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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习惯办事要找熟人吗?比如看病



请随我来)


某日读到一篇文章,一位入职三年的年轻护士写的,吐槽那些熟人到医院看病托她行方便的事儿。我也算同行,小姑娘说的还真是实情,几千号人的单位,作为一个新人,也不在重点岗位,除了自己同科室的主任们,其他专家教授级的哪能都认识呢?而且现在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护士多是忙得脚不沾地的,班上想走动一下必得找同事顶岗,或者下班轮休不回家在医院恭候着。能做到这些都是真心帮您忙的。

中国始终是人情社会,谁能六亲不认?人一定生活在大大小小的网际脉络中。

在物资紧缺的年代,认识一位卖肉的售货员也很有必要,她可以让你不用天没亮就去排队,也随时拿得到上好的排骨。对于农村的乡亲们而言,那些已在城里站稳脚跟的亲友,是他们唯一的托靠,除了你,他们能去找谁?若有一两个富贵闻达的,更是常年挂在嘴边,曾和他一起光屁股捏过泥巴,也成了无上的荣耀。

“人脉”是最大的资源,所谓的交际应酬维护的正是这张网。在法制不健全的年代,法不外乎人情,践踏规则也屡见不鲜。而疏通关系打打擦边球、加个塞立等可取,几乎是全民默认接受的事儿。“ 熟人好办事 ”的理念已根深蒂固,除非是 “ 两眼一抹黑 ” 实在无人可求,不然怎可浪费资源?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咱普通百姓在这尘世里扑腾,父母儿女、三姑六婆、柴米油盐、生老病死,完全不求人大概是不可能的,不少男人也是以“人脉广、办事能力强 ” 而引以为豪。有铁路系统的朋友,春运回家、孩子开学买票方便;有教育系统的熟人,从幼儿园到高中,需要咨询帮忙的时候不要太多,早些年即使高招也是有些窍门可钻的;认识地产行业的,买房才有机会拿到最大折扣,能让你少奋斗一两年;认识交警,开车的朋友都知道那是very nice的;等等,举不胜举。


(从小最怕去的地方)


基本上没有人能一辈子不进医院,所以认识医疗界的朋友很有必要。而大主任名医生只有那么几个,多数市民是无缘混到脸熟的。在某医院有个把熟人,实现门槛相对低得多,有啥事儿指点咨询下也方便。

于是,我们这样的,所谓“副系列”医务人员,既开不了方,更打不了针,但也披一身白大褂,因而成为众亲朋的健康顾问和求医陪同,责无旁贷。

带人看病于我们是常事,这些年其形式和内容也发生了很大变化。有时特别能理解,那些巨无霸医院工作的同仁,他们所遭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应该更是不胜枚举吧。

我们上辈是农民出身,老家枝枝蔓蔓的农村亲戚不少。在淳朴的乡亲们心里,你在省城,在医院,就能解决所有头疼脑热乃至伤筋动骨的问题。可我并不是医生,即使是医生也不可能十八般武艺悉数掌握,因为很多年里中国并没有全科医生的培养。但这很难解释清楚,也是根本不需要解释的问题,于所托之事,你只需要给个话,帮,还是不帮 ?

乡里乡亲的,哪能不帮?逢年过节还得照面,他们身上流着和父母同源的血,老父亲回老家被奉若上宾地周到着。所以,有条件要帮,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帮。

咨询的,先帮着去找相关主任,尽可能详细代为描述症状。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位医生会在口头描述下给出意见,通常会约个时间来面诊。然后我再转告并确定时间,叮嘱需带齐的各类证件、检查前的注意事项。

来医院第一件事,挂号。

挂号这事也分年头。多年前还是手工的,像我们本院职工带去的,基本就是免费号了,那时大家都默认这样,熟络的医生也不会问你要那张小纸片儿。这种行为造成的后果就是,当时大家都觉得有熟人在医院就可以免费看病,找你帮忙,还花钱挂号,这人不是混得太差就是不够意思。随着信息系统的全面普及,人们慢慢也接受了来一次先缴费挂号,我们终于可以不用刷脸欠人情了。偶尔有太闭塞和很困难的农村亲友,就自己掏腰包替他办了,专家号也就十来块钱的事儿。

来了是瞧病的,最重要当然是找个好医生。

不少行外人都相信,找了熟人才知道哪位医生最高明,找了熟人医生才不会把小病忽悠成大病,才不会滥做检查搭车开药。熟人会告诉你他认为的最好医生,但医生的操守并不是他的一点薄面能决定的,所以他可能会选择和他关系最好的,而你不会知情。当然其实医生们之间也差不太多,在外的名声,有时和真正的医术与良心并不成正比。

基本上,自行根据医院官网的介绍,都可以挑选到适宜的医生,并能在网上预约挂号。而绝大多数医生对患者都会一视同仁,你是不是有某人介绍,并不影响治疗方案的任何。因此,你所承担的费用及最终疗效,和熟人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医生在确诊及治疗前,需要看到一系列的检查报告。现在的医患关系这里就不做阐述了,为了避免医疗纠纷,该做的一项都不能少。我会带着你在各检查科室之间穿梭,这时熟人起到了极好的作用,不然在偌大的门诊大楼里,眼神不好和方向感太差的你,可能要晕头转向。

治疗往往不是一蹴而就,你需要复诊N次。只要我在单位,只要不影响工作,一般我都会陪你去见医生,虽然并没有很大必要,但我知道这样你心里会更踏实。有些检查结果当天并不能出来,你若有托,我会替你拿报告,并及时告诉电话那头着急的你,是放下一颗心还是需要进一步与医生沟通。报告我会收好,待有机会一并给你。

如果你是慢性病患者,想少跑几次医院,找到我希望帮忙多开些药,对不起,这我真的无能为力!门诊医生的处方量和处方金额受医疗、药剂、医保多重监管,一旦发现违反规定,医生即被通报并扣罚绩效工资。多开药,你觉得可能么?

我还有点小小的恳求。虽然我们可能很久没见,或者有共同熟识的朋友,你很想聊聊彼此的生活,但请不要在诊察室等候时与我谈笑风生。那位令人敬重的老专家正在轻声询问前一位患者的病情,正在细致地交待医嘱,你旁若无人的喧哗可能干扰到他。他微微皱起眉,碍于情面而不好立即制止,那只能由我来提醒你,即使会让你暂时不悦。

如果需要住院治疗,联系床位,和经治医生、护士长打招呼,这些我都会去做,他们可能会因为我而对你热情些。我也会时常去看望,问问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如果确实没有床,你只能等,我不可能把人家住着的患者赶走而空出床来给你。也请你接受,管床医生一定是资历浅的年轻人,你慕名而来的主任不会直接管任何一位病人,但他一定会查房,你的治疗方案都需要经过上级医生核准。当然,如果是手术,时间允许的话,你可以等到心仪的主刀。还有,护士人手永远是不够的,谁都没有特权,不要觉得应该享受随叫随到的服务。如果你觉得她是故意怠慢你,厉言相向是你的个人态度,请不要再强调我们的关系,我很难做。


(有时候必须等待)


如果我所在医院的技术不足以解决问题,而情况紧急你又茫然无措,我会动用自己的人脉,通过其他医院的同学、朋友看看能否帮上点忙。但希望你不要误以为各大医院的大门都是随时热情为我敞开的,你老婆的外甥、你弟媳妇的三舅妈,做个CT都想立等可取,我实在没这本事。也许你不相信,我自己去妇保做体检都不找同学。常常麻烦人家,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多花点时间自己能解决的事儿,就不再去叨扰了。

以前找熟人真能省不少时间。挂号不排队,直接进诊察室找医生,插队做个B超什么的,等你看完病药都拿到手了,别人还在那儿苦等着做检查。现在不同了,患者随时可以投诉,医院的管理也日趋严格。一旦被投诉,就等着写一长溜过程报告、整改措施,等着被点名、扣罚,你忍心让我这样自毁前程么?

除了行政、后勤,医院的大多数岗位都是直接面向患者服务,等级越高规模越大,就诊者就越是人满为患,从早到晚都是乌央乌央的。工作人员上个厕所、喝口水若不立牌说明,立马能被投诉甚至指责淹没。患者对医生的容忍度应该是最高的,毕竟都指着TA瞧病多尽心点,不敢轻易得罪,即使这样,现在的医生仍成了高风险职业。其余的护、药、技,基本和饭店服务员地位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一言不合即被报以横眉立目。无他法,百忍成钢,除非明天可以不干。可不干这能干啥?十几年就学了这一门本事,和升级打怪似的一路考下来的证,是可丢孰不可丢。

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溜岗。那些工作时抽空陪你看病的,并非举手之劳,都是向主任请假,或者烦同事顶了班的。你若理解,便是晴天。

也有帮人帮到惹一身麻烦的。若是出了医疗纠纷,那当初来请托之人,少有因为顾及你的情面而肯做适当退让。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医调部门的,舆论也是一边倒地同情患方,导致往往闹得越狠赔得越多。遇上这种情况,曾受托帮忙的工作人员会很尴尬,只有能躲就躲了,医院虽深明大义不会给压力,但自己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呢。

再说说疾病证明。

近些年,疾病证明的适用范围越来越广泛。请病假需要,严重者可以藉此休长期病假。医保申请需要。民政救助需要。有些疾病可以列为残障,享受残疾人的社会福利待遇。还有的疾病诊断可以影响法庭的最终裁决。

医院职工大概都被熟人咨询过开疾病证明的事。若病情属实,诊断明确,医院自会按规定出具;若否,此事有法律法规框着,断无办法可想。这最差也是停执业资格,让医生坐不了诊开不了方,敲人饭碗的事儿,换你会干么?口都别开哟!就在今天,因为没法帮一位熟人将疾病诊断写得严重些,他认为我不够意思,直接掐了电话。于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好气愤的,理解最好,不理解也没办法。得分什么事,借钱都好商量,越矩的事儿,我做不来,会寝食难安。

最严格的是精神疾病的证明。有一个专门机构叫司法鉴定委员会,成员都是领域内专家。曾听一位精神科医生说过,有人辗转相求,希望在鉴定时打打擦边球,多少钱都没问题,每人先给十万,不够再商量。这么迫切,您得是犯了多大的事儿呀?不用鉴定都知道,您一定比大多数人都正常。只一点拎不清,您知道主任级的医生一年合法收入多少吗?拿自己的名誉、地位、财富开玩笑,您就是亲哥估计他也不能帮。当然,连表哥都不可能是,因为要避嫌。

我们这些人呢,特别愿意能在生活中为亲朋好友帮上一点小忙,你找上我,也是信赖我。同时,又矛盾地希望,你最好永远都不要有机会知道我单位的门朝哪边开。因为这至少说明一件事,你全家人都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哪哪儿都透着舒坦。


(祝你健康)


--- end ----


写下你的心动,写下你充盈的泪,无论喜悦或悲伤,写下现在天空的颜色,写下曾经的年轻,那些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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