。圣智之人运乎一心。

 

   庄子义理·天地·六:伯成子高,古之隐者(郭德茂)


   尧治理天下,伯成子高被封为诸侯,管理一个国家。尧后来把天下授予了舜,舜又把天下授予了夏禹。于是伯成子高就辞去了诸侯王的职位,自耕自食。夏禹前去见他,看到伯成子高在田野上耕种。禹就连忙跑上前去,站在他的下风头上,恭敬地问:“从前尧治理天下,先生您贵为诸侯,尧把天下给了舜,舜把天下给了我,而先生您辞去了诸侯之位自己辛苦地耕种,敢问,您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伯成子高抬起头来,回答说:“尧从前治理天下,不用赏赐奖励,老百姓自然勤劳;也不用处罚惩治,百姓看了无怒而畏。现在你统治天下,即使赏罚很重,老百姓依然不仁不义,自然的道德自此衰落,人间的刑罚自此确立,后代的祸乱就从此开始了,无休无止呀!你赶快走吧,不要耽误我耕田!”
   说完之后,伯成子高就专心地把犁耕田,再也不回头,再也不理睬禹了。

 

   庄子义理·天地·七:太极无极时,是什么样子(郭德茂)
   

   远古是太极,太极之初是无极,那时候是无,无就是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有的东西,也就没有任何名称。最早出现的是一,这一就是道,这道虽然有了,也有了他的名称,可以叫做道,也可以叫做一,但是它没有形状。别的事物会因为它而产生,因为是从它那里有所得,所以叫做德。道虽然没有形状,但它派生出别的事物,别的事物因它而得,因它而生,这就有了分别。这些事物的各自发展变化就叫做命,道在不断的运行变化中不断派生出万千事物,这些事物有各自的生理,也因此有了各自的不同于别的事物的形状。它的形体保护着它的精神内核,而它们各自行为的方式方法,就是它们的本性。人的心性经过修养,就能合乎自然的道德。道德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就能与原初的天道相合,也就是通于太极、无极。通于太极无极,与之相同,那就是虚,进入虚无的境界。可见,虚才能大,虚才是大。就像小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叫,自然而叫,这种叫当然是与天地相合,是合于自然的。它的与天相合不是有意为之,而是自然而然,若愚若昏,这就叫“玄德”,幽暗莫明之德,是与大道相合相同的,是顺应了道,顺道而为的。


   庄子义理·天地·八:孔子请教老子(郭德茂)


   孔子请教老子说:“帝王治理国家都是一样的,我说什么可以做你们就去做,我说什么不行就不准你们做!很明白。现在那些名家的辩者,分析坚白同异,纷繁多端,而我如日月高悬,看得很清楚。像这样可以称得上是圣人吧?”

   听了孔子这么说,老子说:“那都是些细枝末节,是供人役使的小吏使用的小技巧,只是劳心费神而已。能制服牦牛的狗被人捉住捆绑起来才这样忧思困苦,爱摆弄小聪明的猴子被人从山林里捉来才成为戏弄玩耍的东西。孔丘啊,我告诉你,我告诉你的是你不曾听闻、也不可能言说的。你根本不懂的当然你也就根本无法言说。我要给你讲的是“性与天道”,是你“不可得闻”的。你听好了!很多人,有头有脚,具备形体,可是无心无耳,懵懵懂懂,不知大道,这样的人太多了。而有头有脚、有心有耳、能够通达无形无状的大道,能够贯通形而下和形而上的道理的人,几乎没有。他能知道动起来和停下来,什么时候动,什么时候止,由动到止的规律。他能知道死与生的道理,生与死是怎样的一贯,怎样的转化。他能知道放弃什么,又兴起什么,知道‘废与起’的辩证关系,有所废才能有所起。比如说穷达,他知道什么时候隐居,什么时候出山。而他即使知道这些,也不是有心要作,而是无心而为。你前面说的那些什么治理社会,那是人为,不是天道。要忘了物!非但忘了物,甚至要忘了天,这也叫忘了自己;忘了自己,也就是无我,去执。忘了自己,这才能进入自然,自然而然,与天为一,这才叫符合了天道!”

 

 庄子义理·天地·九:蒋闾葂与季彻(郭德茂)


   
   蒋闾葂见季彻,说:“鲁国的国君对我说,‘请您指教我’,我推脱不过,就教导了一番,不知说的对不对。请让我说给您听听,请您评价。”季彻问他都说了些什么,蒋闾葂说:“我对鲁国国君说,您一定要恭敬、勤俭,要选拔出有公心的、忠心耿耿的人来,不要偏私任人唯亲,这样老百姓谁还敢不顺从!”
   
   季彻听他这样讲,呵呵地笑了,说:“像你说的这些话,对于帝王的性格品德来说,岂不等于螳臂挡车?你根本挡不住!非但挡不住,你还把自己置于危险处境。你没看见宫阙前面悬挂着很多的法规条文?可是看了条文而又违背那些法规条文,犯罪的人越来越多!”

   蒋闾葂惊慌地说:“我蒋闾葂对您讲的茫然无知,我太傻了,希望您给我言其大略。”

   季彻说:“大圣人治理天下,唤起民众,成教易俗,让百姓都去除贼害私心而进入到以道心为心。他知道生之本性自有,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不知道其心为道心,为上之化成,所以说叫不知其所以然。若能这样,又何必学尧舜去教导老百姓,让他们糊里糊涂地在尧舜面前甘拜下风?只要与道相通,从道那里获取德,有所得,安定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


  庄子义理·天地·十:有机事者必有机心(郭德茂)

 

   子贡到南边的楚国去游学,返回到晋国的时候,在汉水的南边看见一个长者正在浇自己的菜园子。这老人真是不怕麻烦不怕吃苦,他开凿了隧道,把水引到井里,然后抱着一个水罐,一趟又一趟地从井里打上水,来浇他的菜园子。他很吃力,用力多而功效少。

   子贡看老人家这样,走上前去说:“现在已经有机械在这里,一天就可以浇上百畦菜地,用力少而成功多,老先生您怎么不用呢?”

   那老人费力地直起弯着的腰,看了看这个年轻人,问到:“那该怎么做呢?”

   子贡连忙说:“不难的。先伐树做成这样一种机器。”子贡比划着说,“这机器后面重,前面轻,抽取水好像是把水吸上来,水汩汩然流淌。这种机器的名字就叫桔槔,也可以叫水车或抽水机。”

   没想到那老者听着听着有点气哼哼的样子,然后又笑了,说:“我听我的老师说过,有机械,必有投机取巧;而有机事,必有机心!机心存于心中就必然没有纯洁清白的心地。心地不纯洁清白,就会心神不定;心神不定就不可能道存心中。我并不是不知道机械省力,我是为这样的机心机事感到羞愧可耻!我才专门不那样做!”

   子贡被震得如五雷轰顶,然后又感到非常惭愧,非常难堪。他站在那里久久地低着头,说不上话来。

   过了好一阵儿,才听见那灌园的老者说:“你是做什么的呀?”子贡赶忙回答说:“我是孔子的学生。”那老者说:“你莫不是,就是那个人的学生?那个自以为自己学问很多,还要自比作圣人,吱吱哇哇,要压倒别人,一个人弹着琴唱着悲凉孤独的哀歌,来卖弄自己,妄图在天下获得个好名声的孔夫子吗?”

   子贡说不上话来,不知该怎么说。看子贡一直低着头,似可教诲,于是那老者说:“唉,你应该忘掉你的自以为是的神气,忘掉你的形骸,忘我,无己,这样才差不多。你看你,连自己的身子都治理不好,不能理直气壮,一直耷拉着脑袋,又怎么能够治理天下呢?你回去吧,不要在这里耽误我的事。”

   ——这则寓言故事有深刻的道理。现今科学技术的发展,人类的许多现实问题都告诉我们,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它在给我们带来便利,改善我们的生活,但同时也给我们带来很多人为的恶果。人类啊,不是跑得越快越好,那样会更早地接近死亡和灭亡!怎样善用“机心和机械”,怎样善用“科学技术”,同样是“存乎一心”,“存乎天下人之心”的大问题!这问题的根本还在于我们对“道”的认识水平和能力。

   子贡走了,一幅失魂落魄、惭愧不安的样子。他低着头往前走,一直走了有三十里,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子贡的学生问:“刚才那个老人是干什么的?是个什么人?老师您怎么见过他之后失色失态,一整天都不能回复原状?”

   子贡说:“我以前认为天下只有一个圣人,那就是我的老师孔夫子,没想到还有灌园的老者这样的人!我听孔子说过,‘事求可,功求成。’做事要追求适当,成功要讲求实效。用力少而成功多,是圣人之道哇。可是今天我受到的教育却不是这样。掌握了天道的人,道德就完善,道德完善,形体也显得完美。形体完美则精神也健全,精神健全,则是圣人之道,这是符合德、形、神的关系的。把自己的生命和百姓的生命融为一体,而不考虑将来会怎样,表面上懵懵懂懂,这该是多么纯洁高尚的品德呀!追求功利技巧,必然会忘记初心本心。像前面那位灌园的老人,不符合他的心志的就不做,不符合他的本心的就不为,你就是拿全天下来夸奖他,说他做的合乎人们的赞美,他也高傲地根本不理会全天下的赞美。你就是拿全天下的人来非难他,指责他,说他做的不对,说他失去了道德,他也无心地样子,不理会,不接受。天下人的批评也好,赞誉也好,根本对他既无增益也无损伤,这就叫全德之人呀!而我们这些人叫做什么呢?叫做风波之人!”

   子贡回到了鲁国,把他见到的这件事告诉了老师孔子。孔子说:“那个人,是修炼‘混沌氏’之术的人,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修炼自己的心性而忘却世事,不理世事。他是明白达到心地纯白,清洁善良,懂得无为,返璞归真,体现本性,守持精神,来游于俗世,你怎么就被他惊吓到呢?唉,那‘混沌氏’之术,又岂是我和你这样的人可以认识到的呢!”


   庄子义理·天地·十一:圣人、德人与神人(郭德茂)

   
   谆芒要到东海去,恰巧与苑(音院)风在东海之滨相遇。苑风问:“你这是到哪里去?”谆芒回答说:“我要去看大海。”苑风又问:“为什么要看大海?看大海做什么?”谆芒说:“你看那大海,怎么灌都灌不满,怎么取都取不尽,它很让我神往,所以我要来参观和感悟一番。”苑风说:“这么说,你难道就不在意两只眼睛平行地长在脸上的人了?而其他的动物都不是这样。你就不愿意做掌管人民的君主吗?既然你如此的不在意,说明你对人间的事很了解,那么我想知道你所了解的‘圣治’,圣人是怎样治理天下?”谆芒回答说:“圣人治理天下?不过是发布政令法度恰当,推举优秀的人才不要有所遗漏,能看清事物的真相而做出相应的决断,他的言语和行为的要求自己先做到,这样天下人自然随风而化。他挥手指引,使一个眼色,四方的老百姓都会如影随形。这就叫‘圣治’,圣人治理天下就是这样的。”

   苑风又问:“那么,我想听听‘德人’,德人比圣人高明,德人又会是怎样呢?”谆芒说:“德人嘛,他居无思,行无虑,心中不藏是非美恶,让四海之内的老百姓都能享受到自然带来的利益,百姓为此感到开心,他也因此而愉悦。让百姓从自然中都能得到自己需要的,百姓因此而安宁,他也感到安宁。他也有惆怅忧愁,就像婴儿没有了母亲那样自然而然地哭泣。他也有恍惚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就像迷失了道路自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其实他和百姓财用有余可他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饮食足够也不知道这饮食怎么就足够了,是谁给与的。这就是你要问的‘德人’,德人就是这样的神情和作为。”

  苑风又问:“那么请你说说‘神人’,神人又该是怎样的呢?”谆芒说:“神人呀,那是最高级的了。他放射着精神的光芒,他的光芒和所映照的物体最后都归于虚无,这叫做‘照旷’,就是彻照到虚空。他了解万物的本性、命运和情状,他与天地同乐,看万物怎样归于消亡,返朴归真,又怎样从无到有,按照它本有的情理复性再生。这就叫“混冥”,混入幽冥,同乎天道。神人就是这样的呀!”


    庄子义理·天地·十二:周朝不如有虞氏,有虞氏不如此前的理想时代(郭德茂)


   庄子虚拟了两个人物,一个叫门无鬼,一个叫赤张满稽。门无鬼和赤张满稽去参观周武王的军队,赤张满稽看过后评价说,“比不上有虞氏的军队,所以他们遭受了那么多的征伐祸患。”门无鬼说:“虞舜时代讲德化,不像武王,时代不同了,一定要用武力征伐。你说那时是天下太平,虞舜去治理呢?还是天下已经混乱了,虞舜把它治理安定了?”赤张满稽说:“如果天下太平这个愿望已经达到了,那还何须虞舜去治理?是天下已经有了‘溃疡’,有虞氏才去治这病。只有秃子才会用假发,只有病了才会去求医。孝子看到父亲病重了,这时才端着汤药喂父亲,还一脸忧愁焦急的样子,圣人是羞于这样的。圣人不是等到社会乱了才去治理,圣人是根本不让社会发生混乱。”

   赤张满稽接着说:“有虞氏虞舜的时代也比以前差远了。以前在至德之世,道德最高尚、最理想的时代,那时候不崇尚贤人,不使用才能手段。在上的君王如一棵大树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在下的老百姓像野鹿一样自然地吃草饮水。他们行为端正但不知道这样做就是合乎义,他们互相友爱但不知道这就是什么仁,他们诚实可靠但不会认为这就是忠,他们做事稳妥恰当但也不知道这就叫信,他们即使被指使着蠢动也不知道这居然叫做恩赐!所以上古有虞氏之前的漫长历史,人们没有流传下来。他们认为这很自然呀,这有什么好说的呢?就这样,那理想时代大量的美好故事没有流传下来,成了‘行而无迹,事而无传’了,唉,不为我们所知了。”

 

  庄子义理·天地·十三:话说谄谀(郭德茂)


  
    孝子不会去谄谀自己的父母,忠臣也不会去谄谀君主。臣子很多,就好比是儿子很多呀!父母亲和儿女之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们所做的,也都认为是对的。所以有时候儿女不听父母的话,不按父母说的去做,世俗之人就说他们是不肖之子。君臣之间也是这样,所以臣子不听君王的话,不按君王说的去做,也被世俗认为是不肖之臣。而他们不明白此是必然,是应该这样的。世俗认为怎样对他们就认为怎样对,世俗认为应该这样做他们就认为应该这样,这难道不是谄谀之人才会做的吗?不择是非而言,就是“谀”呀!这在《庄子·渔父》篇里说过了。这样看来,俗人是认为国君比父亲还要亲啊,所以他们对国君比对父亲的要求还要严格呀!你要说他是阿谀奉承,他还会勃然作色,发脾气;你要说他会谄谀,他也要愤然作色,和你过不去。他即使一辈子都不承认自己谄谀,但也是客观上一辈子谄谀。他用花言巧语来修饰、来掩盖自己谄谀的本相。他从根本上是背离的,分裂的,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是花言巧语里藏着骨子里的谄媚和卑俗。你看他整理衣裳,周武郑王,还要装模作样,一副正人君子的面孔,动不动还义正词严,振振有词,一会儿装作感动,一会儿装作悲愤,不断变换神色,其实是想媚俗,讨好所有的人。他还说自己不是谄谀,不是媚俗。他甘心情愿被世俗牵着,匍匐在俗人面前做徒弟,用俗人的观点来论是非,还说自己不是俗人,还要说自己是圣人!你说可笑不可笑!这不是愚蠢之至吗?知道自己愚蠢,还不算大愚蠢,知道自己有迷惑,还不算大迷惑;大迷惑是迷惑一辈子,终身不解。大愚蠢是蠢一辈子,一辈子不通晓。三人行,有一人惑,还不要紧,还能够到达所去的目的地。这是因为迷惑的人少,只有一人迷惑。如果两个人迷惑那就糟了,那就到不了目的地,因为迷惑的人占了上风。而现在,清醒的人少,迷惑的人多,天下人多被迷惑,我即使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走,即使我心存希望,也是不可能到达目的地呀!唉!不亦悲乎!不亦悲乎!这不是很可悲的事情吗?大音,妙音,不被乡里的俗人所识,通俗的下里巴人的《折杨柳》、《黄花》这些曲子他们听了哈哈大笑,十分开心。因此上说,高论进入不了俗人之心,至理也就主动关闭而不为人所知了,倒是俗言占了上风,得了胜。击瓮叩缶,俗之至也,钟磬之音,乐之至也,可人们泯然同惑,所喜爱的并不等同于美好的应该喜爱的。——现在天下同惑!我即使有理想,有向往,可怎么可能实现呢?根本不可能!知其不可得而非要勉强,这是又一种迷惑。所以不如放弃了,不必强行,不必非要推行自己那一套不可能实现的主张。可是不推行,心里又明白,其内心的忧愁你是可想而知的!谁能比你的忧愁更多呢?我庄子就是这样的人呀!朝吞炭而夕饮冰,吾其有内热乎!

   真诚的人,不谄谀的人是这样的,它真实到不希望别人像自己一样受困苦!厉邦的人都长得丑,这个真诚的人半夜里老婆要生儿子了,他着急地拿着火把看,紧张得唯恐儿子长得和自己一样丑。这个真诚的人啊,这就是不谄谀的情态,他连自己的祖宗和后代都不谄谀!

  庄子,令人想到鲁迅。鲁迅也是外冷而内热,他知道社会的冷酷和阴暗,他知道很多俗人不理解他还要污蔑他,毁谤他。这个真诚的人啊,不谄谀,不媚俗,他不像一些当官的,把孩子、老婆送到西方,自己却在这里一面捞钱,一面声嘶力竭地“决不搞那一套”。鲁迅甚至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像自己,不要搞文学,学一门手艺有饭吃就行了。这是怎样的热心,又是怎样的冷面,面对现实的悲凉!

 

  庄子义理·天地·十四:囚牢之中,能说是有自由吗(郭德茂)


   生长了百年的大木头,被砍伐了,锯开,做成了牺尊这些祭祀用品,还给它涂上青色或白色的漆,来美化它,这是它愿意的吗?愿意被斩断倒在沟壑里?它做成了珍贵的牺尊,很美观,和它倒在沟壑里,很难看,当然其形态是有差别的,但是,它失性被残害的本质是一样的。盗跖和曾参、史鱼(又叫史鳅)这些人品行是否合乎道义是有区别的,但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本性也是一样的。失性的原因有五个方面:一是五色乱目,使目不明,看不到真相。二是五声乱耳,使耳不聪,偏听偏信。三是被膻、腥等五种强烈的气味熏坏了鼻子,破坏了嗅觉,不辨香臭。四是过多使用酸辛甘苦咸五味,使口浊,破坏了天然的味觉。五是心思游移多变,计较利害得失,它使人心和本性变得轻浮飘动,心猿意马。这五点,都是损害我们的本性的。杨朱、墨子这些人知道了一点儿就趾高气扬,自以为了不起,他们的所得并不是真正的得。他们虽然得了那么一点点,有所得,可他们被这一点点“小得”所困,这能叫真正的“得”吗?如果说这也能叫做得,那么鹪鹩、斥鴳这些小鸟被关在鸟笼子里有了一点点鸟食,那也能叫“得”了?再说,把声色这类无聊的东西像干柴一样堆在胸中,穿着重重叠叠的官服来困住身子,心中尽是栅栏,这也不许走,那也不许动,再加上外在的条条框框、法律绳墨的束缚,明明知道在缧绁捆绑之中,还自以为正常,自得,这和关在监狱里的罪人被反捆着双手,戴上枷锁,手指被夹扯,又有什么区别呢?和虎豹被困在木笼里出不来,又有什么区别呢?这能叫做有自由吗?能叫做有所得吗?

在庄子看来,官府,其实是囚牢,是束缚人的,是残害人的本性的地方。很多人愿意往那里奔,其实是自残,自损,自辱,自毁!

 

 

(庄子义理·第12篇《天地》述完。第13篇《天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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