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剑答白银日报记者问
问：多年以来，你一直认为红楼梦主题被人误读。那么，你认为红楼梦主题是什么？用一句话来表达，该是那几个字？
答：红楼梦问世至今已有二百六十多年，但对于其主题，历来众说纷纭。比较流行的说法有作者忏悔说；自传说；空门说；隐射说；以贾府为代表的四大家族衰亡说；宝黛钗爱情婚姻悲剧说；“吊明之亡、揭清之失”说；阶级斗争说等等，真可谓五花八门。--当然，也有人认为红楼梦主题不是一二句话便能高度概括的，所以提出红楼梦主题多元说。问题是这种多元主题说其实是无主题说。为什么呢？因为一部小说，多中心岂不等于无中心？事实上，红楼梦主题很明确，我认为曹雪芹是通过红楼梦深揭狠批绵延中国封建社会2000余年的红颜祸水论。如果用一句话来高度概括，应该是“千红一哭悼红楼”。解读详细点，就是说曹雪芹的红楼梦归根结底是为普天下薄命女儿鸣冤叫屈伸张正义。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对冰清玉洁的薄命女儿们充满同情高唱赞歌，而对统治整个封建社会2000余年的“须眉浊物”予以了彻底的批判。这种批判，触及并辐射到了封建社会的各个层面、各个方面，各个角落，而且深刻到了整个封建社会的骨髓中、心脏中！
问：你说“深揭狠批红颜祸水论？”“千红一哭悼红楼？”这倒是个新鲜说法。你能不能具体谈谈？
答：可以。我想从秦可卿这个人物说起。因为秦可卿这个人物，在红楼梦里是个全面隐射性人物。她隐射天下薄命女儿的“死亡”；隐射贾元春日后当中华皇后并象杨贵妃般死去；隐射贾府最终灭亡。对于后二点，我博文里谈的够多，在此，我主要谈秦可卿隐射天下薄命女儿的“死亡”。
红楼梦第五回，写秦可卿“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乳名兼美”，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写秦可卿隐射天下薄命女儿。因为林黛玉是程朱理学叛逆，而薛宝钗是程朱理学顺民，合二为一乃“兼美”，正囊括普天下薄命女儿。那么又副册晴雯、袭人怎么解？其实很好解。在红楼梦里，晴雯是黛玉之影；袭人是宝钗之影，实质上还是代表普天下两大类美女。她们与黛玉宝钗的不同之处仅在于社会地位的不同而已。下面，我们再来看副册甄英莲。甄英莲在红楼梦里命最苦、最不幸，她谐音“真应怜”，正代表普天下薄命女儿最终命运。红楼梦第七回写甄英莲：“倒好个模样儿，竟有些象咱们东府里蓉大奶奶的品格儿。”这又把甄英莲与秦可卿挂上了勾。所以，秦可卿隐射普天下薄命女儿绝没有错。秦可卿死亡，隐射普天下薄命女儿“死亡”。那么，这怎么证明了红楼梦主题是“深揭狠批红颜祸水论？”我们看秦可卿判词、曲子。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这是秦可卿判词。
［好事终］画梁春尽落香尘。擅风情，秉月貌，便是败家的根本。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宿孽总因情。--这是秦可卿“曲子”。
以上，秦可卿判词、曲子，实写出了贾府灭亡是因为贾珍与秦可卿通奸之事的爆发。贾珍是“贾府国”皇上，他把“亡国”罪责推给了“皇后”秦可卿，但作者态度很明确，说“箕裘颓堕皆从敬，家事消亡首罪宁。”“秦可卿”，作为一个弱女子，面对贾珍逼奸、乱伦，能有什么办法？所以，贾府灭亡，罪在贾珍而不在“秦可卿”，即罪不在普天下薄命女儿。根据这一点，我们可以很明确地说，红楼梦主题是深揭狠批红颜祸水论！如果用七个字来高度概括就是“千红一哭悼红楼”！
问：王老师，除了以上，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红楼梦主题是深揭狠批红颜祸水论？
答：宝玉在太虚幻境所闻幽香乃“群芳髓”，谐音群芳碎；喝的茶是“千红一窟”，谐音千红一哭；饮的酒是“万艳同杯”，谐音万艳同悲。这并不是我附会，而是曹雪芹本意所在。曹雪芹揭示的就是那些冰清玉洁的女儿们，--即“金陵十二钗”，其最终结局，乃红颜薄命。我用七个字来高度概括红楼梦主题，谓“千红一哭悼红楼”。
我们看红楼梦引子--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上面，明说《红楼梦》主题乃“怀金悼玉”。“怀金”是怀念薛宝钗；“悼玉”是悼念林黛玉。合二为一是谓天下薄命女儿。我们再来看曹雪芹亲笔题名的书名《红楼梦》。红楼梦三字理当出于白居易《秦中吟·议婚》：“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小说题名为《红楼梦》，正隐寓了其所写乃是贵族女子的爱情婚姻悲剧和整个封建贵族的家庭社会悲剧。--我有必要在此说明一点,甲戍本“凡例”，劈头第一句，即“红楼梦旨义”，并明说《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此可见脂砚斋在甲戍抄阅再评时，所据底本，书名已被曹雪芹改题为《红楼梦》。如果说脂砚“抄阅再评”的底本，题名仍是《石头记》，则第一回“至脂砚斋甲戍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此十五字岂不多余、又岂不叫人费解？
甲戌本凡例诗有“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此正点明红楼梦主题乃“怀金悼玉”。诗中，“红袖”指宝钗，情痴指黛玉，--详细论证，你可以看我有关论文。
其实，曹雪芹在红楼梦开卷之前就直言不讳地宣称红楼梦一书是为普天下薄命女儿树碑立传，批判的锋芒所向是热心于仕途经济的“须眉浊物”。我们看红楼梦一开头，曹雪芹明确说：“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推了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须眉，诚不若彼一干裙钗？实愧则有余、悔则无益之大无可奈何之日也。当此时则自欲将已往所赖上赖天恩、下承祖德，锦衣纨绔之时、饫甘餍美之日，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已至今日一事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记，以告普天下人。虽我之罪固不能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不肖，则一并使其泯灭也。”--以上这段话极清楚地表明《红楼梦》一书是为普天下冰清玉洁的女儿们扬眉吐气、树碑立传，而与之反衬的恰是所谓“堂堂之须眉”。或有人依据以上这段话把红楼梦说成是作者忏悔录，则我不敢苟同。因为以上这段话不仅表明作者自谦，而且表明作者对仕途经济的反感，我们岂能不顾红楼梦文本本身的内容？红楼梦歌颂什么反对什么，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清楚的。事实上曹雪芹的自谦正是为了反衬冰清玉洁的女儿们的伟大。
问：王老师，你说说宝玉与薄命女儿的关系。
答：红楼梦里，薄命女儿是花，宝玉是春神，是护花使者。在薄命女儿里，黛玉是花的化身，花的精魂，乃总花神。她在二十七回葬花，实乃葬自己，也葬天下薄命女儿，所以，我多次说黛玉芒种节死亡。黛玉死后，诸艳皆散。一曲葬花吟，实与红楼梦主题紧密关联。你如果有兴趣，可以参阅我的《林黛玉之死与红楼梦主题》一文。
问：王老师，你多次提到贾宝玉是千古情僧，乃超越释迦牟尼，此如何解读？
答：贾宝玉弃钗为僧并不是红楼梦结尾。事实上，贾宝玉弃钗为僧后不久又还俗与湘云成婚。这一点，招致许多红学家诟病。可我经过认真“探佚”，确认宝玉的木石前盟是指宝玉与湘妃。也就是说黛玉死后湘云接替。红楼梦里，黛玉与湘云是宝玉的娥皇女英，这有特多证据，比如宝玉怡红院里蕉棠两植以及由此而来的宝玉的《怡红快绿》诗，脂批明说“双起双敲”，“有蕉无棠不可，有棠无蕉更不可”。至于“湘妃”，黛玉在红楼梦里乃是公认的潇湘妃子；可我们看湘云判词、曲子，可知湘云亦是湘妃之一准确无误。
红楼梦第一回写空空道人看完《石头记》后“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须知此是写贾宝玉在红楼梦一书中所走过的全部生命历程。所谓空空是指佛道，而贾宝玉是佛道结合体。我们看红楼梦里贾宝玉先参禅后悟道就能明白。
贾宝玉弃钗为僧后不久又还俗与湘云成婚，此直接关联到红楼梦主题是否宣扬色空，宣扬出世。它直接影响到我们对红楼梦一书的最终评价。所以我经常说，只要我们对红楼梦探佚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就不可能把红楼梦后三十回大概搞清楚。而红楼梦后三十回我们如果不搞清楚，--至少是个大概吧，则我们不可能正确评价红楼梦，也不可能准确评价曹雪芹思想。
根据空空道人最终改《石头记》为《情僧录》，更根据红楼梦故事结局，我确认贾宝玉最终成为千古情僧，--此时，史湘云虽然不幸去世，但贾宝玉并没有出世思想，他只是情缘已满，只得回归天庭。这时的他是个什么思想境界呢？三十二回有脂批：无情无尽却情多，情到无多得尽幺。解到多情情尽处，月中无树影无波。--这诗表现了汤显祖在彻悟禅机以后所达到的一种“至情”“情尽”之佛境。我们看红楼中贾宝玉最终岂不是进入了佛境中的“汤显祖”？
“情僧”即有情的僧人，这在释迦牟尼是无法理解也是无法接受的，因为成为僧人首先就是要断情绝义、六根清净。所以，千古情僧贾宝玉很明显乃是曹雪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创造。据此，我说贾宝玉超越释迦牟尼。而曹雪芹，不愧是我们伟大的中华民族的创教的英雄！
问：最后我想问一下你对贾宝玉如何评价。
答：这个问题三言两语很难说清，因为题目太大，而且陈词滥调，很难出新。其实，我刚才在你的提问中已经略微谈到了一些对贾宝玉的评价。在此，我再补充一点与众不同的意见，或者说是贾宝玉的独特之处吧。
我认为曹雪芹有浓重的救度思想并把它集中体现在了贾宝玉身上，因此贾宝玉对世上所有有生命无生命体都充满大爱，比如他对女儿对飞鸟对鱼类甚至对花木草虫。宝玉在宝湘姻缘破灭后大彻大悟脱胎换骨变为情不情的情僧，乃超越佛主释迦牟尼。我们看得很清楚，宝玉秉承的不是小乘佛教而是大乘佛教。大乘佛教要求人们积极入世救度众生。
问：多谢王老师在百忙中接受我采访。我谨代表白银日报社全体记者谢谢你。
答：不必客气。我的一家之言未必正确，也只是供红迷朋友参考而已。
2011.6.
2011.9.6已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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