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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症状,两种哲学,从腰椎间盘突出与腰椎弯曲度的关系说起

腰椎间盘突出症在常见的颈肩腰腿痛中,属于比较严重的一种,症状上痛苦大,对生活严重不利,治疗上也有相当难度。

近年来,随着认识上的不断加深和治疗手段的多元化,手术治疗的比例正在不断下降,根据柳健教授的判断,95%的腰椎间盘突出都不需要手术,我这边主要采取正骨、针灸、运动康复等方式结合治疗,也有一些心得。

这个以前我也写过文章进行讨论,今天只从一个小现象切入讨论一个大问题,浅尝辄止。

【案例分享】从手术刀下拉回的一粒腰椎间盘突出!(附治疗思路、病情剖析)

腰与骨盆康复详细动作图解

这个现象就是腰椎间盘突出症与腰椎弯曲度的关系。

先解释一下,什么是腰椎弯曲度。如下图,我们正常人的腰椎是一个向前突出的C形,这个是在我们婴幼儿时期学会走路就逐渐形成的。加上颈椎、胸椎还有骶椎的弯曲,整个脊柱从侧面看就呈现一个S形。这个S形非常重要,不但好用,而且好看。

我们自己也很容易确定腰椎曲度的状况,背靠墙自然站立,用手摸一下腰与墙面之间的缝隙,如果缝隙很大就是曲度增加了,如果缝隙很小,甚至连手都塞不进去,就是曲度减小变直了。

根据我个人的临床经验,腰椎间盘突出患者腰椎曲度大多数都是减小的,也就是原本向前弯曲的腰椎变直了,由C形变成了I形,甚至反而向后突出,变成了反C形。

查看国内外文献,发现这是一个普遍现象,有很多论文都报告了这一发现,不但有大数据,还有随机对照。

那么如何看待这一现象呢?

是不是腰椎曲度减小变直造成了腰椎间盘突出?或者至少是致病原因之一?

我看到基本上论文作者就是上面这个观点,即腰椎曲度减小造成或者加重了腰椎间盘突出。他们的分析是这样的:由于长期久坐前倾或者站立弯腰,造成了腰椎曲度减小,而腰椎曲度减小造成躯体重心前移,重心前移造成椎间盘受到压力增加,椎间盘压力增加造成髓核突出。

前倾弯腰 —> 腰椎曲度减小 —> 重心前移 —> 椎间盘内压增大 —> 髓核突出

所以,治疗腰椎间盘突出一定要恢复腰椎的正常曲度,应当将腰椎曲度恢复作为重要的疗效指标。

这种解释分析合情合理,应用的是“原因论”的思路。就是遇到问题、看到现象,首先问原因。

其实,还有另外一种“目的论”的思路,看到现象,首先问目的,有什么好处、有什么作用、有什么需要。

还是回到腰椎间盘突出与腰椎曲度,大数据告诉我们这两者具有相关性,原因论直接问原因,目的论会先问目的。

腰椎曲度减小可能正是腰椎间盘突出的表现,是果而非因,是目的。腰椎间盘突出之后,人体为了减小对神经根的压迫与刺激,为了扩大椎管容积,于是开始自我调节,自动减小了曲度,严重的还会形成腰椎侧弯和骨盆侧倾以进一步减小刺激神经根。

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病人,你会发现,不但有腰椎曲度减小,同时也伴有侧弯旋移。但很明显的,这种侧弯之前是没有的,是随着椎间盘突出的加重而出现的,是人体自我调节的结果,是一种自我保护。

腰椎间盘突出与腰椎曲度减小,何为因何为果,两种哲学观念看到的完全不同。而这个因果的判断十分重要,决定了治疗中的一个重要原则,不论是正骨还是运动康复,或者手法与针刀松解,都要先明确这一点。

截止到目前,根据我的临床经验和思考,我倾向于后者,我更多的认为腰椎曲度减小只是一个结果,因此在椎间盘突出急性期不用想着恢复曲度,而是要解除压迫、消炎止痛。道理很简单,如果压迫和炎症依然存在,人体就会主动保持曲度减小和侧弯,你根本无法复位,甚至复位了反而症状加重。

我们要做的是因势利导,利用人体主动制造出的这个窗口期快速解除压迫消除炎症,症状缓解之后,曲度也会自然改善一些。等到了恢复的后期或者慢性期,我们就可以考虑重建曲度,去还原骨关节正常结构了。

人体的很多反应和现象,可能不正常,然后我们当做问题,但其实是自我调节的结果,是在自救。

比如,呕吐和腹泻,这些当然是不正常的,不舒服的,但人体存在呕吐和腹泻的机制是千百万年来进化的结果,是避免和排除有害物质的一种自救反应。

拉大尺度,我们身体所有的症状和不舒服,从目的论去看待都会有不一样的视角。

  • 发烧,是细菌和病毒造成的吗?有没有可能正是人体主动发烧以方便免疫系统战胜细菌病毒呢?
  • 疼痛,是损伤或者炎症造成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人体在发出的预警或求救信号,是在避免更大的损伤?
  • 失眠,是有心事造成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提醒我们放下或者帮助思考呢?
    ……

我这里不准备介绍目的论的哲学内涵,我只关注实用性,整天想着治病的人就是这样的。

中医确实更注重这种目的论,更相信人体这个系统的自我调节功能,把人当人看,始终把人当生命看待,当做一个整体。

十年前有一位老中医,名字叫郭生白,他提出了“生命本能系统论”,指出人体这个阴阳互根的生命系统,具备五大本能,即自主性、共生性、排异性、应变性、守个性。他据此出的一些方子,很多人应用反馈都不错。

看待人体,我认为原因论和目的论是两个不同的视角,都具有临床意义,因此不可偏废。

只因为现在科学思想深入人心,大家都习惯了分析原因,所以中医的这种整体论、目的论才尤为可贵。其实,一般人所认为的科学只是工业级科学、机械论科学,差不多就是个牛顿力学。如果了解现代科学中的生物学、生态学、系统科学、复杂科学,就不会觉得中西医水火不容了。

最后顺便提一句,在心理学中目的论也有应用,阿德勒心理学用的就是这个,这可是一种强人哲学。

做一个“吾道一以贯之”的人,很不容易,很多人连自己的道都没找到,更别谈坚守了。但还有比这更不容易的,这就是菲茨杰拉德所说的“一个人同时保有全然相反的两种观念,还能正常行事,是第一流智慧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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