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羊补牢” 立此存照

   “安保法制案”于9月19日凌晨在日本参院通过生效。安倍晋三虽似一意孤行，但百万民众的抗议示威，也不过是“已为迟也”的“亡羊补牢”，立此存照而已。

五十五年　旧景重现

这次民众大示威的景象，与五十五年前似曾相识。

1960年“安保斗争”时，首相正是安倍晋三的外祖父岸信介。他当年1月访美，与艾森豪威尔总统签订了将安保条约改得稍微不那么像“不平等条约”的“新日美安保条约”。

新条约在众院审议时，遭到在野党的强烈反对和抵抗。以左翼反战势力为中心，日本社会也掀起了工人罢工、学生冲击国会等示威抗议的浪潮。

新条约案于是年5月19日在众院特别委员会强行通过。次日，政府动用大量警力将在野党排除出会场，在众院强行通过新条约案，送交参院。反对新条约的工人、学生、市民等游行示威，连日包围了国会和首相官邸。局势的混乱致使岸信介要求自卫队出动维持治安（终未果）。

6月15日，学生示威队伍撞破国会大门，冲进国会院内，警察用水枪喷射等阻止。东京大学文学系22岁女学生桦美智子，被警方行暴致死（一说因踩压），致使抗议示威发展到高潮。一时“安保反对”竟成了流行语。就连当时只有五六岁的安倍晋三，也在客厅里喊着“安保反对”，在外公面前跑来跑去，被母亲斥责。岸信介却在一边微笑……

6月18日夜，岸信介和他弟弟，时任藏相的佐藤荣作留在被示威人群包围的首相官邸，等待条约自然生效的19日零点到来。

艾森豪威尔原订19日访日，但岸信介早已以警备困难为由，请求美方延期（终作罢）。

隔代回味  似曾相识

今年五月新安保法制案提交众院后，安倍亦访美。他则是在美国开了大口，保证今夏通过安保法制案。

众院审议未遇太大风险，就通过并交参院审议了。当年岸信介为使条约案能“自然生效”，将国会会期延长了五十天。安倍则延长了九十五天，是为万一参院通不过，众院再议决留有余地。

六〇年安保斗争时期，媒体积极报道。6月15日电台直播了在示威中东大女学生桦美智子死亡的消息，而直播的记者却挨了警棍受伤。当天在国会前的示威人数据称有三十三万人（警方发表为十三万）。

这次为抗议新安保法制案，在国会和首相官邸，一直有不同规模的反战示威，但日本媒体对此却噤若寒蝉。直到8月30日，学者、学生、市民在全国掀起号称百万人抗议示威后，才开始有所报道。但在东京的示威人数只有十二万（警方称三万多）。

岸信介在安保条约生效后辞职，不久遇刺重伤。安倍晋三在新安保法制案通过后休假，打了两天高尔夫。又到岸信介墓上上坟，报告法案已经通过，云云。

明知无望　“亡羊补牢”

但这次的百万人抗议新安保法制案的示威行动，有些让人难以释怀。

安倍2012年第二次上台，虽然打出“安倍经济学”，似乎要以挽救日本经济为己任，但很明显的是在为行使集团自卫权，向海外派兵，以至剔除宪法“非战九条”，使日本能够再起战争作铺垫。这时自民、公明结成执政联盟，掌握了众院三分之二多数，后来的参院改选，又过了半数。

2014年底，安倍解散众院，实施大选，以延期提升消费税率为由，将竞选话题引向国民生活，有意回避安保法案，结果是自公联盟继续占有众院三分之二以上议席。按照日本宪法，众院通过的议案，就算参院否决，或拖延60天以上不付诸表决，众院也可以以三分之二多数再次议决，生效。这样，除了改宪（需要众参两个“三分之二”），众参两院就在安倍的股掌之中了。

2014年大选后的通常国会，议题果不其然地集中到竞选中被有意回避的新安保法制案上。5月19日内阁决定新安保法制案，提交众院审议。其间，只有三位勇敢却“不相干”的宪法学者提出该案“违宪”（参见本报今年7月17日拙文《日本新安保法“违宪”之争》）。而一直在枝节问题上纠缠的在野党政客和媒体，这时才作出恍然大悟状，开始追究“违宪”问题。虽亡羊补牢，却为时晚矣。大多数议席在自公联盟手里，违宪合宪，不由你说了算。

“逢场作戏”　立此存照

7月16日众院议决。至此，新安保法制案的生效已无悬念。在日本，只要当选议员，就等于选民给了他一张“空头支票”。在任期间投什么票，不受选民意愿的影响。而议案送到参院审议，只是走形式而已。

那明知为时晚矣，为何还要举行如此大规模的示威呢？说句不太中听的话：心有块垒，逢场作戏，立此存照。希望日本成为能够重起战争的国家，并非“一小撮右翼”，而是深藏在很多人心底的块垒。真正反对日本再次获得战争手段的，倒是日本人中的“一小撮”。

但是出于日本人特有的“表里不一”、面子为重的民族性格，喊了七十年的“和平反战”，不在这时表现一下，好像说不过去。反对一下，立此存照而已。

从新安保法制案通过后的民意调查，也可一窥之所以。

左翼的《每日新闻》：认为执政党对法案的“说明不充分”的为78％——请注意，不是“反对”。极左的《朝日新闻》：“反对”的为51％，赞成的却有30％，剩余的不到20％至少是“不反对”；认为“违宪”的也不过51％。内阁支持率，各报都在35％左右。

而在1960年，新日美安保条约在众院强行通过后，岸信介内阁的支持率却跌到只有17％（《朝日新闻》）。

刊香港《信报》2015-0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