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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风情惹的祸?——读《十香词》

萧观音是辽国耶律洪基的皇后。从这个名字里我们就可以想象得到这是个多么美丽灵慧的女人。她温婉贤淑,丝竹之余,雅好诗书。可女人如衣,再好的女人在帝王面前久必生厌。萧观音也被耶律洪基疏远冷落,她以唐高宗李治的王皇后幽囚的“回心院”为题,写了十首《回心院词》抒发幽怨望幸之心。

扫深殿,闭久金铺暗;游丝络网尘作堆,积岁青苔厚阶面。扫深殿,待君宴。

拂象床,凭梦偕高塘;敲坏半边知妾卧,恰当天处少辉光。拂象床,待君王。

换香枕,一半无云锦;为是秋来辗转多,更有双双泪痕渗。换香枕,待君寝。

铺翠被,羞杀鸳鸯对;犹忆当时叫合欢,而今独覆相思魂。铺翠被,待君睡。

装秀帐,金钩未敢上;解除四角夜光珠,不教照见愁模样。装绣帐,待君贶。

叠锦茵,重重空自陈;只愿身当白玉体,不愿伊当薄命人。叠锦茵,待君临。

展瑶席,花笑三韩碧;笑妾新铺玉一床,从来妇欢不终夕。展瑶席,待君息。

剔银灯,须知一样明;偏使君王生彩晕,对妾故作青荧荧。剔银灯,待君行。

热薰炉,能将孤闷苏;若道妾身多秽贱,自沾御香香彻肤。热薰炉,待君娱。

张鸣筝,恰恰语娇鸯;一从弹作房中曲,常和窗前风雨声。张鸣筝,待君听。

这些词真堪称辽国文学之最。我想到了班婕妤那首《团扇诗》。

古代好的诗词是会被人配曲演奏吟唱的。可这首华丽凄婉、风流蕴藉的词非一般的伶人所能演唱到位的。偌大的宫廷历来都是能工巧匠、才子佳人们的风流渊薮。伶官赵唯一殚精虑智,细微独到地把这首艳词淋漓尽致地发挥演唱出来。我又想到了司马相如为陈皇后所作的那篇《长门赋》。知音难觅啊!何况是打入冷宫的失意之人,何况是这样风情万般的美丽的才女皇后。“瑶琴一曲邀残月,松梢露滴声悲切。归去洞房更漏永,巫山有梦和谁说?”赵琴师弦弦扣心,萧皇后丝竹合奏,更把半老徐娘心中的那份凄怨的柔情恰如其分的涓涓倾诉出来。有这样的知音,解心释神,更琴瑟和谐,这无疑是萧皇后那感伤孤寂的心灵赖以寄托的绿洲。很自然皇后对赵唯一格外的恩宠亲密。可在那样的封建社会里男女交谈是非多。果然就遭来了奸人的嫉妒陷害,他们搞来了一首淫艳的《十香词》给皇后看:

青丝七尺长,挽出内家装;不知眠枕上,倍觉绿云香。(发   香)

红稍一幅强,轻拦白玉光;试开胸探取,尤比颤酥香。(乳   香)

笑蓉失新艳,莲花落故妆;两般总堪比,可似粉腮香。(腮   香)

蝤蛴那足并,长须学凤凰;昨宵欢臂上,应惹颈边香。(颈   香)

和羹好滋味,送语出宫商;定知郎口内,含有暖甘香。(吐气香)

非关兼酒气,不是口脂芳;却疑花解语,风送过来香。(口脂香)

既摘上林蕊,还亲御苑桑;归来便携手,纤纤春笋香。(玉手香)

凤靴抛合缝,罗袜卸轻霜;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金莲香)

解带色已颤,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消魂别有香。 (裙内香)

咳唾千花酿,肌肤百和装;无非啖沉木,生得满身香。 (满身香)

皇后何许人也,正值艳帜高涨的芳龄,风情艳逸,绰约自好。一看就喜欢上了这首词,天真的女人又听信他们的唆使便抄写下来。然后又在后面题了一首《怀古》诗:

宫中只数赵家妆,败雨残云误汉王。惟有知情一片月,曾窥飞燕入昭阳。

这种所谓的淫词艳语的证据传到皇上那里岂能罢休。他们说皇后和琴师赵唯一有染。皇后被打得死去活来,最后三尺白绫赐死。可怜三十六岁的年华就这样香消玉殒了。赵唯一更是悲惨的被诛灭九族。

如此一桩凄怆悲惨的风流冤案真是叫人悲愤难平、叹息不已。我在想,纵然皇后和琴师之间真有这样的缠绵之情,秦楼凤吹,楚馆云约,也是可以理解的。谁叫才子佳人相遇呢!陈思王曹植碰到了嫂子甄妃,龚自珍碰到了王妃顾太清,她们怎能不惺惺相惜,自有一种说不清的潜在情感。那个才子不风情,那个佳人不怀春。更有那春花秋月,每伤虚度之日;云情雨性,失于自持之时。怎能不五内轰然,寓意绵绵。心有灵犀,色授魂与也落得个千古风流。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在《十香词》后面那首《怀古》诗里会找到“赵唯一”的名字呢?这是他们致命的证据。难道真的会这么巧合,还是一种情不自禁的潜意识在驱使而心有所许呢?要么就是天意,这一对金童玉女非人间之人,老天要他们回去了。秦台凤去,楚岫云迷。这桩千年的悲情冤案真是云遮雾障,令人费猜。

历史的卷帙已翻过了千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青史分谤,责有攸归。我们在感叹赞赏陈皇后千金买来的《长门赋》,感叹惊艳于曹植为甄妃所作的《洛神赋》同时,更为能品赏到萧皇后留下的这些风情高涨、香艳、暧昧的诗词而惋惜、痛楚。

唉!过往沧桑,那些因缘际会的前尘旧影,那些胭脂泪痕,断肠呓语,无论怎样恨海啼鹃,苌弘化碧,都是回首相望却成烟的一场感伤尘梦。月香水影,诗冷千山。悲情无泪,春梦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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