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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集序言

少数以泪洗面,多数冷若冰霜

——序余君才诗集《温暖的尘世》

刘清泉

 

一、身份和形象

君才嘱我写序,既觉得突然,又倍感惶恐。理由如下:

第一,我基本上不知道序为何物,无从下手,不会写;第二,拾笔才发现,基本上找不到为他写序的理由,不熟悉,不敢写;第三,根据我的阅读经验,读书(尤其是读诗)基本上不读序言,那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不喜欢不爱好,当然也就不能写。

可君才执意相邀,在遍使搪塞、拖延、诉苦等等数招都未见良效的情况下,面子思想渐渐在我的头脑里占了上风,所以只好硬了头皮,勉力为之。兴许君才当初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见我拒绝的态度并不坚决,后来也只好顺水推舟“顽固”到底,为的是不拂我的面子,也未可知。数拍才合,尽管属于强扭之列,终还是要把那“瓜”摆上案头,任人品论的。

接下来要解决我的身份问题——我和他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我所知道的是,第一,我们分处不同的时代。君才生于1981,是名副其实的“80后”,而我,堪堪拽着“70后”的尾巴,11年的时间,扎扎实实的两代,中间的那个什么“沟”理所当然地存在着。作为新世纪的大学生,君才如鱼得水,而我看着他和他们在飞扬甚至挥霍着青春,除了嫉妒还是嫉妒。第二,我们过着不同的生活。我们相识的时候,大背景是文学仍旧属于“奴婢”角色,不怎么招人待见。小背景是在全国都还有些薄名的重师“嘉陵潮文学社”在马丽萍、牟南等人的鼓捣下逐渐活泛起来,正有成为重师“名片”之势,文学在重师似乎慢慢成“妾”了,地位高了些,但也不过是聊以自慰而已。那时我是该文学社排名最后一位的指导老师(现在还是),背着名,却实在没为它做过多少事,更谈不上啥“指导”。记得是在某次文学活动快结束的时候,君才托他的同学将几首诗递到了我手里,说是让我看看,切磋切磋。当我得知君才就是本校学生的消息时,我被他这种“以文探路,人隐深处”的搞法激起了兴趣,于是相识也就自然而然。看过他的诗,才知道彼时他和许多“愤青”一样在从事着追寻生命意义、追问社会走向的“大事业”,而我则恰恰相反,很不识时务地在经营着“爱情”之类被他贬为“小儿科”的事体。不得不承认,我们走在不同的生活道路上,我们之间缺乏不少的“共同语言”。我大概估算了一下,从相识到现在,我和君才见面的机会不到十次,此刻想起来,他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有点模糊。

基于上述两点,我把我和君才之间的关系定位在“朋友”这个层面,而且是神交多于面晤的那种。身份问题解决了,话也就可以在相应的范畴中展开了。作为朋友,我认为君才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好人”。在他的同学中间,他是公认的“老大”,谁遇上烦心事开心事都喜欢跟他分享,而他则展开自己并不宽大的胸怀,为同学疗伤;尽管常遇到同学伤愈之后逃之夭夭的情形,他也并不见怪,一笑了之。曾经有一个师弟借着我的名义在他那里蹭饭蹭睡长达三月之久我却一无所知,他竟然没来问过我一声。后来君才毕业了,我才从师弟那里得悉此事。打电话问他,他却说“不足道也”。这件事对我刺激挺大的,也成了我厚着脸皮来给他的诗集写序的直接动因之一。

再一个要搞清楚的,是君才的形象问题。在我看来,写序的主要目的有二,一是推介某人,二是推介某人的某物。既是推介,人和物的特征是一定要明明白白的,否则恐难免张冠李戴,千人一面。我对余君才形象的描述是:余君才,青年,男青年,常戴眼镜的偏瘦男青年,曾用山子、余舸之类一点也不时髦的笔名的文学男青年,努力把写诗和教书一起搞得让女生尖叫的青年男诗人,外表文质彬彬其实内心比较疯狂看似洒脱其实细敏以为生活懒惰其实思维总是高速运转的复合男性公民。

 

二、内容和形式

说实话,谈起君才的诗,我有些害怕。一是怕自己愚钝,误会了他和他的诗;二是怕“代沟”作祟,让君才和我互相误会。从很大程度上讲,解读诗歌等于冒险。但既然说到“内容和形式”,不归于文本,肯定是万万不能的。

那就先说内容吧。

我以为,君才诗歌的第一个关键词是“思考”。有人问过我,“青春到底是什么?”我想来想去,最后告诉他:“青春就是亢奋和迷茫的‘杂交水稻’。”亢奋缘于生理,而迷茫则归于心理。“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样的追问不是哲学家的专属,也是每一个人的权利,诗人当然概莫能外。君才曾在一篇散文《生命本来没有名字》里说,“我们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来到这个世界,我们也会因为一些不可知的原因而离开这个世界”,“轻与重,追逐与归隐,进与退,无外乎都是生命的一个过程”。在这本诗集的“人间世”一辑里,我很容易就发现了“理由”、“不知所措”、“荒芜”、“痕迹”、“生活”、“呼喊”、“什么”、“为什么”之类的词汇。这些词汇说明什么?说明在诗人君才这里,诗歌并非简单的宣泄,而是清理。问生命是清理人生路途上的“褶皱”,过人世则是清理人生思路上的“喧哗”;寄望于通过“简单”和“朴素”,找寻存在的意义。很显然,这样的找寻高于痛哭流涕、哀鸿遍野,却又低于沉默。所以诗人总在困顿中,总在不自信中,总在不满中。“我看到生活广袤的土地/而自己却站在边缘/不知所措”(《不知所措》),“我要在这个冬天过蚂蚁一样的生活”(《像蚂蚁一样生活》),“我跌倒在一个伤心的词汇里/我看见天空也暗下来/这多么像我荒芜的思想/那些遗落在墙角的树枝/让我若有所思”(《荒芜(二)》),就是君才思考留下的“痕迹”,同时也是君才不同于诸多“80后”“呐喊派”诗人的地方。“诗歌是沉静的艺术”,我认为在写作之初,君才就有意无意地走在了如此“广袤”而诗意的土地上。

君才诗歌的第二个关键词是“回忆”。回忆是青春在思考中的一种方式,通过回瞰刚刚过去的生活和稍远一点的故乡,诗人完成一种建构,找到了追问之后的一块栖息地。回忆的内容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个青春,二是故乡。在君才看来,“青春”无论如何都是一个“动词”,爱着,闷着,忧伤着,欢愉着,乱着。君才在中学教书,在一首写给学生的诗中,他“用尽所有的爱和悲悯/在黑板上写下:/青春无殇”(《青春乱》),其实也是在给自己的青春写下结论。这个结论首先建基于他对亲历过的爱情的回忆。假设人生没有爱情,那假设本身就已失去了意义。“这是我们无法预料的/群山被大雪覆盖,一夜之间雪落白发/月光照进睡眠,白银偷盗时光/在假装的幸福里等待结局——//其实,我们无须等待/结局已经写好。把昨天还给时间/把现在交给永远/多年之后的某一天/你将自然出现”(《无须等待》),这大致可以被看作君才的爱情观吧。爱在宿命里,爱在不知。“想一个人,默默的想/想到泪流满面/想到不成样子”(《想一个人》),在这一点上,诗人和俗人高度一致,诗人用大俗演绎了终极意义上的大雅。同样的热烈,同样的羞涩,同样的失落,同样的憧憬,当然,诗人也和所有人一样,在现实中把爱情还给现实,还给生活。关上君才的诗集很久了,我依然能够听见他好听的中音在盘旋:“写给你的信像水一样漫向你/高过黄昏的夜色//你是否还记得其中的一句:/2050年,我在枣子岚垭大街等你”这样的爱情相当自然,免却了诗人模样的所谓浪漫,也免却了无限放大的爱情“决定论”。我特别喜欢君才在诗中的这种态度,所以我相信他的爱情人生一定具备真正的诗意。

把故乡当作自己的第二个情人,这不是我的发明,也不是君才的,这是普天下所有人的“通病”。“风”是故乡留给君才的一个记号,是他乡恋的全部语言。风弯曲地吹过来,乡村电影放映着童年,土豆、红薯以及家乡的口音,我心怀天下,我的妹妹名叫葵花,当一个人开始变老,人生就好像是一段插叙……我发现,把这些含着体温的分行文字连缀起来,诗人的痛苦与幸福正好痛快地缠绕在指间,“一个人伫立在风中/最好背向风/风会带走许多语言”(《风弯曲地吹过来》)这就是诗人君才的收获,我发现他对于故乡的情感是“浅灰色”的,朦胧中亮着大睁的眼,而清晨的露水里,同时也沾染着些许昨夜的尘土——故乡仅仅用于怀想,从此不再久久停留——与我们的经历高度一致,故乡的命运,其实就是人生的曾经,是我们终生不曾抵达的梦境。

内容的背后,形式拥有更宽广的“舞台”。

君才诗歌的第三个关键词是“简单”,这个词是内容,同时也是形式。“一根烟的燃烧/就是我一生孤独的飞行/我向远方飞行,随烟雾缭绕/浮云遮住了望眼/天空很近/海洋很远/我远离自己/或者,我在自己的附近”(《一根烟的燃烧》),人生其实就是如此“简单”,寥寥数语,君才让我们看到了“远”和“近”,看到了起点和终点。在我看来,最优美的诗歌语言,应该是有质感的那些字词,有节奏的那些句子,以及有距离的那些意象。那些字词、句子、意象集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首首诗,诗的主题叫“简单”。我确信,从操作层面上探视,君才写诗用的一定是“减法”。这里边自有生活的“辩证法”,年龄递增,诗作数量递减;生命的恐慌递增,长句子递减;人世的无奈递增,入诗的意象递减;想说的递增,说出的递减;唠叨递增,意义递减。

“坐在九月的嘉陵江畔,我几乎看到家园的落日”(《嘉陵江畔》),“我的寒冷是你荒凉的额头,带有不可告知的余温”(《安魂曲》),“生活会用雨水祈祷的力量把我们用旧”(《世界就是一面镜子》),“有时,不是我们忘记过去,而是过去忘记我们”(《博尔赫斯和我》),“我看见某种缓慢的速度/身体里的灯开始灰暗”(《某个下午,我看见……》)……在阒寂无声的夜晚,我常常被这些悲凉的句子击中,内心深处的震颤还夹带着冷汗,有几次,我清楚地看见,那几滴冰冷的泪水同样阒寂无声地划过了我的脸颊,每一滴都长着好看的“眼睫毛”,由不得人不发出长长的惊叹——

诗歌,天生的“尤物”,她一举手,所有左拥右抱的妄想都已达成,包括作为少数的以泪洗面和作为多数的冷若冰霜。这就是青年诗人余君才和他的《温暖的尘世》所给予我们的力量。

                        

2008年7月20日于重庆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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