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为天下厚禹,为禹也。为天下厚爱禹,乃为禹之爱[1]人也。
厚禹之为加于天下[2],而厚禹不加于天下。若恶盗之为加于天下,而恶盗不加于天下。
→不得已而欲之,非欲之也。专杀臧,非杀臧也。专杀盗,非杀盗也。[3]凡学[4]爱人。
【翻译】
→为天下人而厚赞大禹,这是为了大禹。为天下人厚爱大禹,就应该学习大禹爱天下人的行为。
厚赞大禹的作为,能加利于天下;而厚赞大禹,并不能加利于天下。就象厌恶强盗的行为,能加利于天下;而厌恶强盗,并不能加利于天下。
→(出于形势所迫)不得已而要去做的事,并非真实的欲求。就算我们盯住所有的奴隶,把他们全部杀光,也不能消灭奴隶。就算我们盯住所有的强盗,把他们全部杀光,也不能消灭所有的强盗。凡是讲学的人,应该有爱人之心。
【解析】崇拜伟人与憎恨强盗,已经成为世俗之两大流弊。一方面,对历史伟人,人们总是齐声称颂,什么“万寿无疆”,什么“伟大的太阳”之类的溢美之词,人们是从不吝啬的,伟人的错误,那是不敢提的。另一方面,对偷盗之类的罪犯,人们总是齐声讨伐,中国有句古话“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既然犯了偷盗之行,那就丧失了作人的资格,人人都可以将之打翻在地,还要踩上三脚,永世不得翻身。
但墨家的思维里面,凡做事要问个“为什么”,还要问个“有什么用?”
为什么要崇拜伟人?真的有什么意义吗?在墨家看来:“厚禹不加于天下”。 如果真的是为天下人厚爱大禹,就应该学习大禹爱天下人的行为。称赞某个人,不如称赞某个人的行为。这真是点中要点的一句话。抽象地称赞某个伟人,能使这个伟人得个好的名声,但与此同时也掩盖了这个人的缺点,容易使天下人丧失警惕,失去辨别力,这对天下的流弊很大。具体地称赞某个人的行为,就事论事,既使这个人受到到了嘉奖与鼓励,又能够使天下人学其行为,真正可以兴天下之利。
同样,为什么要憎恨强盗?真的能起到作用吗?对强盗,固然可以绳之以法,固然可以谴责。但我们应该明辨:我们憎恨的是强盗的这个行为,而不是强盗这个人本身。我们要消灭的是强盗的这个行为,而不是要消灭强盗这个人本身。就算我们盯住所有的强盗,把他们全部杀光,也不能消灭所有的强盗。这非但无益于天下,而且只能徒增仇恨与杀戮。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强盗的这个行为发生的原因,然后防范于未然,就既能除天下之害,又能拯救人群。
总是没有人甘愿要去做奴隶,或者甘愿要去偷盗的。世界上的奴隶与偷盗,大多数都出于“不得以而欲之”。如果我们失去了悲悯情怀,不问这些原因,只有憎恨,那只能心生屠戮。但是,对奴隶与偷盗,怎一个杀字了得?
在暴政的社会中,都少曾经的“走狗”与“奴才”被杀了,但“走狗”与“奴才”还在!
在专制集权体制之下,多少贪官污吏被杀了,但贪官污吏层出不穷。
我们的悲悯情怀,又在哪里?
[1]旧文为“人爱”,二字疑倒,现据孙诒让《墨子间诂》纠正。
[2]旧文为“厚禹之加于天下”,“之”下当有“为”字,言所以厚爱禹者,为其德加于天下。现据孙诒让《墨子间诂》恢复。
[3]孙诒让《墨子间诂》:王引之云“‘非杀臧也’上有脱文,以下二句例之,当云‘专杀臧,非杀臧也。’”专杀盗,非杀盗也。
[4]《广雅》:学,教也。《礼记·文王世子》“凡学世子及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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