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魂，问态度
……
易进
善待病人，
就是善待自己
人 物 介 绍
易进，男，副主任医师，1987年8月毕业于上海中医药大学，同年进入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龙华医院中医肛肠外科工作。目前任职为龙华医院肛肠科副主任医师。从医近30年，长期从事中医肛肠疾病的防治工作，尤对环状混合痔、复杂性肛瘘及慢性结直肠炎的诊治有丰富经验，长期从事环状混合痔、复杂性肛瘘、肛裂、直肠息肉等常见肛肠疾病的手术治疗，开展PPH、痔胶圈套扎、痔注射疗法，低位直肠息肉肛门镜下切除缝合等微创治疗，承担本科、硕士、博士的临床带教，多次参加全国、国际性的肛肠学术交流会议，并赴英国进行学术交流。发表论文十余篇。承担市卫计委课题，目前担任中华中西医结合大肠肛门病专业委员会委员，世界中联大肠肛门专业委员会理事，是上海市中医肛肠专业医疗事故鉴定组成员。
“我没有高学历，没有光环，我只是个普通的医生，整天琢磨着手术，琢磨着病人的康复，休息天，我会陪老爹老娘，儿子今年高考了，我要送他去上补习班。做医生辛苦，如果有来世，并不想干医生这一职业了。”
这位医者，龙华医院肛肠科副主任医师易进。
在他家的书橱里，有一摞线装书，那是他的外公当年用过的，许多书页上，外公用朱笔划了圈，小楷写了批注，这些书，他从小就熟悉，没想到，现在自己也用上了。“外公是中医，最早在八仙桥开医馆，那里是上海当年的中医高地之一。在金陵中路靠近嵩山路这一段，针灸、内科、伤科医师众多，几乎是隔几个门面就挂着一块中医招牌，在八仙桥的中医师中，以针灸名医杨永璇、陆瘦燕，骨伤科名医石筱山名气最响，外公精于妇科，儿科，可惜我没能继承下来，我拿起了手术刀。”
不管怎么说，医生就是医生，无论外科还是内科，中医还是西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善待病人，就是善待自己。”这句话，在他幼年记忆里，外公一直这么说的，而这句话背后的深意，这十多年他才慢慢悟到。
“肛肠科良性疾病，尤其是痔疮，肛瘘，病人都是忍无可忍，走投无路才找上门来，他们内心的纠结，恐惧，烦躁，都写在脸上。他们需要对医生倾诉，而绝对不会四处张扬。所以，你的耐心，还有给出治疗方案的决心，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三十年河东，他的性格从一杯烈性酒，慢慢变成一壶温暖的普洱茶，手术台上的风格却是改不掉，依然果断利索，包括与病人的沟通，他喜欢用直接了当的方式，取得病人的理解。
“有过当医助时手抖得不停的经历，也有过术中意外，大块大块鲜血从肛门涌出，喷到胸前，这种惊魂未定的感觉，现在还心有余悸。”他说。
他坦言，痔疮发病率居高不下，男女都是高发，尤其是职场人士。这和嗜辣，劳累，久坐，情志有关，“还是节奏快，压力太大。有人惧怕手术，尤其怕术后的疼痛，这是肛肠界一直试图解决的难题。作为上海中医外科数一数二的科室，我们已经用了最多的办法。”
他总会给出一些积极的暗示，有的小伙子术后疼痛大哭，无法忍受，“这的确是很艰难的一刻，而艰难也正是人生。你可以同情自己，因为你已经做到了最好。”
我欣赏他的说法。我对他说，温暖、友爱、同情地对待自己，真正的治愈才有可能发生。
“今晚中伊对决，又是一场恶战，不过，当年看高丰文那支国家队冲击罗马的那种热血沸腾，早已不复存在了，也许是老了。”他说，八十年代的那些美好，现在总会一点一点爬上心头，就连足球都是那么美好，秦国荣，柳海光，唐尧东，段举，麦超，张惠康。还有那些卡带播放的金曲，王杰，童安格，罗大佑，陈慧娴，谭咏麟，值夜班的时候，和小护士会吹上几分钟牛，猜一下明天的风云榜上，谁会折桂。“那是一个有情怀，从容，温暖，积攒很多念想的时代，幸福感比现在强。”
“外公是一位中医，还是沪上中医名宿丁济万的学生，解放前经营自己的私人诊所，擅长看儿科和内科。在淞沪抗战时，曾因救治过一个国军将领的孩子而备受尊敬。解放后公私合营，外公关了诊所，去公立医院上班了，那时候我还小，经常缠着他，拉着他的衣襟去医院玩。”易进说道。
提及当年为什么报考医科大学，易进说起了自己的外公，言语中满怀敬重和怀念。
时隔多年，外公的好多往事都已记不清，只有一些吉光片羽的碎片，“父亲说过，外公开诊所面向贫苦人群，诊费很便宜。”因着对外公的敬佩，高考时他决心学医，结果被上海中医学院录取。当时这个选择，家里人是开心的，外公觉得自己后继有人。但唯一的遗憾是，外公搞的是中医内科，而他走的是中医外科这条路。“觉得自己是男生，更想做一个外科医生，毕业后就一直留在龙华医院。”
回想起当年刚出校门的日子，易进嘴角带笑，“那时候，所有中医外科都需要轮转一遍，最后轮转到了肛肠科。至于做手术，从1987年毕业进医院就做了，开始是由老师带着做，当时年纪小的医生相对少，做手术医助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手术室很简陋，一般的手术只能在病房换药室里做，条件很艰苦，局部麻醉后就开始做手术。只有碰到复杂手术，才会到手术室做。那时候病人也不多，工作量也不算大，一天做3台手术左右。3个月左右，一般简单的小手术就可以自己完成了。”
易进一直说，庆幸自己碰到了好老师，他说的“好老师”，是曾任龙华医院院长的陆金根教授。陆金根教授，师承已故全国著名中医外科专家顾伯华教授，多年来从事中医、中西医结合外科的医、教、研工作，全面继承“顾氏外科”精髓，并不断发展、创新，他依据中医传统的“腐脱新生”理论，开创了治疗复杂性肛瘘的新模式。因采用中西医结合疗法成功抢救了多例临床上罕见危重病症“肛门会阴部急性坏死性筋膜炎”，荣获首届上海市临床医疗成果奖。
“很短时间，他就让我做主刀。碰到一个好老师，遇到一个好时机，大大缩短了手术成熟的时间。这是龙华医院历来的传统，科室的老师们无时无刻都在帮助小一辈的医生，和陆教授一样，他们都肯手把手教我，我的临床知识得益于不同的老师，技能也慢慢从生疏到熟练，直到可以独当一面。”
而现在，易进也成了一个好老师，最让他开心的，就是和学生相处融洽，“我们一个组四五个人，大家关系都很好，每个人都不计较自己的得失，各司其职。学生都很愿意到我这里来，因为我给他们机会，会带他们做手术，几次以后让他们自己做，我在旁边做助手。这也是我的风格。”
对于自己的手术风格，易进强调，首先要心细，每台手术之前都要把病情了解彻底，所有的检查报告都要看一遍。“手术之前就必须把手术方案制定出来，术中遇到问题一定要懂得及时处理。”
易进遇到过险情。一次有一个混合痔的病人，开始觉得没什么问题，可是开始手术的时候，因为病人有炎症糜烂，出现了大出血，血象坏了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只能先止血，“肛门就那么小，不知道出血口在哪，眼看病人就要休克，当时只有一个助手，越着急就越慌，我的手在抖，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最后将出血处检查出来，用线缝合。然后观察病人生命体征，不久血压也恢复了，终于化险为夷。后来发现，一身冷汗，浑身都湿透了。”
这些年，易进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手术后，都会做一次复盘。“外科医生总有手术失误的地方，复盘就是在思考，哪里还可以做得更好一点。”易进坦言，刚毕业的时候，疾病谱没这么复杂，但现在会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并发症，“胆子越来越小。”他说。
易进表示，医学本来就是不完美的科学，见识得越多，就知道不懂的还有太多，再加上像医患关系之类的外在因素，考虑的事多了，胆子就小了。
“但不管胆子是大是小，作为医生，该做的还是要去做。”易进是有担当的。前几天有位病人，肛瘘、便血，又有冠心病，本来这种情况应该先做支架，但做了支架后要用抗凝药，一年之内是不能做这个手术的，那到底做还是不做？一下子这个难题落到他身上，后来他做了评估，找心内科医生沟通讨论，最后决定做，并且做好一切防护措施，手术很成功。
一位三十多岁的病人，复杂性瘘管，跑了好几家三甲医院都不收，辗转找到他。“病人是满怀希望的，他的生活质量很差，找上我们，这是对我们的信任，从科室发展角度来说，复杂的病人我们需要去尝试。如果不做，永远不会进步。虽然有可能会失败，但还是要尝试。结果，我们赢了。”
还有一位病人，细菌感染引起整个肛门周围组织筋膜层感染，会阴部的脓肿，一直到腰背部。这个手术很大，很有风险，“坏死的组织要切掉。麻醉，局部引流，调整血压，从晚上九点做到凌晨两点。手术成功是医生最大的安慰，其实，我们并不需要病人多大的感谢。”
采访/唐晔 编辑/杨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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