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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由我还是由天
电影简介

陈塘关的夜晚雷鸣电闪,大雨倾盆,欲淹没所有的大街小巷。鸡鸭猫狗的尸体遍野,连下水沟里都弥漫着腐烂的内脏味儿。飙风舒啸,迅雷窜飞,雨水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尖叫。这个女子是李靖夫人——殷氏。这一夜,殷氏怀胎三年的孩子出生了,这孩子有一个大家听了都又畏又惧的名字——哪吒

2019年7月26日上映,饺子导演的《哪吒之魔童降世》讲述的就是这个雷鸣电闪之夜出生的孩子的故事——天帝得了一枚灵珠和一枚魔丸,并给魔丸下了天劫咒,诅咒魔丸活不过三年。男主哪吒出生时本应是灵珠,但因灵珠与魔丸被豹子精申公豹调包,灵珠被偷走送给龙王的三儿子敖丙,所以哪吒生而成为魔丸。

哪吒自出生便带着魔丸的邪气,所以被村民排斥,随之开始叛逆。十二金仙之一的太乙真人忍无可忍收其为徒弟,进入山河社稷图中学习仙法。与此同时,哪吒的父母李靖与殷氏告诉哪吒,他是灵珠,有潜力成为英雄。

一日,哪吒外出捉妖时偶遇了东海龙王的三儿子——灵珠敖丙(惊!3岁的娃娃居然比12岁的我还要高一大截),两人因踢毽子成为了朋友。却殊不知两人一人是灵珠,一人是魔丸,而身为灵珠的敖丙,命中注定会在哪吒三岁诞辰那一日杀死身为魔丸的哪吒。

哪吒三岁诞辰之日如同他出生之日一般雷雨交加,敖丙与职业调包申公豹也被哪吒“邀请”(命中注定)到了他的生辰宴上。在生日宴会开始之前,申公豹直接告诉了哪吒他是魔丸的事实。在哪吒的生辰宴上,敖丙龙族的身份也被暴露,敖丙无奈之下开始攻击哪吒,甚至企图水淹陈塘关。

激战之后,哪吒打败了敖丙,但因两者之间的友情又宽恕了他。天帝的天劫咒自动开始执行,敖丙决定与哪吒一起抵抗天雷,抗击命运,太乙真人最后也出手相助。电影结束之时,哪吒和敖丙失去了肉身,被太乙真人收在了莲花之中。

一、命中注定?

在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命中注定”(见图1)是一个从始至终贯穿电影的重要命题——到底是顺服于命运,做普遍的选择;还是反叛命运,开辟自己的道路?这个命题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每一个角色身上都有所体现,每一个角色似乎都有一个自己的“命中注定”。

申公豹注定会因为他是豹子精而遭到排挤,太乙真人注定会在修道后成为一名优秀的神仙与保护者(保护哪吒),敖丙注定是整个龙族的希望,哪吒生而注定为魔,在三岁之时死于天劫咒引发的天雷。

而造就这些角色不同性格的,是各个角色对“命中注定”的不同选择。

太乙真人是哪吒的师傅兼保护者,在他的一生中,并没有遇到过命运的挑战。他所做的,不过是“顺从”他的好运(好的命运),认真修炼仙法,静等时机成熟,升官成神并负责指引保护哪吒。

申公豹自幼刻苦修炼,学习仙法,只为有一天在十二金仙中取得一席之地,但他是豹子精,生而为人类的坐骑,申公豹尝试“反叛”自己的命运,但他失败了。

敖丙是龙族三太子,是灵珠,担起了整个龙族的希望,如果敖丙来日成为了十二金仙之一,整个龙族都会重新被人类认可,得到信任。敖丙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于是“顺从”着自己的命运。

哪吒身为魔丸,不被世人看好,但他生就了一颗想做英雄的心,在省事之后开始“反叛”自己的恶运(命运)。在他们人生的过程中,太乙真人与敖丙选择了“顺服”命运,而申公豹与哪吒选择了“反叛”命运(见图2)。

二、反叛与顺服

但是,为什么,“顺服”的太乙真人会教出“反叛”的哪吒;而“反叛”的申公豹会教出“顺服”的敖丙呢?

事实上,从选择的结果来看,“反叛”的申公豹与“顺服”的太乙真人是同一类“顺服”命运的人。

“顺服”的太乙真人不必“反叛”,所以“顺服”了他天生的好运并坚持指引保护哪吒。他嗜酒,但心存良善,他提出将哪吒带入山河社稷图修炼仙法并用爱感化魔丸转世。“顺服”的太乙真人没有真正地“反叛”过,他的人生由始至终只有顺服;

“反叛”的申公豹曾经想修仙从善但受到排挤,在“反叛”命运失败后顺服了命运,他的人生最终选择了“顺服”。

从选择的结果来看,“顺服”的敖丙最终反叛了,从选择的过程来看,“反叛”的哪吒曾经顺服过。

“顺服”的敖丙也会像“反叛”过的老师申公豹一样反叛自己的命运。在影片结尾处,天劫咒引发的天雷本应该催毁身为魔丸的哪吒,如此敖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荣升十二金仙之一,拯救龙族。但是“顺服”的敖丙拒绝了,他拒绝让天雷摧毁自己“唯一的朋友”,拒绝顺服自己一帆风顺的好运。于是,敖丙同哪吒一起抵抗天雷,反叛命运,最终肉身不保被太乙真人收入莲花之内。

“反叛”的哪吒曾经想过顺服自己魔丸的命运。父母问哪吒为什么顺服时,“反叛”的哪吒回答:“ 他们说我是妖怪,我就当妖怪给他们瞧瞧”。这段话透出了哪吒“他们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这种如同“顺服”的老师太乙真人一样“顺服”命运的气质。而李靖与殷氏此时善意地欺骗了哪吒,说哪吒是灵珠转世,才使哪吒有了继续上进之心,反叛了自己生而为魔的恶运。

由此可见,影片的每一个角色都体现出“顺服”与“反叛”的不同面,所以“顺服”的太乙真人的确会教出“反叛”的哪吒;而“反叛”的申公豹也会教出“顺服”的敖丙(见图3)。

三、反叛还是顺服?

从选择的结果来看,“反叛”的申公豹顺服了自己的命运,无条件地“顺服”了命运对他提出的要求,一个接着一个。

这些命运提出的要求可能是让人因身份放弃昔日十二金仙的梦想;可能是服从东海龙王敖广的所有指令,只为得到荣华富贵;可能是让人“忍一忍”就会苦尽甘来;也可能是被迫放弃曾经的初衷或者被迫活成了自己曾经不喜欢的人。

走进影院,我们很多人起初认为自己是不放弃反叛的哪吒,但后来才发现,自己活成了选择顺服的申公豹。

你忍了,“顺服”了命运提出的要求。这些要求一个比一个无理,一个比一个远离自己的初衷,你告诉自己生活会“苦尽甘来”,你忍了又忍,最终你活成了别人,一个不是你“自己”的“别人”,一个命运要求你做的“别人”。

而如果人想掌握自己的命运,那就要避免一味顺从命运给你提出的要求,而要向命运提出你自己的要求。

这些要求:

  • 可能不像敖丙希望能够卸下龙族给他的负担那样悲催

  • 不像哪吒想改变陈塘关的人对他的看法那样轰轰烈烈

这些要求:

  • 也许只是试着让脏乱不堪的房间变得整齐

  • 也许只是亲自动手做一顿美食

  • 也许只是不辞辛劳参观一个画展

这些要求虽然“不悲催”也“不轰轰烈烈”但它们可以让你成为“你”而不是“别人”,不顺服于命运。韩国电影《熔炉》一句台词与此同意:“我们战斗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被世界改变。”(见图4)

人世间有两种英雄

  • 一类是“反叛”的英雄,他们反叛命运,拒绝顺从命运向他们提出的要求且主动向命运提出自己的要求。

  • 一类是“顺服”的英雄,他们接受命运给自己的磨难并在该过程中锻炼自己。

“反叛”的英雄要么一意孤行,要么藐视群体与权威,独孤求败。例如哪吒、孙悟空、花木兰等等等等。“顺服”的英雄总是洞悉事实,看穿世界的真相、沉稳而不冲动,在磨难中成长。如《摔跤吧!爸爸》中的女主吉塔,如宋朝豪放派词人苏轼,如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认清了生活的真相而依然热爱生活。

古希腊诗人荷马也曾经在自己的两部史诗中描写过这两类截然不同的英雄,他们分别是《伊利亚特》与《奥德赛》的主角:

阿基里斯与奥德修斯

阿基里斯傲慢自大,藐视一切权威,一意孤行,英年早逝,是一个反叛命运的英雄(下文称为“阿基里斯”式的英雄);奥德修斯足智多谋,做事沉稳而洞悉世界真相,是一个顺服命运的英雄(下文称为“奥德修斯”式的英雄,见图5)。

申公豹经历了足够多的,命运给他的磨练,申公豹本有机会做一个“奥德修斯”式的英雄,做一个被命运打磨后洞悉人性的人。

但,申公豹没有。

在申公豹这个角色身上,饺子导演的电影《哪吒之魔童降世》的缺陷就暴露了出来,这个缺陷也是普遍受欢迎的励志电影的缺陷,这个缺陷便是:主角即正义。

在励志电影中,不管主角是一个“奥德修斯”式的“顺服”英雄,如《摔跤吧!爸爸》中的吉塔,还是一个“阿基里斯”式的“反叛”英雄,如《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哪吒,主角选择的路(“顺服”或“反叛”)永远是少数人选择的路,且永远是正确的。

这也意味着,该类电影作品可以通过“不介意大多数人的眼光”与“坚持自己的正义”这两个概念来博得观众的眼泪。先将主角限定起来,给予主角世俗的偏见目光与阻力,然后在让主角用友情、勇气、努力等诸多正面力量将这些条条框框统统击败,再用一个高亢嘹亮的结局,隐去观众的理智思考(见图6)。

在《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当哪吒与敖丙的“反叛”代表着绝对的正义时,为了达到“励志”的效果,申公豹这样本可以带给电影多面性的角色,就被塑造成了一个纯粹的反派。

结尾
 

N刷《哪吒》的那天晚上,陈塘关的夜晚雷雨交加,东海龙族之王的第三个太子挥动大锤在古镇的上空聚出了一块寒冰,巨大而刺骨的冰被炙热的辐条与喷火的枪尖融化后,欲淹没所有的大街小巷。

各家老小的尖叫声伴着鸡鸭猫狗遍野的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雨血同流的水沟里弥漫着腐烂的内脏味与缓缓腾升的泡菜辛辣,街边小摊的门楣与门槛上溅满了人们生霉的绝望与烧焦的惊慌。取代生辰本应有的喜悦的,是忌日的恐慌。

令人作呕的气味中孕育出焦灼而向上的气流与封寒而向下的气流,被层层火光裹住的魔丸生出六只手臂,双眼燃烧着熊熊白光。他放声舒啸,被火焰烧穿的上升空气如松果一般,将巨型寒冰层层包裹并融化。顷刻间,年满三岁的魔丸用散火的枪尖指向了长龙的双眼。

一声巨响后,天雷将沉闷的夜幕撕开,爪样的杀人光束刺向了被飘飞绫带环绕的英雄,雷鸣悲愤的怒吼被闪电混沌的节奏吞噬,刺眼放肆的强光从天幕的顶端射下。

良久后,只剩寂静在咆哮。双眼睁开之时,天坑之中,立着太乙真人与莲花中一魔一灵的身影。村里的人们呈环形下跪,你们是英雄,他们表示道。


电影的结尾曲响了,一排一排不知是几刷《哪吒》的观众鱼贯离场,他们带着自己的使命来,带着自己的感悟去,其中,又有多少人,能活成英雄。

人是否能够改变命运,我不晓得

我只晓得,不认命是我们的命

备注:文中电影图片均来自微博官网,其余图文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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