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德国人尬聊，好像突然身处西伯利亚，一开口嘴巴就被冻住了
如果你常跟歪果仁接触，或是在外企工作，一定会面临一个社交任务：Small Talk。如果你感受一下德国人small talk的那种气氛，那中文里最适合的词语其实是：尬聊。对于歪果仁来说，尬聊也是一种社交能力，你在网上随便一搜，立刻有大量的课程和书籍，教你如何进行一次成功的small talk。这说明歪果仁也不擅长尬聊啊，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教程出现呢？
和歪果仁说外语不是最可怕的，不知道该聊什么才是最可怕的。明明在工作会议里，用外语谈工作毫无压力，但是一到饭局间的尬聊时间，阳春三月顿时变成了数九寒冬，你感觉自己好像突然置身于零下50度的西伯利亚，还没开口，嘴巴就被冻住了。前几天，老板发出了一个会议邀请，全部门的人一起来一场热红酒茶话会。这本是德国的传统习俗，12月份，各地都有圣诞市场，部门里的人也会组织一起去市里的圣诞市场逛逛，吃两块姜饼，喝一杯热红酒。但是今年因为新冠，聚会喝酒自然是不可能了，于是，一个神奇的idea就横空出世了！Digital--- Bring your own Glühwein!我的工作日历截屏
虽说新冠特殊时期，一切都要数字化，虚拟化，但是办公可以，虚拟着聚会喝酒，这是什么鬼？！新冠初期，德国网上也有朋友们隔着屏幕一起喝啤酒的照片，虽然有些滑稽，但是老朋友们，隔着屏幕聊聊天，倒也不奇怪。可是，一整个部门的人，注意，99%都是德国人同事，简称——“熟悉的陌生人”，大家隔着屏幕，假装自己正在端着热红酒聚会寒暄，这是多么神奇的场景！平时聚会和歪果仁Small Talk已经很难，说到无话可说时，双方赶紧低头喝酒，掩饰尴尬。现在要在虚拟聚会里Small Talk，这个难度顿时升级了，一旦无话可说，立刻就会陷入一片寂静，连个背景噪音都没有，这是多么的可怕！你想低头喝酒，假装自己正在认真地欣赏圣诞市场的装饰，现在可好，一低头只有一块电脑键盘，你仓皇地又抬起头，怼着电脑摄像头，露出一张满是绝望的脸。就这样，我们部门的数字化热红酒茶话会带着划时代的意义，开始了。老板开头说了一些场面话：又到年底了，今年很特别，大家虚拟着聚会吧，blablabla。。。平时开会都是有主题的，有事儿说事儿，有内容有Agenda，明明白白。现在突然30多个人聚在Skype会议里，老板一声令下：好了，开始聊吧。我偷偷瞄了一眼会议界面，有大约80%的同事，话筒还是被静音的状态。这是平时开工作会议的习惯，不发言的时候，话筒主动静音。此时，会议才刚刚过去5分钟，剩下的55分钟怎么熬？！刚才那个见义勇为的同事，已经吐血两升，一旁疗伤去了。这时，老板也坐不住了，亲自下场，他开始主动点名，挑起一些闲聊性质的话题。突然，他点名问我道：小她，你最近还在坚持写文章吗？（我写公众号的事很早就跟公司和老板正式报备过，所以老板一直知道我业余时间在写作。）我含糊其辞地说道：就是一些关于德国生活和文化差异的事。我心里快速地回想了一下，最近公号里关于德国人的话题，什么德国人衣品奇葩啦，德国人不请我吃饭啦，德国妈妈背宜家蛇皮袋逛街啦。。。妈哟！这些好像都不适合拿出来讲给30多个德国人听啊！30多个人在Skype会议里静静地等着，等着听我说：我到底写了关于德国人的什么话题。我感觉我已经快要冒汗了，只好避重就轻，尽量委婉地说道：嗯。。。那个。。。我最近写了一些关于德国时尚的话题。“哦？是吗？德国人是什么类型的时尚？”老板还在刨根问底。（此时30多个德国人在Skype会议里旁听。。。）我最近真是流年不利，上次刚刚被木马爸爸追问过同一个话题。打发木马爸爸还可以信口胡诌，在几十个人的部门大会上，我一时词穷，好希望自己可以瞬间人间蒸发。“嗯。。。就。。。那个。。。德国人的衣服颜色比较克制”30多个德国人发出了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声，然后大家逃命似的，赶紧寻找下一个话题了。那天的茶话会，结束地特别准时，大家都声称，自己后面还紧接着其他会议，必须得准时离开。因为这场热红酒茶话会，我痛定思痛，忍不住开始思考，到底应该怎么跟德国人尬聊呢？为了让你们不重蹈我的覆辙，木马君决定给大家整理一篇《和德国人尬聊技巧指南》。毕竟，在排除了一切有关政治，宗教，商业，私人等领域的危险话题后，剩下能聊的也没啥了。德国人是世界上最爱出门旅游，人均旅游花费世界排名第一的民族。假期开始前聊“准备去哪儿度假啊？”，假期结束后聊“度假度得怎么样啊？”8，9月份是德国人集体度假期，这个月的热搜话题是，去意大利还是克罗地亚呀？11月份开始聊秋假（Herbstferien），打算带孩子去哪儿？你忍不住开始感恩，妈呀，幸好德国人假期多而且分散，这样一年当中才有足够的话题聊，否则，大部分德国人可能会变得更加社恐。德国人不管做事还是聊天，最喜欢强调Zahlen，Daten，Fakten （数字，数据和事实）。有时你和一个德国人聊家乡的风土人情，谈话中他会自然而然地问起：虽说德国人的职业也是五花八门的，但是你一和他们私下聊天，就会开始怀疑，他们当中可能50%的人其实是搞社科的，逮着一个人就要搞社会情况调研。另外50%的德国人可能在研究哲学，动不动就问你，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所以，如果你对以上两个学科没有涉猎，数据储备不足，也容易把天聊死。如果你出差，遇到一同来开会的德国同事，大家都会寒暄一句：一般人可能只会回答，路上有没有堵车，航班有没有延误。当德国人问你路上旅程怎么样？他期待的回答是这样的：哪一个路段有施工，这个施工点是从去年哪个月开始的，一旦谈起跟高速公路，汽车，旅途相关的话题，德国人就会突然变得滔滔不绝。下次再回答德国人问的“路上还顺利吗”，记得先打个腹稿，起草一份《德国高速公路调研报告》。哈哈。和西班牙人寒暄，问你最近怎么样啊？¿Qué tal? 对的，西班牙人寒暄的起步价是“非常好”，你还可以一路往上发展，特别好，好极了，好得不能再好了，。。。即使他昨天做运动刚摔断了腿，第二天人家问他怎么样，他还是会回答非常好。如果你一脸严肃地回答说：还行吧，一般般，不怎么样。对方就会觉得你正在经受什么巨大的人生苦难，最起码是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级别的，他觉得有义务要关心你一下，一定会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在西班牙生活了不少年，习惯了西班牙人的极度乐观和“报喜不报忧”，后来我再搬到德国时，一开始很不适应德国人寒暄时的回答。你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间接地说，现在过得不那么好。
还有的人会叹一口气，用一个语气词：
Naya.... （唉。。。）刚和德国人寒暄的时候，如果我带着西班牙人的衡量标准，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天要塌了吗？还是我身边的德国人昨天集体摔断了腿？当然，德国人的生活并没有比西班牙人更痛苦，他们只是不太能没心没肺地乐观。所以，跟德国人聊天，要适应他们对万事万物的悲观评价，如果他们说“还行，not bad”，你就在心里自动翻译成“非常好”就对了。就算你和德国人聊到穷途末路，走投无路，也不要试图跟德国人讲笑话来活跃气氛，相信我，你会后悔的。除非你已经在德国很多年，完全get了德式幽默，否则面对不太熟悉的德国人，讲笑话是一个剑走偏锋的选择，大部分时候结局不可预料。我想起有一次参加一个商务聚餐，我旁边坐着一个德高望重的德国人高层。这位老领导对我一向还算亲和，他大约想表示一下自己平易近人，于是开始了尬聊。他看到我点了一罐无糖可乐，也叫0度可乐，于是他顿时灵光乍现，给我讲了一个笑话。有一次，他想点一罐0度可乐，他跟服务员小姐用中文说：可乐，0度的。他兀自笑得花枝乱颤，仿佛自己刚刚说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连金凯瑞看到他都要自惭形秽。算了，算了，挣一份工资不容易，前程要紧，我硬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史上最艰难的礼貌的微笑。俗话说，世界上最短的书是英国人的菜谱和德国人的笑话集。所以，和不熟的德国人讲笑话，这是高危动作，你们好自为之。好了，一口气写了这么多，这是一次热红酒茶话会引发的刻苦发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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