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步出河内机场，苍茫夜色将我紧紧包围。
机场内还灯火通明，咫尺之遥，却已是浓重的夜。
还好，有出租车。看见一个面善的司机向我招手，走了过去。他开价二十美元，我早已做足功课，不容置疑地还价为十美元。而这一位，也丝毫不见犹豫就爽快答应了。
机场与市中心相距四十公里，路旁有高大的椰子树，院子里青翠的芭蕉在风中摇曳，彩色的房子稀稀落落，偶有灯火惊鸿一瞥，一辆载满玫瑰花的摩托车飞驰而过，红得触目惊心。
路却越来越偏僻，几乎不见一点灯火，去市中心的路这么荒芜？我暗自嘀咕。
司机的脸，扁扁得很越南，在收音机微弱的光线中忽明忽暗，镇定异常。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表哥，他曾在越战中，击毙过几个，他的肩胛骨，也有幸被一颗子弹亲吻。
终于，驶到了还剑湖附近，这里是国际背包客的大本营。昏暗的灯光下，一些鬼佬拿着酒瓶子，晃晃悠悠地踱着曲线；一些浓妆的越南女孩，诡异地朝我微笑着；卖烟的老太太，脸色却如雕塑般，凝重而没有任何表情。
不幸，我原计划的旅馆已经FULL；不幸，所有的旅馆都已经FULL；不幸，所有的人都在对我说FULL...刚到异乡阳台装修效果图，就在这午夜一点钟，在空荡荡的大街上，无处可去。
司机建议我可去老城区(old quarter)看看，却要加价为二十美元，我居然还有心情还价。他嘟囔着，我置之不理，扔下十五美元，斩钉截铁地走进旅馆的大门。
薄薄的被子有些潮，窗外有摩托车不断地轰鸣而过，我几乎一夜未眠。刚刚在微熹的晨光中困去，却被窗外大喇叭传来的歌曲彻底吵醒。歌声激越雄壮，只听得懂越南和胡志明的字样，应该是越南人民在胡志明同志的鼓励下奋勇前进的意思吧。旅馆服务员无奈地朝我笑着，说今天是节假日，所以要放这样的歌曲，越南人民真惨啊，休息日还要抓革命促生产！
摩托车已如洪水一般，有大街小巷翻云覆雨，在旅馆门口找了一辆，去买sinh cafe（越南旅行的大巴）的票。摩托车融入在滚滚车流与肆无忌惮地鸣笛声中。在越南，骑摩托不必戴头盔；可以穿拖鞋或是赤脚；没有限速；一辆车可以载四个人，也可以载小山一样的货物。
河内的清晨还有些冷，特别是乘着这样快的摩托，但是耳边大喇叭传来的歌曲蔚为壮观，与潮水般的车流相映成趣，我突然兴奋起来。
听见我的喊叫，这位老兄突然加速，我急忙大喊SLOWLY！他却理解错误，速度越发惊人，我的天呐！越南人几乎人人会说几句英语，偏偏让我撞上一个大傻蛋！到了目的地，看着他得意的笑容，真想让他的脸再扁一寸。
返回旅店，正想另换一辆摩托游河内。却看见摩托前面多了一个小人儿，这位老兄的儿子乖乖地坐在上面朝我笑呢。好，这下我放心了。
果然，速度慢了好几成。
沐浴在淡橙色的晨光中，河内也展示出典雅古朴的气息，很多房子还沿用法国殖民的标志性的黄色。经过多年雨水的冲刷，潮湿而斑驳，象一张老人沧桑的脸。
越南的房子是按地皮卖的，因此，随处可见一座座消瘦的房子，尖尖的直直的刺向天空，充满危房的感觉。而电线，更像一张张蜘蛛网，涂鸦着这座城市的天际线。
巴亭广场相当于北京的天安门，广场西端是形如莲花的胡志明陵。我还奇怪偌大的广场怎么只有我一个人，却被站岗的军人，象赶鸟一样，在远处吹着哨子，示意我赶快离开。
还剑湖也慵懒地醒来，给河内带来静谧与清凉。市中心有一片湖水，总是美事一桩。
越南人的宗教信仰非常复杂，千差万别的宗教文化在这片土地上和谐并存。佛教、天主教、伊斯兰教、高台教、儒教、道教...而每一个城市，总有一座美丽的天主教堂，就好象河内的圣约瑟夫教堂。
在欧洲，我曾一度惟患教堂恐惧症，而在越南，那些小小的，精致的教堂，却让我欣然亲近。它们体积不大，没有那么多威严，没有压迫感。在热带植物的掩映下，清凉而宁静悠然，古老的墙微残而斑驳，象在默默关注着众生。教堂周围总是相对宽阔，因而成为孩子们嬉戏的乐园。
圣约瑟夫教堂下，中午时光，一些孩子刚刚放学，正在教堂下追逐欢笑。一个小女孩吸引了我，她穿着校服，背着粉色的书包，高高的额头下，一双大眼睛羞怯而热烈。她注视着我的镜头，却不留神被旁边推自行车的小贩撞了个正着。
我片刻犹豫，已被摩托老兄叫上了车，正午的阳光下，小女孩坐在那儿，已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拐进一家音像店，想找那张《Dem Lao Xao》的唱片，店员是一个女孩子，听见我哼的调子，一脸茫然。忽而，墙角有人和我一起哼唱，原来是一位越南老人，象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朝我张着手。于是我们就一起哼唱起来：咚咚老骚，咚咚悠唉......稍顷，更多的人加入了进来，一时间欢声笑语。那一张唱片，已经售謦，而我已毫无遗憾，心里的欢快，象屋外明媚的阳光。
喜欢越南人脸上轻快的笑容，他们不富有，他们也有忧愁，但他们更能享受悠然的时光。告别那位摩托老兄，独自走在阳光里，想着这个城市，迷人的反差，反差得迷人：
大街上，永远是喧嚣的摩托车流，天空中，电缆乱得一塌糊涂。这样的意境，当然是杂乱而快速的，但我的感受却恰恰相反，觉得这是一个慢节奏的城市。终于明白，是那些路人从容的笑容，那些慵懒地在阳光下贪睡的人们，那才是一个城市的气质。
再说越南人，他们都很小聪明，在机场入境时，那位官员皮笑肉不笑地拖沓着，一会儿问我越南有没有朋友，一会儿问我住哪家旅馆，一会又说越南很危险，总而言之是希望我在护照里夹上十块人民币，我也会表演啊，我就不停地PARDON着，假装听不懂他的英文，直到他失去耐心，终于给我盖了入境的章子。那些摩托车和三轮车夫，明明讲好一个价，可是到了目的地，总要加价，不过遇上我这样的主儿，也只有徒呼奈何了。他们有一些小手腕，但是不够狠。在越南，我坐过不计其次的摩托，常常是我潇洒地离去，留下他们貌似无辜的苦笑。
看还剑湖的水上木偶表演，精彩绝伦自不必说，故事编排更是滑稽之极。而一侧伴唱的女艺人，长相是南方的那种清婉秀丽，一张口却是东北二人转的声如洪钟，曲调却又是吴侬软语般的千回百转，这，又是一种迷人的反差。
越南女性也以白为美，所以每个人脸上都遮着一个大口罩，这脸是白了，可一陈不变的拖鞋，却成就了一双双亚麻色的脚。
得意了一天，晚上，决定犒劳自己一下，步入一家饭店。一个越南女孩餐桌上的酸汤鱼吸引了我，我信步上前，指着问店家：雅也信？我是想问一下这道菜多少钱。那个用餐的女孩微微一怔，不可思议地看着我笑了，而那个店家，也茫然地看着我不知所措。看来我这越南话功力不够啊，我暗自思忖，然后做出多少钱的手势，那个店家终于大笑起来，经过一翻解释，当我终于明白过来，我差点没晕过去。
走之前，我特意学了三句越南话，你好发音作“新早”，多少钱发音作“包扭点”，厕所发音作“雅也信”，我相信，有了这三句话，走遍越南都不怕。但是，我却误将多少钱，记成了“雅也信”，即上厕所！
回想这一白天，我，一个来自异国他乡的老外，就这样数次指着人家正在用餐和喝咖啡的盘子，充满感情，肆无忌惮地大声说道：厕所！
越南人民真是够海涵呀！
晚上，坐sinh cafe的夜车去顺化，这是一段十四个小时的漫漫征程。淡淡的夜色笼罩着南国的城市，榴梿的气息暗暗袭来，我还是没有睡意。
想起那个教堂前的小女孩，想着她应该平安无恙，只是不知道，在那辆自行车轮下，她在那里，坐了多久......
有这样杂乱无章的房子
也有这样法国风情的院落
还有这些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危房＂
喜欢这样的小院，木棉的红色亦挡不住宁静的气息．
当然就是我的摩托老大，和他儿子了．
越南街头的招贴画，很有些革命气息呢．
这就是水上木偶戏的道具，喜欢可以买一个回家．
寺庙里常见这样五彩纷呈的旗子
教堂前的小女孩．
咖啡馆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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